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建武元年,公元1230年,江南,金陵。


    站在長江岸邊,看著滔滔江水奔流不息,滾滾而去。岸邊的巨柳隨風擺動,江中的船隻南來北往,千帆盡是。港口裏船隻雲集,碼頭上熙熙攘攘,盡是運貨的大車來往。


    一船船的稻米、一船船的硫磺、一船船的硝石、一船船的蔗糖、一船船的金銀銅鐵礦石,源源不斷,在金陵城碼頭卸貨。


    碼頭上,大宋兵部尚書宣繒看著熱鬧的港口,語氣中盡是感慨。


    “高宗曾言:市舶之利,頗助國用。若措置得當,所動者以百萬計,豈不勝取之於民?今日市舶司之利,遠勝高宗當朝。我大宋國運昌盛,令人驚詫啊!”


    別的不說,光是海外的糧食和金銀銅礦,就已經完全解決了邊軍的餉糧問題。而且,海外糧食已經反哺大宋國內,許多地方的旱澇賑災,都靠海外的糧食解決。


    “我大宋國力蒸蒸日上,大宋天下臣民,無不對皇帝感恩戴德。如今皇帝在大宋士民心中威望日增。說到益民愛民,皇帝可為本朝帝王之翹楚。”


    江南東路製置使汪綱,點點頭說道。


    在百姓能吃飽穿暖上,本朝皇帝鞠躬盡瘁,曆朝皇帝做得最好,難怪盡得民心。那些君王隻顧自己的皇位,誰會顧及草民的死活?


    不過,盡得民心有個屁用!大宋士大夫與君王共治天下,草民為貴,豈不是本末倒置?


    當然,這些話隻能放在心裏,可不敢說出來。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本朝天子盡得民心,軍中將士更是奉若神明。借海外反哺大宋,這一盤大棋,皇帝操縱自如。這一大手筆,這一份心思……”


    宣繒嘖嘖稱讚,皇帝海外布局,原來看起來愚不可及,現在才知道,高瞻遠矚,非常人所及。


    “正如金陵講武堂校訓,為國為民。皇帝造福於萬民,對大宋有再造之功!本朝國運,寄托於陛下一人之身,陛下不易啊!”


    盡管對趙竑打壓士大夫不滿,盡管對趙竑揚武抑文頗有微詞,汪綱對皇帝的文治,依然折服。


    不但文治上疾風驟雨,武功上,皇帝似乎也是野心勃勃,毫不畏懼。


    連縱橫天下的蒙古鐵騎都去主動招惹,皇帝的這一份膽大妄為,想起來都要心驚。


    “皇帝改元建武,也不知道是不是又要對外動兵?比如說對日本,又或者是韃靼。”


    汪綱看著宣繒,想從這位大宋兵部尚書口裏,得到更多的訊息。


    算起來,這已經是皇帝登基的第六個年頭,興慶五年,到了今年,則是改元建武。


    建武,霸業建於武力之上。難道說,皇帝又要興兵?


    曆朝曆代,皇帝改元,都是因大事發生,旱澇災害、外敵入侵、內有民亂,都是改元的原因。


    “日本?恐怕不是!”


    宣繒輕輕搖了搖頭。


    “在陛下心目中,恢複中原是念念不忘。而觀他平日言行,始終視韃靼為心腹之患。為國舅之死動兵日本,目前不是最好的時機,陛下也沒有在軍中動員。”


    國舅周安在日本遇害,皇帝雖然憤怒,朝廷也有將臣要求發兵,但最終風平浪靜,沒有任何的舉動。


    “那陛下在高麗東南沿海和耽羅(濟州島)租借地方,興建碼頭,是為用兵日本嗎?”


    皇帝剛猛,不可能周安遇害,就當什麽事沒發生過一樣。沿海製置司逐年募兵,水師北上南下,漂洋過海,海上勢力越來越大。說不動武,汪綱自己都不相信。


    “恐怕是吧。陛下性烈如火,國舅之事,恐怕會是一場國戰。”


    宣繒幽幽一句,不知不覺滿臉愁容。


    將來的大宋,仗是要不少打了。


    “刀兵不祥,非治國之良方。韃靼、金人、日本、南洋,也不知道下一個又是誰?大宋用兵不斷,恐非天下百姓之福。”


    汪綱皺著眉,黑著臉一句。


    和趙竑接觸多了,他實在是有些不理解,皇帝為什麽對日本如此鄙夷和痛恨?也不明白,皇帝為什麽要將日本稱為“小日本”。


    “小日本”,難道是說,日本人個子矮嗎?


    “汪公,大爭之世,弱肉強食。你不動兵,難道就可以泰然處之嗎?”


    不知什麽時候,宰相薛極走了上來,同二人見過禮,捋著白須,侃侃而談。


    “據草原上傳來的消息,韃靼已經推選出了新一任的大汗窩闊台。韃靼內部爭鬥已經結束,南下用兵,恐怕是不可避免了。”


    去年(公元1229年)秋,蒙古宗王和重要大臣舉行忽裏勒台大會,推選新一任的蒙古大汗。大會爭議了40天,宮廷內有人恪守舊製,主張立幼子拖雷,反對成吉思汗立窩闊台的遺命。此時成吉思汗的長子術赤已死,次子察合台全力支持窩闊台;成吉思汗幼子拖雷勢孤,隻得擁立窩闊台。經過與會蒙古國貴族的再三敦促和勸進,窩闊台終於服從其父的遺旨,采納眾弟兄的勸告,繼承蒙古國汗位。


    “窩闊台繼任韃靼大汗以後,於幾年春曾在西夏克夷門和河西玉門關派兵嚐試,被我大宋邊軍和西夏官軍擊退。”


    薛極看著二人,反問一句。


    “二位相公,韃靼內部已經相安無事。你們覺得,我大宋可以和韃靼大軍相安無事嗎?”


