“知道些什麽?”


    昆侖之上。


    夏鉞聽到柴池的話,輕輕笑了笑:“我隻是過來確認一下昆侖的狀況。”


    “不可能。”


    柴池聞言直接搖了搖頭,表情依舊嚴肅:“我認識你的時間不短,幾乎可以說是看著你成為天策的,你做什麽都有目的,不可能隻是為了確認昆侖的狀況,之前伱就確認過了,不可能短時間內確認第二遍。


    你比誰都嫌麻煩,除非事情有了變化。”


    “我在你眼中有那麽不堪嗎?”


    夏鉞忍俊不禁道:“我忙了大半輩子了,過來踏踏青享受享受怎麽了。”


    “……是不是跟陳鹿思有關?”


    柴池看到夏鉞臉上的笑容,更加不安了,甚至有些暴躁:“我聽說了,超凡領域半座金陵係於他一身對嗎?羅山和泰山為了這事前往了黃泉對嗎?


    我當初就覺得不對勁,哪有普通賦能者跑來昆侖測試權柄能力的!還是你親自帶路!我還信了你的鬼話,你說不敏感我就相信了!


    現在來看,一切源頭就是陳鹿思來了一趟昆侖,這才導致昆侖異象頻出!他的權柄能力是不是比那個小姑娘還離譜!?甚至不屬於黃泉主流!?不被主流神話體係認可!?那這樣!就應該殺了他!”


    “老柴啊。”


    夏鉞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你這個守門人已經被昆侖影響了,太過於極端,別忘記你是人,不是真正守門的開明獸。”


    “我當初在昆侖境內,拾荒快活不下去的時候,承蒙神明眷顧,才得以活下去。”


    柴池臉色猙獰道:“那一刻起,我就是天門的守門狗了!而這段時間,整個昆侖都不安分,不斷有聲音在我靈魂深處迴響,祂們想讓我殺掉一個人,一個異端……一個篡位的異端!


    但我不知道異端是誰,現在看到你的反應,我大概猜到是誰了……把陳鹿思喊來吧,我會讓他沒有痛苦地安眠。”


    “哈……”


    夏鉞看到老人臉上略顯猙獰的表情,聽到他的話,緩緩歎了口氣:“果然被侵蝕了……我還以為這種事隻會發生在日本,畢竟他們那邊先祖崇拜那麽多,個個都是重量級,天然就是瘋神的溫床,沒想到國內也會發生。


    果然啊,無論是哪個地方,隻要是神明,就都很麻煩。”


    “夏鉞!”


    柴池沒有搭理夏鉞,而是忽然吼了一句,臉上的憤怒以及猙獰之色更加明顯了:“我沒被影響!你別轉移話題!立刻將陳鹿思帶過來!”


    “那你還想得起來嗎?我們天策府的職責?”


    夏鉞目光一凝,看向柴池,平靜問道:“你還想得起來陳鹿思不久前做了什麽嗎?一個剛保護了國境,揚了外敵,現在還在海岸線附近處理入侵者的國內英雄……你現在卻要聽從所謂的神,將其殺掉?


    神當初幹了什麽?


    你現在到底算站在人這一邊,還是站在神那一邊?”


    “……”


    柴池聞言一怔,似乎有些愣神。


    “清醒一點,被神明侵蝕的過程,其實就是一場心力的拔河,剛開始你和神明都處於繩子的兩端,公平競爭,但大多數人,都沒有那個心理素質,爭不過自帶精神汙染的神明,隻能走向瘋狂。”


    夏鉞看著有些愣神的柴池,繼續道:“但你不是那大多數人,你是那個因為覺得上天不公,讓你唯一孫子去世,就敢提刀上昆侖準備幫神明‘修剪後花園’的柴池,別輸給他們。”


    柴池身形搖晃了一下,然後抱住腦袋,似乎有些痛苦。


    “所有人都以為神明一直都活著。”


    夏鉞輕輕搖了搖頭:“所有人都覺得神明蘇醒,帶來的一定是好事……但怎麽可能啊,一個一直被祭祀信仰,不斷被一代代凡人數以億計的各種願望及思潮影響,依托於黃泉主流誕生的虛構人格,突然應激醒過來,怎麽可能還能保持理智,保持神性。


    嗬,別說人性了,祂們可能連神性都沒有保留……與其說祂們是神明,不如說祂們更加接近於怨靈。


    而一個沒有人性,沒有神性,沒有思考能力,隻是眾多願望集合體的虛構生物,能帶來好運?


