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泥何盤盤,百步九折縈岩巒!”


    作為秦隴入蜀的必經之道,鳳州河池的青泥嶺被譽為“秦隴屏障、巴蜀咽喉”,綿延40多裏,距離利州西路路治沔州不過百裏,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正是初冬淩晨,氣候幹冷,青泥嶺南坡的一處山坳中,一隊宋軍斥候聚集,眾人鴉雀無聲,都在向北麵鳳州的方向張望。


    樹林深處,上百匹身著護具佩戴籠頭的戰馬拴在樹上,默然無聲,有些戰馬打著響鼻,有宋軍斥候輕撫戰馬,讓其安靜。


    宋軍遊騎黝黑強壯,全身圓盔鋼甲,馬上盾牌弓箭齊全,箭囊滿滿,伴有繩索等物,從戰馬的數量來看,顯然超過了宋軍斥候的數量。


    自從宋軍占領了河西走廊,四年時間過去,宋軍西北邊軍騎兵驟然增多,戰馬早已不是稀罕物。就像這些宋軍斥候,人人都是一人雙馬,馱運火炮、彈藥的戰馬還被排除在外。


    由於西夏已經並入大宋的版圖,夏人工匠也將冷鍛技術帶入,打造出來的甲胄比原來輕薄了三分之二,但卻更加堅硬,50步強弩不能射入。即便是射中了甲片之間的鑽孔,箭頭也會被鑽孔刮得反卷,足見甲胄的堅韌,也有效保護了士卒安全。


    山坡上,架著幾門子母小炮,炮口幽幽,對準了山道。宋軍斥候人人都配有數枚手榴彈,他們的裝備,可謂武裝到了牙齒。


    山林中,樹木蔥蘢,落葉飄零,鳥兒在虯枝歌唱,嘰嘰喳喳,橫柯蔽日,在晝猶昏,寒泉叮咚,宋軍斥候們趴著山溝裏,幾個斥候手裏舉著千裏鏡張望,一動不動。


    “冉副將,發現韃靼遊騎!”


    忽然,有斥候迴頭輕聲說道,趴在山穀中的斥候營副將冉璡吃了一驚,他接過千裏鏡,向著遠處的官道上看去。


    寬闊平坦的官道上,清晰的馬蹄聲傳來,緊接著百十號蒙軍遊騎映入眼簾,正在沿著官道,耀武揚威向南而來。


    看這些蒙軍遊騎在馬上怪嘯亂叫,不可一世,顯然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


    “這些狗賊,竟然在我大宋的國土上任意馳騁。真是該死!”


    冉璡嘴裏狠狠一句,放下千裏鏡。


    “將軍,要不我帶人下去,咱們兩路夾擊,滅了這些韃靼遊騎!”


    冉璡弟弟冉璞,向兄長請令。


    冉氏兄弟是貴州播州人氏,都是當地有名的神童。宋軍恢複西夏,擊退韃靼大軍,兄弟二人慕名考入金陵講武堂。由於兄弟二人年少時曾遍遊巴蜀名勝和關隘重鎮,對四川地形熟悉,畢業後被分到西北邊陲,在利州西路都統製呂文德麾下效力。


    兄弟二人弓馬嫻熟,哥哥冉璡是斥候營副將,弟弟冉璞則是準備將。


    曆史上,冉氏兄弟還有一層身份,那就是南宋四川製置使餘玠的幕僚,大名鼎鼎的釣魚山軍事防禦體係,便是冉氏兄弟二人的手筆。


    公元1259年,蒙古大汗蒙哥親率十萬之眾進攻四川,直抵釣魚城,合州軍民依靠釣魚山防禦頑強抵抗,雙方相持達半年之久,釣魚城久圍不克,蒙軍主將汪德臣被宋軍飛石擊斃於城下,蒙哥被宋軍亂箭所中,被迫下令撤軍。撤軍途中,蒙哥箭傷迸裂,死於退軍途中。


    蒙哥死後,蒙古貴族內部爭奪汗位,在歐洲作戰的侵略軍被迫撤迴。史稱二冉挽救了歐洲文明。


    曆史上,餘玠暴斃,冉氏兄弟也被迫離職,盡顯報國無門的無奈。


    “冉副將,韃靼遊騎可是有百人,看樣子來者不善。我軍人少,要不忍忍?”


    押隊韓山老成持重,有些猶豫。


    “百人對百人,無需再忍!無論如何,總得抓幾個韃靼俘虜迴去。要是後麵韃靼大軍來了,可就沒這個機會了!”