    “韃靼誌在亡夏滅金,怎麽可能半途而廢?我朝曾與韃靼相約伐金,如老夫所料不錯,韃靼會派使者前來,讓我朝放棄增援西夏和金朝。”


    宣繒點頭,讚同薛極的看法。


    三年前,蒙古國和大宋雖然在西北邊境數場大大小小的戰爭,但兩國隨後議和,即便是宋軍占了河西,雙方也基本相安無事。


    國與國之間,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恆的利益。想必蒙古大軍南下滅夏伐金,不會忘記大宋這位曾經的“盟友”。


    “如此一來,西夏豈不是危在旦夕?若是韃靼遣使前來,恐怕西夏和金朝也不會閑著。皇帝後宮那位西夏娘娘,恐怕也不會閑著。”


    邊境不靖,山雨欲來風滿樓。汪綱搖搖頭歎道,心情沉重。


    “豈止是不會閑著,這位賢妃娘娘,已經到了金陵講武堂,恐怕正在勸陛下再次救援西夏。西夏和金朝的使節,已經在路上。家事、國事,陛下不容易啊!”


    薛極白須抖動,眉頭緊鎖。


    李惟名因為誕下皇子,已經進位為賢妃。這次她跟著皇帝到了金陵城,也不知道,是不是提前得到了什麽風聲?


    “什麽?西夏和金朝的使節也來了?”


    宣繒和汪綱都是大吃一驚。


    蒙古鐵騎要南下,宋人成了難以避開的對象。無論是攻夏還是伐金,宋軍隨時可以出擊,威脅蒙古大軍的後路。


    不經意間,大宋成了香餑餑,也成了蒙古國、西夏、金朝三方拉攏的對象。


    “邊關六百裏加急,蒙古國、西夏、金朝三方使節都在路上。也不知道,陛下會如何抉擇?”


    薛極捋須,望著滾滾的江水,若有所思。


    西夏彈丸之地,形同亡國,陛下還會救援嗎?


    金國是大宋世仇,蒙古大軍和金朝鏖戰,宋軍大概率會作壁上觀。


    至於蒙古國,皇帝視為心腹大患,不知會怎樣應對?


    “什麽選擇?三年前國力孱弱,陛下就敢和韃靼大軍叫板。三年後,邊軍數十萬,兵強馬壯,火器犀利,糧草彈藥充足,三軍用命,陛下還會怕其它列國嗎?”


    對膽大包天的皇帝,宣繒自認為了解得夠深。


    要說膽大,皇帝說第二,天下沒有人敢說第一。皇帝性烈如火,吃軟不吃硬,隻怕蒙古國使者來了,沒好果子吃。


    “宣相公,如今江南西路所需的糧食,都是來自海外嗎?還有這些硫磺硝石,也是海外供給邊塞吧?”


    汪綱指著進入港口的一些滿載貨物的船隻,前後都有水師戰船押運,恐怕都是軍事物資。


    “不錯!如今淮東、湖廣,以及江南西路所用的稻米,都是由海外運入。漢中屯田所產,足夠利州兩路和臨洮府所用。河西自給自足不說,到了明年,就可以反哺臨洮路。我軍彈藥糧餉充足,足以支撐起一場大戰了!”


    硫磺來自流求府和瓜哇島,硝石則是來自印度洋的錫蘭和孟買,糧食主要是來自占城和婆羅洲,金銅來自澳洲和南非。海外運入的糧食等戰略物資,保證了大宋邊軍的糧草和彈藥供給,宣繒也是興奮。


    戰爭打的就是國力,就是後勤。大宋如今兵精將廣,糧草俱備,隻怕邊軍將士早已經蠢蠢欲動了。


    更為關鍵的是,如今的大宋尚武之風濃厚,民間習武之人比比皆是。他都懷疑,一旦朝廷下令擴兵,民間青壯必會踴躍參加,不要說幾十萬大軍,就是百萬,還不是信手拈來。


    遍地都是赳赳武夫,這好戰之風一旦扇起來,可就不容易壓下去了。


    “兩位相公,西夏朝廷遣使前來,敢問,陛下還會發兵救援西夏嗎?”


    汪綱忍不住,又問了起來。


    今時不同往日。西夏已經沒有了抵抗自保的能力,大宋總不能發兵進駐中興府吧?


    “陛下在大事上,從來都是冷酷無情,以大宋利益為第一看重之事。陛下要中興我大宋,難道會容忍一個國中之國嗎?我是不信。”


    “宣公所言甚是!此刻西夏遣使前來,一是求大宋發兵救夏,另外一個就是俯首稱臣。這麽看來,恐怕第二個,後者似乎更加務實。難道說,西夏兩座城池,要大宋無休止地救下去嗎?他們就不怕被韃靼隨時滅國嗎?”


    宣繒和薛極一前一後說道。


    三年前,西夏就已經形同亡國。現在蒙古大軍隨時南侵,百姓肯定紛紛逃亡。沒有了百姓,西夏就沒有了存在下去的理由。


    “諸位,老夫年事已高,精力不濟,恐怕明年就要致仕了。西域、燕雲十六州,老夫恐怕是看不到了。不過,若是能去一趟玉門關,能看一看黃河,老夫就心滿意足了。”


    薛極看著江水捋須說道,白發隨風而動。


    去玉門關看看?誰又不想?


    不過,想到未來的戰事,他不由得又憂心忡忡,愁上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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