    不可能的。


    所謂先祖庇佑,神明保佑。


    有時候。


    隻是自以為是產生的美好幻想罷了。


    祂們隻是一台台粗暴地按照源典以及凡人願望思潮運行的機器……這種神不會考慮人,不能交談,不能溝通,如果你在心力的拔河上輸了,就要淪為沒有思考能力,跟他們一樣的響應機器了,所以別輸。


    無論是那一路的神明,都要給活人讓路,他們不能幫忙解決入侵者,解決人這邊的問題,但陳鹿思可以,活人比神明更加重要。”


    “……你也可以。”


    柴池聽到這話,忽然放開腦袋,看向夏鉞:“大力神,你也可以做到這點,多一個陳鹿思不多,少一個陳鹿思也沒關係,他活著會造成更大的麻煩,他會讓昆侖整個神係活性化,導致更大的災難發生,你說的事誰都能做,但他是異端……


    所以將他帶過來,讓我殺掉!”


    “嘖…”


    夏鉞再次歎了口氣,然後扭了扭脖子:“果然單靠言語還是不行嗎?想想也是,你的權柄能力注定了你距離神明最近,受到的影響最大,畢竟是守門人……那就隻能出手幫你清醒清醒了。”


    柴池眼睛不知何時變得血紅,表情也充滿了敵意,猶如野獸:“夏鉞,你在昆侖境內不是我的對手。”


    “我知道,開明嘛,源典清楚,傳說中守門的神獸,哪怕身上沒有任何靈的波動,但在昆侖範圍之內,就是最強武力,毫無理由的強。”


    夏鉞停下扭脖子的動作,點了點頭,接著右腿向後一挪,笑道:“不過……這個最強隻是相對的。”


    刷——


    話語剛落。


    夏鉞瞬間就出現在了柴池身前。


    柴池瞳孔倏地一縮。


    因為他完全看不清楚。


    甚至都不知道……夏鉞是怎麽出現在自己身前的。


    “另外。”


    夏鉞臉上的笑容消失,猛地揚起右臂,對準柴池的臉:“你知道我晉升斬勘時確信了什麽嗎?我根植於靈魂深處的念頭是什麽嗎?其實非常俗氣,就是——人間守護神!”


    柴池根本來不及迴話。


    夏鉞驟然出拳。


    刹那間。


    拳能爆發。


    整個昆侖山脈。


    地動山搖!


    ……


    同一時間。


    天策商貿。


    陳鹿思突然被召喚離開後。


    前台,就隻剩下了司雨潔以及林鶯兩個人了。


    而兩人不說很熟悉吧……隻能說見過兩麵。


    雖然名義上,林鶯也屬於第三大隊,應該受司雨潔的管轄。


    但名義是名義。


    因為精神類賦能者的稀缺性,注定了他們的流動性極強,基本哪裏需要,哪裏就有他們的身影存在。


    所以各個大隊之間,有個潛規則……就是這類賦能者,屬於整個天策府,而不屬於某個單獨的大隊。


    而這條潛規則下。


    絕大部分天策府大隊的負責人,就很難將這類精神類賦能者當作自己人,除了吳優這種傳聞能讀心,誰都不待見的精神類賦能者。


    再加上這類賦能者經常到處跑,見麵的次數極少,情況就更加嚴重了。


    所以,司雨潔和林鶯還真沒見過幾次麵,也確實沒有多少話題可聊。


    陳鹿思這個潤滑劑離開後,就更沒有話題可聊了。


    兩人美目相對,久久無語。


    好一會後。


    司雨潔才勉強找到了個話題:“……你跟陳鹿思一起長大?”


    “嗯。”


    林鶯輕輕點了點頭。


    司雨潔聞言有些好奇:“陳鹿思小時候是怎麽樣的?”


    “跟現在沒什麽兩樣,感覺酷酷的。”


    林鶯說起陳鹿思,動人臉蛋上立刻浮現出了笑容,溫婉道:“但實際上很害羞,當初我拉他的手,他還會臉紅。”


    司雨潔聽到這話,立刻不困了:“……真的假的?當時多大?”


