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要迴應一般,懷中那一團又軟軟糯糯地“喵嗚”了一聲,小胖墩兒也點頭嗯了嗯。


    他小心翼翼鬆開手,掀開粗布一角。


    露出一隻小小的,虎斑花紋的小狸貓。


    貓兒睜著眼,眸色卻不是常見的琥珀黃而是罕見的水綠,鼻子粉嫩,毛色比尋常虎斑狸貓淺許多。瞧見沈棠又怯怯地喵嗚了一聲,往小胖墩兒懷裏鑽了鑽,一旁的褚曜蹙眉。


    沈棠注意力都在這隻貓身上,手指指腹小心翼翼拂過柔軟的貓毛,隻是貓兒有些怕生,怯怯的:“這隻貓是你家養的?還是野貓?”


    小胖墩兒道:“家裏母貓下的。”


    沈棠又問:“緣何帶出來?”


    這麽小的貓崽不應該讓母貓帶著嗎?


    小胖墩兒聽了情緒低落一瞬,他低頭看著貓,說道:“阿爹阿娘說是不讓養,讓丟了。”


    “不讓養?這貓身體不好養不活?”


    小胖墩兒搖頭,老老實實道:“不是,它很好就是眼睛不好,阿爹覺得忌諱不讓養。”


    一窩七隻貓崽都是琥珀黃,跟母貓一模一樣,唯獨這一隻與眾不同,屠夫擔心是什麽不詳預兆,恰逢最近生意又不太景氣,心裏覺得不太舒服,準備將貓崽扔了或者送養。


    小胖墩兒便帶著它,問問街坊鄰居有無願意養的,結果可想而知——普通百姓養自己都困難,吃不飽,哪裏還有剩飯剩菜養貓?


    沈棠道:“眼睛哪裏不好?多漂亮。”


    被奶唿唿的貓兒用這麽一雙水汪汪、清澈透明的水綠眸子看著,看得人心都化了。


    她正欲開口說什麽,卻聽頭頂傳來祈善的詢問:“這隻貓崽可有找到主家?”


    小胖墩兒搖搖頭:“還未。”


    沈棠:“???”


    她敢拍著胸脯保證,在此之前從未聽過祈善用這麽輕聲細語的口氣說話,仿佛聲音高上一度都會驚擾這隻貓崽崽。她抬頭,驚悚發現祈善臉上也掛上了溫柔的笑——


    恐怖!


    ┌(。Д。)┐


    沈棠表情有一瞬失控。


    誰知,她還聽祈善說:“如此甚好,稍待片刻,我去瞧瞧黃曆,挑個日子去下聘。”


    沈棠:“???”


    下、下聘???


    沈棠問:“你聘誰?”


    祈善理所當然地道:“自然是聘這隻狸奴,它生得極像我以前養過的一隻狸奴。”


    目光自然而然流淌出幾分追憶感慨。


    沈棠:“???”


    養貓就養貓,為什麽還要下聘?


    人家祈善不僅鄭重其事下聘,他還翻找黃曆挑了個好日子,時間就是明天,黃道吉日,宜嫁娶,在聘書上畫了幅惟妙惟肖的貓肖像,麻煩民宅老婦人出門買小魚幹和兩袋鹽。


    雷厲風行,不拖泥帶水,臉上也多了點兒肉眼可見的準備當“新郎官”的喜悅……


    沈棠:“……”


    這tm就離譜。


    祈善忙起來不見人影,褚曜跟老婦人借了東廚,將買來的下水仔細清洗幹淨。


    祈善就會烤餅,沈棠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時代男性下廚,本想上前幫忙卻被婉拒。


    “無晦先生,不都說君子遠庖廚?”


    他不僅會庖廚之術,還相當熟練。


    褚曜用布巾擦掉手上的油脂,笑著調侃了句:“這些下水碎肉都是肉鋪宰殺好的,有甚遠離的必要?再說,又不是大家出身,若不會庖廚的活兒,指望餐風飲露能溫飽?”


