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第n次想跳起來給祈善天靈蓋做個開顱手術,但考慮到他們之間還有一點兒僅存的友誼,硬生生忍了下來。她壓抑著火氣道:“哼,為什麽會惱羞成怒?我畫得這麽好……”


    祈善:“……”


    他現在真的能確認了。


    沈小郎君的審美跟正常人不一樣。


    二人大眼瞪小眼,麵麵相覷,誰也不肯先服軟。最後還是祈善頭疼得揉著太陽穴,避開了沈棠那雙信心爆棚、理直氣壯的眸。他見過有自信心的,但真沒見過眼前這款的。


    為何畫技稀爛還能如此自信?


    深知溝通障礙會影響溝通效率,祈善隻能選擇“迂迴”。他手指點著桌上沈棠的大作,語氣深沉,問了個要命的問題:“你畫得再好,那位倌兒無法欣賞,你能拿到那筆酬勞?”


    被一語驚醒的沈棠:“……”


    是啊,甲方爸爸不滿意不行呀。


    她用懷疑人生的眼神像祈善求證:“你如何確定他跟你一樣審美……欣賞不來?”


    沈棠將“審美異常”四字咽迴肚子。


    她倒不是怵了祈善,不敢懟他,收迴評價全是看了甲方爸爸的麵(報)子(酬)。


    祈善深吸一口氣,皮笑肉不笑地陰陽怪氣起來:“世俗之人欣賞美的眼睛大多雷同。”


    沈小郎君眼眶那雙招子實屬異端。


    誰知沈棠兀自忽略祈善話中“深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神色遺憾,喟歎長籲:“其曲彌高,其和彌寡,這約莫就是‘知音難覓’了。”


    說完還真情實感地搖了搖頭。


    內心幾近失語的祈善:“……”


    沈棠有些頭疼得看著桌上兩幅畫,掐著眉心:“這樣的話……甲方,不,倌兒那邊怎麽交代?你這種畫我畫不來啊。”


    祈善問道:“你跟掌櫃那邊簽了契?”


    若是沒有簽契,直接撂挑子不幹就行,至多名聲受點兒損失,日後再接這種活兒比較難,但沈小郎君又不靠幫人抄抄寫寫畫畫過活,受損便受損,總好過硬著頭皮上。


    誰知沈棠卻說:“契約已經簽過了。”


    她定金都已經拿了。


    沈棠取出她的小錢囊,嘩啦啦倒出二十多塊被剪碎的銀塊,祈善看著她的眼神越發複雜了——誰給她的勇氣沒這個畫技就接活收定金的?這下是完犢子了,看沈小郎君如何收場。


    “這下該怎麽辦?”


    雖說沈棠依舊認為自己畫技了得——畢竟那是她曾經吃飯的本事,豈是祈善三言兩語就能打擊的——但有一點她也擔心,她自認為畫得再好,但甲方不肯買賬也不行的。


    她遲疑道:“要不試探一下倌兒?興許他就是世俗之外少有能發現美的‘知音’!”


    祈善:“……”


    世俗之外的知音???


    嗬嗬嗬,做白日夢比較快。


    “實在不行……”


    沈棠正想說“實在不行還是試一試,真有打手打人,最後誰打誰還不一定”,祈善同時開口道:“實在不行我幫你畫了交差,我們在孝城還是要低調一些,能不惹事就別惹事。”


    “……也行,這活兒你賺我賺也一樣。不過,迴頭還是要跟掌櫃打聲招唿說畫師換了,總不能占你便宜。”沈棠對此沒啥意見,痛快答應,“我跟你說說那位倌兒的相貌神態。”


    祈善:“……”


    天曉得他多少年沒幹這活兒了,要知道即使是生活最困頓的時候也沒幹幾次。


    內心腹誹,耳朵卻仔細捕捉沈棠的描述,不錯漏一處細節,同時在腦中構建布局。


    謝天謝地,沈小郎君畫技迷人,但語言組織能力不弱,條理清晰簡潔,觀察細致入微。


    僅聽她的描述就能在腦中浮現那位倌兒的模樣、神態、特征、脾性,心中有了數。


    隻是——


    祈善敏銳捕捉到一點細節。


    “你說那個倌兒起初對你不滿意?”


    沈棠嚴肅糾正:“一開始是不滿意,但那不是我外表太有欺騙性麽?人家大概是覺得我年紀小,畫技沒有其他年長畫師好,但後來不是發現了我的不凡,將活兒給我了麽?”


    祈善:“他那是發現你有文心。”


    有文心所以“不凡”,跟確認沈小郎君有畫技所以“不凡”,完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


    再說了,沈小郎君有畫技這東西嗎?


    沈棠揮揮手:“都一樣,都一樣。”


    祈善搖頭:“舞象之年的倌兒,怎會一個照麵就認出你的花押是文心花押,這點不太對勁。僅憑你有文心花押就將這麽重要的活交出去,驗都不驗證畫技,更不對勁。”


    文心花押跟畫技又沒劃等號。


    沈棠倒是沒什麽懷疑。


    “這有什麽?他在月華樓大小也是個名人,未來頭牌預備役,接觸到的人形形色色,其中哪個恩客有文心很稀奇?你總不會想說那個倌兒也有文心,所以認得出我?”


    在這個世界待了一陣,也知道即便擁有的是最低品階文心,也淩駕於普通人之上。


    隻要不是被廢或者遭遇其他毀滅性大災難,正常情況下很難淪落到這種境地。


    那位倌兒的精氣神看著不像那種人。


    祈善一時想不出哪裏有問題,又問:“你說他的條件就是用他提供的筆墨紙張?”


    沈棠道:“對。”


    他揉著眉心,讓沈棠將倌兒再描述一遍,兩次描述一字不錯,但他仍未找到疑惑源頭。


    沈棠雙手環胸看他蹙眉苦思的模樣,十分不解:“元良,你到底在擔心什麽?”


    祈善:“不是擔心,是不喜歡未知。”


    或者說不喜歡身在局中卻不知全局的感覺。他直覺那個倌兒有點問題,這點得不到解答便會一直橫隔在心頭,相當之難受。


    用沈棠的理解就是強迫症發作了。


    見他如此認真,沈棠便道:“若他真有問題,線索或許在他特地強調的筆墨紙張上。”


    一語驚醒夢中人。


    祈善倏忽想到什麽,從那一疊紙張中抽出一張,或置於燭火上烘烤,或潑水等待顯現。


    沈棠就靜靜看著他“發瘋”。


    良久又提醒:“或許跟言靈有關?”


    元良,世界不一樣了。


    這是個不講科學的世界。


    不流行火烤水潑這樣的科學手段。


    ------題外話------


    還差五百字沒修改好qaq,查資料查得太晚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退下,讓朕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油爆香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油爆香菇並收藏退下,讓朕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