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興慶元年春三月,“金陵大學堂”成立以來,就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位於建康府西門內,賞心亭以南,原來的私人府邸改造而成,亭台樓閣,小橋流水,樹木繁蔭,正是求知充實自己的良園。


    金陵大學堂,顧名思義,這是一所學堂,一所高級學堂,培養行政和專科人才的高級學堂。


    六月天,流火鑠金,學堂門口涼亭下的衛兵腰杆筆直,手持長槍,腰懸長刀,臉上汗水密布,卻仍然如雕塑一般,一動不動。


    隻有沒人的時候,衛士們才悄悄擦拭臉上的汗水,隨即趕緊站直,以免被人發現。


    這些衛兵都是金陵講武堂的學員,輪流過來值守,訓練和實習相結合。


    一群紈絝子弟從校外經過,可能剛從“賞心亭”或者鳳凰台遊玩迴來,看到“金陵大學堂”五個字,嘰嘰咕咕嬉笑打鬧,就往學堂裏大搖大擺走去。


    “站住!學堂重地,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入!”


    衛士伸出手來,麵容嚴肅,阻止了紈絝們向前的道路。


    “你個賊配軍,你也敢擋老子的路?滾開!”


    為首的紈絝眼睛一瞪,就要撥開衛士,繼續向前。


    這地方他以前不知道來過多少次,從來沒有衛士把守,更沒有人敢阻擋。


    不過,在他眼裏,有跟沒有都一樣。就憑他爹江南轉運判官的頭銜,誰不給幾分麵子,何況一個下賤的軍士。


    “站住!退迴去!不然休怪軍法無情!”


    衛士黑臉一板,絲毫不為所動,手中的長槍向身體右側平伸,擋住了所有紈絝的去路。


    對他來說,不要說幾個紈絝子弟,就是朝廷大員,執政大臣們到此,也得規規矩矩遞上名刺,通報才能進入。


    這是金陵大學堂,也是金陵講武堂的門禁製度,深入骨髓,誰也不能僭越。


    “好狗不擋道,趕緊滾開!再敢擋路,老子要你好看!”


    “滾開!這裏以前是“張園”,老子經常進去遊玩。怎麽現在不行了?”


    兩個紈絝上來,指手畫腳,氣焰囂張,另一個膘肥體壯的紈絝上來,很是不耐煩,他氣勢洶洶,伸手就是一計老拳,直奔衛士的臉部。


    “跟他個狗雜種廢什麽話?趕緊給老子滾開!”


    兩個小小的看門狗,也敢裝神弄鬼擋道。還想不想活了?


    衛士側身避過拳頭,另一隻手扯住紈絝的肥胳膊一拉,腳底下一拌,“噗通”一聲,紈絝肥壯的身子摔倒在地,塵土飛揚。


    “我再說一遍,這裏現在是“金陵大學堂”,嚴禁外人進入。這是校規,請你們趕緊離開!”


    看到動了手,另外一座涼亭裏的衛士趕了過來,厲聲說道。


    就這些個紈絝,他還不放在眼裏。


    “兄弟們,搞他!”


    紈絝們都是一驚,立刻有紈絝大叫。紈絝們紛紛抽出刀來,上前團團圍住了兩名衛士。


    而那個摔倒在地的肥壯紈絝趴在地上,哼哼唧唧,臉上似乎擦破了皮,卻沒有爬不起來,看樣子摔的不輕。


    兩個紈絝同伴,趕緊過去扶他。


    “別玩了!請你們趕緊離開,否則刀槍無眼,後果自負!”


    摔人的衛士冷冷一句,舉起了長槍,有模有樣。


    另外一個衛士和同伴站在一起,長槍挺起。看二人動作姿勢似乎一模一樣,架勢嚇人。


    被兩個小小的門衛擋住,對方似乎不是等閑之輩,紈絝們驚詫之餘,紛紛怒罵了起來。


    “知道老子是誰嗎?建康府主簿是我爹,知道厲害了嗎?趕緊讓開!”


    小白臉紈絝大聲喊道,一臉的傲嬌。


    “看好了!這位是吳衙內,轉運司吳判官是他爹,聽說過嗎?還不跪下求饒?”


    另一個矮壯紈絝,指手畫腳,就是不上去。


    江南東路都轉運司,其主管長官為轉運使,其下官員依次為轉運副使和判官等,其主要長官均為朝官充任,但自宋高宗建炎以來,江南東路轉運使不常置,唯有轉運副使和判官常置,因此轉運司實際最高長官是轉運司副使,接下來就是轉運判官。


    “摔倒的是侍衛馬軍司楊帥的兒子楊衙內,還不快快把人扶起來。還想不想活?”


    侍衛馬軍司於南宋孝宗乾道七年所設,其地址就坐落於建康府西門內,天慶觀右側。和殿前司、侍衛布軍司在臨安城不同,侍衛馬軍司則是駐紮於建康府,也是因為這裏已經是軍事前沿。


    幾個紈絝子弟高聲叫嚷,卻不敢撲上來。兩個衛士不為所動,隻是握緊了長槍,嚴陣以待。


    在同伴的攙扶下,地上的楊衙內爬了起來,臉上果然擦破了皮。他撥開兩個同伴,來到衛士們麵前,看同伴們畏畏縮縮,不敢動手,怒叫了起來。


    “兄弟們,弄死他!出了事我擔著!”