    他現在的主家是沈小郎君。


    是仆非主,要看得清自身定位。


    時下烹飪單一,調味稀少,食物以水煮、烤和蒸為主,滋味寡淡。褚曜卻有秘技,一堆普通百姓都嫌棄的腥臭下水,但經過去腥處理,再加上他配置的調味料,味道鮮美。


    “五郎,嚐嚐手藝。”


    沈棠毫不客氣地吸溜一碗麵。


    準確來說是一碗粗糙版的刀削麵。


    或者說,麵疙瘩。


    將麵粉簡單搓成團再切片,雖無筋道可言,但對於吃了這麽久餅子的沈棠而言,無異於是極品佳肴。小胖墩兒也吃得一嘴油,連碗裏的湯都不放過,端起來嗦了個幹淨。


    午後跟著褚曜學習。


    學的不是書冊,而是武藝。


    沈棠:“……???”


    褚曜一個前任文心文士教學生,不教擅長的老本行,跑去跨行教授武藝?


    家裏倆人,一個歡歡喜喜準備下聘聘狸奴,一個在院中教導學生習武,而沈棠……


    她又雙叒叕清閑下來了。


    所以——


    當了一刻鍾躺屍鹹魚的她猛地坐起身——太無聊了,閑下來渾身不得勁兒——沒人跟她說話也沒事情幹,還不如出攤賣酒,養家糊口!有了目標,沈棠的行動力直接爆表。


    “無晦先生,我出去擺攤賣酒了。”話音落下,人已經快一溜煙跑沒影了,活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她屁股後邊兒追著,褚曜隻來得及叮囑一句“別沾酒”,也不知她聽到了沒有。


    昨天的老位置。


    不過酒水的種類多了。


    不止杜康酒,還多了【葡萄美酒夜光杯】的葡萄酒,【綠蟻新醅酒】的米酒,【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的蘭陵酒……其他的,以後再慢慢解鎖。隻是可惜——


    她就是個造酒的,嚐不得。


    “我真的太愁了。”沈棠又是長歎又是感慨,“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太監上青樓。”


    “撲哧——”


    笑聲自頭頂陰影傳來。


    沈棠一抬頭便看到一張熟悉的眉眼,她心下警惕,這位不是月華樓的病癆顧先生嗎?


    “沈郎君這是……在賣酒?”


    “不然呢?難不成還能是曬太陽?”


    沈棠屈指敲了敲身側的“酒”字招牌。


    這位不是明知故問嗎?


    “顧先生要買酒嗎?”


    “如何賣?”


    沈棠道:“葡萄酒一壇兩斤四百五十文,其他酒一壇兩斤三百文,不二價。”


    顧先生爽快交了錢,卻是一大塊整銀。


    沈棠正欲拿出戥子和小夾剪,顧先生抬手製止她的動作,目光灼灼道:“全買了!”


    她心下微驚。


    念頭還未升起倏忽想到眼前這人會讀心,神情微僵,不著痕跡地收迴手,臉色淡定道:“買這麽多酒,顧先生帶的迴去?”


    “在下何時說要自己帶迴去了?這麽一筆大生意,能勞煩沈郎君送一趟嗎?”


    沈棠道:“自然能。”


    顧客是上帝,打工人沒意見。


    顧先生微垂眼瞼,神情淡漠不見波瀾,他道:“行,那便麻煩沈郎君送去曜靈閣。”


    沈棠又問:“曜靈閣在何處?”


    顧先生倏地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教坊,孝城教坊。”


    沈棠心下猛地咯噔。


    ------題外話------


    祈善判斷棠妹有國璽不是因為她能變東西,因果錯了。


    他是看到那枚一品上上文心,才判斷有國璽(一品上上隻有諸侯能有)。


    有了“有國璽”的前提,她變出了東西,再加上“周原膴膴”對泥土的改善,判斷諸侯之道是“農事”。


    其他人在不知道“有國璽”這個前提下,即使看到變出東西,雖驚訝,但也不會懷疑什麽。畢竟東西多寡跟文心消耗是掛鉤的,數量受限製。這種能力在許多人看來比較雞肋,除了減少生活成本,餓不死,並無大用。


    褚曜則是信奉天命,沈棠花了三兩兌現他“文士之道”給的預警提示。


    ps:明天三更。雙更保底,一章加更(這章是9.4號的更新)


    pps:古人當鏟屎官還是比較鄭重的,買貓不叫買,叫聘,黃道吉日給下聘那種。


    ppps:褚曜喜歡狗,不喜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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