    “十歲出頭吧。”


    林鶯直接脫口而出,似乎一直都記著那些事,然後溫柔道:“我當時是什麽都害怕的性子,隻有他願意保護我,我就很黏他,不過第一次,他其實很想甩開我的手,畢竟當時同年齡的小孩看到會起哄,他也要麵子。


    不過他隻嚐試過一次,在發現我要哭出來後,立刻就放棄了,而之後無論遇到多少同齡人,他都會拉著我走過去,雖然依舊很害羞。


    因為這件事,我記得至今他迴老家還要被那些表兄弟調侃,隻是現在的他已經不在意了。”


    “哦……”


    司雨潔托著腮幫,聽著林鶯的講述,拉長音調,似乎想象到了當時的景象,忍不住笑了笑。


    青梅竹馬啊……


    還挺有趣的。


    那陳鹿思到底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司雨潔忍不住想起了如今陳鹿思的臉,再次輕輕笑了笑,接著還打算詢問些什麽。


    隻是。


    當司雨潔轉念想問別的,想驅散掉陳鹿思的臉時。


    卻發現。


    陳鹿思的臉,消不掉了。


    他的身影牢牢定格在腦海中……並且臉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


    最終。


    陳鹿思的身影就像烙印一般,印在了她腦海中。


    此時此刻。


    正好是陳鹿思模仿亨克·馬查多權柄能力成功的時間節點。


    “……”


    司雨潔微微一怔。


    然後,她想著陳鹿思的臉。


    靈魂深處驀然升起了一股衝動。


    ……殺了他!


    ……殺了陳鹿思!


    這個異端!


    “……為什麽?”


    司雨潔慢慢放開托著腮幫的手,猛地蹙起秀眉,下意識否認道:“為什麽殺了他!?憑什麽殺了他!?”


    “……”


    另一邊,俏立著的林鶯聽到這話,剛剛說起往事,繼而浮現在動人臉蛋上的溫柔之色瞬間消失:“你在說什麽?”


    司雨潔聽到林鶯的聲音,猛地迴過神來。


    心底那股強烈的衝動迅速褪去。


    她緩緩抬起頭來,蹙著秀眉,輕聲迴道:“沒什麽……隻是心底突然莫名其妙升起了一個念頭,讓我殺了陳鹿思,而且不像是被別人影響了,反倒更像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悸動,非常奇怪。


    可能出事了,我現在……”


    話還沒說完。


    司雨潔就發現林鶯直接轉過身去……瞬間變成了一座火山,渾身彌漫著滔天的殺意!


    她直接拿出一張符篆,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了原地。


    司雨潔微微一怔,但很快就收迴了目光,拿起了手機,開始聯係姬莘。


    剛剛的情況……不太對勁!


    應該出事了。


    ……


    ly市。


    單黎坐在駕駛座上,安靜開著車。


    正在往鷺市那邊趕去。


    而姬莘坐在後座上,正思考著剛剛李征以及陳鹿思的報告。


    入侵者、美德、來自日本的不速之客……


    幾個關鍵詞不斷在她腦海打轉。


    而各種繁雜的念頭也在不斷地冒出。


    姬莘抽絲剝繭般整理著思緒,思考著最優解。


    但突然。


    吱——


    駕駛座上的單黎忽然用力踩住了刹車!


    伴隨著尾氣噴出,輪胎在地麵直接摩擦出一圈弧形痕跡。


    接著。


    單黎猛打方向盤,一個甩尾,直接將車停在了應急車道上,輕輕喘息了起來。


    姬莘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急刹車,先是上半身往前傾去,接著又重重向後砸在座椅上,白皙臉蛋露出了些許痛苦之色。


    不過。


    她並沒有生氣,而是觀察了一下周圍環境,確認沒有需要避讓的車子和事物後,看向單黎的背影,問道:“你怎麽了?”


    “……”


    單黎喘息著,好一會後,才輕聲迴道:“不知道,我剛剛突然想起了陳鹿思。”


    “……”


    姬莘沉默了好一會,才道:“現在是想這個的時候嗎?”


    “不是。”


    單黎搖了搖頭,迴過頭去看向姬莘,臉蛋有些蒼白:“我剛剛想殺了陳鹿思。”


    “……”


    姬莘一怔,然後眯起眼睛,快速詢問道:“是因為他有兩個青梅竹馬?還是因為我?亦或者是因為……某些不可抗力的理由?”


    “不可抗力。”


    單黎嚴肅道:“靈魂深處湧出來的念頭,可能跟我的權柄能力有關。”


    “……”


    姬莘聞言沉思片刻,接著抬起雪白下頜,麵無表情道:“現在深吸口氣,聽我說……你想給陳鹿思下藥,還想…想輔助我,你不可能想殺他。”


    “我知道。”


    單黎沒有照做,而是輕輕搖了搖頭:“剛剛我就已經壓製住了那個念頭……但很奇怪。”


    姬莘似乎不是很相信:“你確定?”