    冉璡搖了搖頭,立刻做了決定。


    “甲隊和丙隊跟冉璞留下,乙隊隨我下去。韓山,火炮要準備好了,抓好時機!”


    冉璡說完,和一隊斥候紛紛上馬,沿著北麵山坡打馬而下。


    宋軍斥候魚貫下了山坡,蒙軍遊騎們先是一驚,隨即紛紛打馬,鐵蹄滾滾,直奔對麵的冉璡等人。


    至於山坡上的宋軍斥候,蒙軍遊騎們也已經發現,但他們並不理睬,顯然是要先滅了下山的冉璡一隊,再圍獵山坡上其餘的宋軍。


    蒙古鐵騎縱橫天下,遊騎更是軍中的悍卒,宋人斥候和他們對衝,豈不是自尋死路。


    “火炮準備!”


    山坡上,韓山的臉一下子黑了下來。


    蒙軍遊騎囂張跋扈,也太不拿宋軍斥候當迴事了。


    兩個炮手快速裝填彈藥,很快就準備完畢。


    這種子母小炮,隻有三十斤,各帶十枚子銃,攜帶方便,戰場上操作方便快捷,乃是殺賊的利器,和震天雷一起,為宋軍步騎所共同喜愛。


    宋軍斥候們和蒙軍遊騎沿著山下的官道南北相向而來,轉眼已是百步距離,雙方踏弩執弓在手,羽箭已經紛紛搭在了弦上。


    “殺宋狗!”


    雙方都是軍中猛士,但是馬上騎射,還是可以看出,蒙軍遊騎收放自如,許多人雙手張弓搭箭,韁繩都不用,騎術明顯高出一籌。蒙軍遊騎們尖聲怪嘯,張弓搭箭,已經有騎士率先向宋軍斥候發箭。


    “蓬蓬!”


    火炮聲忽然響起,山林中的鳥兒紛紛展翅高飛,彌漫山林上空。


    白氣蒸騰,山下疾馳向前的蒙軍遊騎,唿啦啦連人帶馬栽倒一片,騎群一下子稀疏了許多。


    兩門小炮,覆蓋了官道百米的距離,炮聲接連不斷,蒙軍遊騎不斷跌於馬下,慘叫聲馬鳴聲此起彼伏。


    “瞄準了打!”


    韓山手心出汗,親自裝填彈藥,向官道上的蒙軍遊騎發炮。


    “下去!”


    冉璞催動戰馬,和另外兩隊,從南坡向蒙軍遊騎的背後而去。


    宋軍火炮聲不斷,似乎要從南北兩麵夾擊蒙軍,蒙軍遊騎死傷一地,堆滿了官道。他們在度過短暫的慌亂之後,前陣直奔冉璡的乙隊,後陣調轉馬頭,直奔冉璞的甲丙兩隊。


    冉璞帶兩隊下坡,其中一隊到了半坡紛紛下馬,冉璞帶另外一隊繼續向下,很快上了官道。


    “打蒙軍後翼!”


    半坡下馬的宋軍躲在山坡後,紛紛點燃震天雷,居高臨下,從山坡上向官道上扔去。


    一個宋軍斥候扔彈時不慎露出頭來,蒙軍羽箭唿嘯而至,將宋軍斥候射翻,手中冒煙的震天雷也落在了地上。


    周圍的宋軍斥候大驚失色,紛紛臥倒。震天雷炸響,土石紛飛,另一名宋軍斥候被飛石擊中腿部,登時腿骨折斷,發出悶哼聲。


    宋軍斥候躲好身子,小心觀察,震天雷不斷扔出,紛紛砸入蒙軍騎群,很快就是煙柱滾滾,一片的血雨腥風。


    震天雷狂轟濫炸,山道上煙柱滾滾。宋軍火炮又打了兩輪,又有二三十騎蒙軍或死或傷,眼看雙方騎兵已經接觸,山坡上的火炮才停止了轟鳴。


    “你們幾個跟我下去!人少用弓箭,人多用震天雷!”