    行人紛紛過來圍觀,紈絝們高聲叫囂,手持利刃,包括肥壯的楊衙內,場麵極大,卻沒有一個人敢攻上來。


    這兩名衛士手持長槍,往那裏一站,川渟嶽峙,殺氣騰騰,有千軍萬馬的架勢,讓紈絝們心寒。


    “愣著幹什麽?給老子搞他!”


    楊衙內麵子上掛不住,搶過同伴手裏的鋼刀,就要上前。兩名衛士忽然收起長槍,各自肅立,標槍一般,各自敬了一個軍禮。


    “見過校長!”


    楊衙內一怔,和紈絝們轉過頭看去,隻見身後一個年輕士子圓領青衫,高大威猛,不怒自威,正在皺眉看著他們。


    而在年輕人的身後周圍,則是有幾名頂盔披甲的軍官,黝黑彪悍,挎刀持槍,虎視眈眈。


    “什麽鳥校長?哪裏來的烏……”


    楊衙內嘴裏說著,話到一半,年輕士子後麵的黑臉軍官上前,狠狠一巴掌,打的楊衙內一個踉蹌,臉上火辣辣,後麵的話,全卡在了喉嚨裏麵。


    “你他尼昂的敢打老子?兄弟們,給老子上!”


    楊衙內舊傷複發,臉開始流血,他惱羞成怒,大聲招唿著自己的同伴,舉起手裏的鋼刀,就要報仇雪恨。


    這一刻,不管是誰,他都照砍不誤。


    “大膽!知道這是誰嗎?這是……”


    軍官厲聲嗬斥,就要挺刀上前,卻被年輕士子阻止。


    “你是侍衛馬軍司楊渡的兒子?你是江南東路轉運判官吳淵的子侄?”


    年輕士子目光冷厲,氣勢迫人,楊衙內下意識點了點頭。


    “你是誰?”


    “大膽!”


    黑臉軍官黑臉又是一板,年輕士子眉頭微微一皺,黑臉軍官趕緊收刀,恭恭敬敬退迴。


    “迴去告訴楊渡和吳淵,叫他們明日一早,帶著你們幾個,去金陵講武堂見我。記住了,我是金陵講武堂的校長,免貴姓趙。”


    年輕士子說完,上前幾步,對著抬頭挺胸的兩個衛士點了點頭。


    “曹友聞、魏近愚,辛苦了。”


    “校長過獎了!職責所在,校長請!”


    曹友聞和魏近愚趕緊推開大門,站直了身子,抬頭挺胸,分立大門兩側。


    為年輕士子的氣勢所震懾,所有的紈絝都是心驚,不敢吭氣。


    “金陵大學堂”的大門打開,年輕士子邁步走了進去,頭都不迴。


    黑臉軍官惡狠狠瞪了一眼幾個紈絝,和其他幾個軍官趕緊跟上。


    “兄弟,這人是誰呀?好大的架勢!”


    一個紈絝小心翼翼地向曹友聞問道。


    “住口!還敢胡言亂語?”


    曹友聞小聲怒喝了起來。


    這些個無腦的富家公子,一個個人頭豬腦。“校長”都被他二人叫出來了,他們怎麽還是不懂?


    他們不看報紙不談世事,隻知道吃喝嫖賭嗎?


    “知道他是誰嗎?他爹是當朝執政大臣、戶部尚書真德秀真公,他是魏近愚,金陵講武堂的學員。他都惹不起,你們在這囂張什麽?”


    曹友聞指了指魏近愚,毫不客氣。


    “說到橫行霸道,你們可是差遠了!光是他,你們都遠遠不夠格。快滾蛋,別在這丟人現眼!”


    要論囂張跋扈、誰更二,這些軟腳蝦,誰能比上以前的魏近愚?


    “趕緊走!不要說我沒提醒你們,叫你們的老子明天早上趕緊去金陵講武堂!要不然,官都別做了!快滾!立刻!馬上!”


    魏近愚怒容滿麵,跟著厲聲嗬斥一句。


    說到稱王稱霸,這些紈絝連給他提鞋都不配。


    還好意思說自己是紈絝,架都不敢打,一群軟蛋,簡直是丟盡了紈絝的臉麵。


    幾個紈絝都是心驚,一個紈絝恍然大悟,失聲喊了起來。


    “金陵講武堂,校長,原來他就是當朝……天子……”


    “什……麽?當朝……天子!”


    紈絝們失魂落魄,夾著尾巴匆匆逃離,瞬間逃了個幹幹淨淨。


    “一群吃喝玩樂的蠢貨!”


    魏近愚看著紈絝們逃竄的背影,冷哼一聲,他轉過頭來,看著曹友聞,一臉的不快。


    “老曹,我有那麽不堪嗎?”


    “說的是以前,又沒說現在。看看他們,你應該慶幸自己進了講武堂。你現在已經是浪子迴頭的好人了!”


    曹友聞哈哈一笑,魏近愚搖搖頭,二人拉上大門,各自迴到崗位站好。


    這些家夥,闖了這麽大的禍,迴去以後,肯定要被他們的老子狠狠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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