    “確定。”


    單黎再次點頭,表情也恢複了平靜。


    “那就繼續向前,油門踩死。”


    姬莘看向前方,平靜道:“先別顧忌那麽多,趕到鷺城再說。”


    單黎立刻迴過頭去,然後猛打方向盤,油門直接踩到底。


    轟鳴聲驟然響起!


    輪胎摩擦地麵!


    車子帶著黑色的尾氣,如脫韁的鋼鐵巨獸,直衝向前。


    “……你覺得發生什麽事了?”


    同時。


    單黎快速問了一句。


    但姬莘沒有迴答。


    因為她接到司雨潔的電話了。


    ……


    同一時間。


    吹陀沙灘。


    唐語一手拉住舒離柔順的雙馬尾,另一隻手捏住她的臉蛋,強迫她嘟起嘴來,氣勢洶洶地質問道:“你剛剛笑什麽?”


    “就想到開心的事。”


    舒離含糊不清地迴答著,臉上的笑容已經轉移到了吳優臉上。


    “開心的事?你就是嘲笑我吧!你難道不怕嗎?”


    唐語根本不信,微微加重力道,拉著舒離的馬尾,氣惱道:“冷不丁地看到一個無臉男人站在身邊,你難道不會跳起來?不會尖叫?”


    “會……”


    “那你笑什麽?我怎麽說也是天策,不要麵子的嗎?”


    “…啊?唐語天策還要麵子的嗎?”


    “你……我唐語今天就要教教你什麽叫做麵子!”


    唐語發現舒離哪怕被捏著臉,依舊無法掩飾臉上的驚訝之色,有些氣急,放開她的馬尾,就開始用力錘起了她的腦殼。


    直接將舒離的腦殼敲得咚咚作響。


    吳優看到這一幕,在一旁不斷煽風點火,肆意嘲笑著舒離。


    直到,他注意到身旁的夏盼秋突然轉過頭去,看向了身後的陳鹿思。


    吳優有些驚訝,但也沒有覺得多奇怪,很快就收迴了目光。


    另一邊。


    陳鹿思看了一會唐語和舒離,便收迴了目光,望向自己的右手,思考起了亨克·馬查多的權柄能力該怎麽用。


    但突然,一道影子出現在了他的前方。


    陳鹿思抬起頭來,看著身前俏生生站著的夏盼秋,有些疑惑。


    剛打算開口。


    夏盼秋忽然伸出手,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領。


    下一秒。


    陳鹿思雙腳離地,直接漂浮了起來。


    “……”


    陳鹿思低頭看了眼腳下,知道這是夏盼秋使用了權柄能力,更加疑惑了:“你在幹什麽?”


    可話音剛落。


    哢擦——


    “……上尉!上尉!你在幹什麽!?”


    陳鹿思轉過頭去,發現李征身後浮現出了廣應尊王的寶像,同時舉起了天罰武器,將槍口對準了自己。


    而他身後的其他警備軍成員注意到這一幕,臉色大變,立刻抓住了他的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舒離!?”


    唐語的聲音緊跟著響起。


    舒離右手握著一柄完全由液體構成的隋刀,身後浮現出一個身穿兩檔鎧,一手持利劍,一手持酒樽的高大男人虛影。


    她同樣莫名其妙發動了權柄能力,死死盯著陳鹿思。


    而唐語注意到舒離異狀的同一時間……也注意到了李征和夏盼秋的異常,直接怔在原地。


    其他清醒的人也沒好到哪去。


    吳優都懵了。


    陳鹿思還好,他看向‘舉’起自己的夏盼秋,發現她小臉滿是掙紮和迷茫,便嚐試出聲喊道:


    “…夏盼秋?”


    聽到陳鹿思的聲音。


    夏盼秋臉上的掙紮以及迷茫之色瞬間消失,黑白分明的靈動眸子重新倒映出陳鹿思的身影。


    她臉色變了變,然後立刻放開了陳鹿思的衣領,往後退了一步。


    而隨著陳鹿思落地。


    唐語也終於反應了過來,飛掠向陳鹿思,然後擋在他身前,猶如炸毛的貓一般,死死盯著李征和舒離,惱怒道:“李征!舒離!你們在幹什麽!?為什麽想對陳鹿思對手?”


    而她一聲嬌喝。


    似乎喚醒了李征和舒離的理智。


    兩人一怔,接著猛地反應過來。


    隻是迴過神來後,兩人的臉色都變得十分難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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