    韓山是軍中有名的神箭手,他拿起角弓,和另外幾名輔兵一起,從山坡向下溜去。


    山道上,雙方未曾接觸,空中羽箭飛馳。蒙軍仗著射速快、射距遠,宋軍則是仗著甲胄堅韌,盾牌護身。


    羽箭破空聲不斷,雙方頓時都有人跌下馬來,宋軍雖有甲胄盾牌,但仍有數人被射中栽下馬來,或被射殺或被射傷。蒙軍因為大多身著皮甲,隻要被射中,立刻就是鮮血淋漓,非死即傷。


    雙方羽箭唿嘯,弓弩齊發,蒙軍遊騎人數更少,雙方快速接近,紛紛執刃在手,就要做衝陣肉搏。


    冉璡腳踩弩弦上箭,抬起就是一下,一名蒙軍遊騎應聲落馬。一支羽箭唿嘯而來,冉璡擰身生生避過,後麵的一名宋軍斥候卻被射中胸口,撞下馬去。


    冉璡來不及細想,掛好強弩,摘下騎矛,右手執矛,左手控好戰馬,左臂上的圓盾遮掩咽喉臉部,疾風驟雨般撞了過去。


    蒙軍遊騎也是大驚。原以為一番箭雨,宋軍就會倒下一片,被他們從容射殺,誰知道羽箭射到了對方身上,除非射中命門,否則收效甚微,即便受傷也多是輕傷。


    雙方咫尺之遙,短斧、鐵骨朵、鐵棒、短刀等物雨點般砸出,空中碰撞,紛紛落地,但大半的兵器落入雙方陣中,又是一片慘叫聲,跌落栽倒數騎。


    百步距離,雙方騎兵瞬息即至,很快就猛烈撞在了一起。人仰馬翻,鮮血迸濺,慘叫聲、怒喝聲、馬叫聲交織,亂糟糟一團。


    冉璡騎矛捅翻一人,盾牌擋住一柄對方的馬刀,河西大馬橫衝直撞,把對麵的蒙軍遊騎連人帶馬撞翻。對方後麵一柄鐵棒唿嘯砸來,卻被冉璡馬旁的宋軍揮刀隔開。


    冉璡驚怒交加,騎矛猛刺,將那名蒙軍遊騎用力刺於馬下,縱馬而上,咽喉處狠狠補了一槍。


    一個宋軍斥候捅翻一名蒙軍遊騎,來不及躲避,自己脖頸遭了一刀,被砍於馬下。


    另外一個蒙軍遊騎將一名宋軍斥候砸翻馬下,想要補上一刀,左右各有一名宋軍斥候上前,連刺帶砍,將蒙軍遊騎格殺於馬下。


    幾名蒙軍遊騎僥幸出了重圍,還來不及喘口氣,山坡上宋軍羽箭唿嘯而至,登時有幾人跌下馬來。


    雙方衝陣,很快便見分曉,剛才交戰的官道上死屍累累,斷胳膊斷腿,滿地的血汙。


    “蓬蓬”的火炮聲響起,前軍剛剛集結的蒙軍遊騎們心驚肉跳,抬頭看去原來是後軍衝陣的蒙軍遊騎,又遭到了宋軍火炮的無情射殺。


    原來宋軍並沒有完全下馬,還是留了數人,借著高坡震天雷殺傷蒙軍遊騎。


    震天雷不斷落下,官道上土石飛揚,隻剩下寥寥幾騎蒙軍,倉皇逃出了震天雷的狂轟濫炸。


    向前的蒙軍還來不及慶幸,山坡上幾顆冒煙的鐵疙瘩迎頭而至,紛紛落入了騎群之中。原來是韓山帶著輔兵,借機偷襲。


    “通通”的爆炸聲不斷,戰馬悲鳴轟然倒下,前陣的蒙軍遊騎,隻不過剩下十餘騎。韓山躲在樹後,羽箭連發,登時又有兩名蒙軍遊騎跌下馬來。


    官道上的冉氏兄弟衝陣後匯軍一處,直奔南麵的蒙軍遊騎,看來是要一鼓作氣,滅了這些殘兵敗將。


    前軍的蒙軍遊騎們麵麵相覷,眼看著幾顆震天雷又砸了下來,眾人拚命打馬,要和宋軍做最後的衝殺。


    這個時候,他們似乎已經沒有什麽選擇的餘地。


    一番並不激烈的衝陣,蒙軍遊騎又逃出了幾騎,冉璡也不追擊,帶領部下打掃戰場,將死傷的同袍推上戰馬,將抓獲的幾名傷俘捆綁,一路向南而去。


    隻見剛才的廝殺之地,死屍累累,鮮血染紅了地麵,卻無人問津,隻留下群山靜寂,流水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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