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內,兩男一女雙手被縛在身後。


    三人齊齊跪在沈棠腳下,抖得像篩糠。


    “剛剛是誰說自己是老天爺來著?”


    沈棠手中棍子挑起一人下頜。


    笑問:“是你嗎?”


    被點名的人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邊搖一邊不住地往後方閃躲,試圖避開沈棠的棍子又怕她會暴起。他們也不知道事情為何會發展成這樣子,再加上被毆打,整個人都傻了。


    沈棠又用棍子挑起另一人下頜。


    “那是你?”


    被點名的人就是哄騙沈棠過來的賴頭。


    “不細不細——”


    他聲音帶著哭腔,說話還漏風,整個人怕得眼淚花都要滋出來了。


    不怪他這麽怕。


    沈棠那一記蹬牆飛踢,他連疼都沒咂摸過味來,上下兩排牙就被一腳踹掉四五顆,剩下的也在搖搖欲墜,牙床溢出的血糊滿半張臉。


    之後的發展簡直像做夢一般,他們三個大人被個黃毛丫頭製服。


    毫無反抗能力!


    於是才有了現在的這一幕。


    “也不是你?”沈棠眼尾泛笑,長棍挑著第三人,也是三人中唯一的女性,“那是你?”


    女人毫不猶豫地出賣賴頭,聲音尖利大叫:“俺沒說,俺真沒說!是賴頭說的!”


    沈棠視線落向賴頭,眼瞼微斂。


    “死到臨頭還撒謊,罪加一等!”


    一聽到“死”這個字眼兒,賴頭登時被嚇得眼淚鼻涕齊下,跪在地上不住給沈棠磕頭求饒。剛磕三下就被她用那根晾衣棍抵住,她漠然道:“瞧你還有幾分悔過的份上,我倒是可以給你們立功贖罪的機會。說——除了我,你們用這法子騙來的無辜女子都去哪兒了?”


    她查了查,院子沒其他被拐者。


    早知如此,她費這麽大功夫做什麽?


    “都都都都、都賣掉了……”


    賴頭怕得舌頭不受控製,說話打結巴。


    “賣掉了?賣去哪裏了?一共賣了多少人?一共賣掉了多少錢?一五一十全部交代!”沈棠坐著小馬紮,左腳虛放,右腳曲起,方便拿棍子的手能搭在膝蓋上。


    她一連串的審問讓賴頭三個欲哭無淚。


    這問題他們怎麽迴答?


    不迴答會死,迴答了會死得更快。


    兩個男人毫無頭緒,生怕一個答錯就被沈棠敲頭,倒是那名女人心下有了猜測——她覺得沈棠是看多市井話本,向往遊俠仗劍天涯的日子,毛都還沒長齊就跑出來伸張正義。


    對付這種愣頭青也不是沒法子。


    她泫然欲泣:“小娘子誤會俺們了,俺們就犯兩三次錯,真沒幹其他傷天害理的事。”


    沈棠冷笑:“兩三次?其一次還讓我碰上,你們有這個運氣咋不去買福利彩票?”


    女人死咬這個說辭。


    “俺們是賣了不少貨……但俺們這麽做也是救人啊。”她小心用餘光注意沈棠的表情,見她沒有動怒才繼續道,“俺們賣掉的都是正經買來的貨,他們爹娘收了錢的。這世道,買人才花幾個子兒,俺們隻是豬油蒙了心智才犯了大錯,以後再也不騙了!”


    沈棠一聽笑了:“救人?”


    女人見沈棠能說通,登時生出希望,狡辯說:“這幾年打仗,誰都不好過。家裏生娃多的,那麽多張嘴巴要喂,怎麽養啊。要是俺們不買不賣,那些娃不是沒吃的餓死就是被換給別家吃掉。被賣掉,好歹有去處有口飯。”


    沈棠被這番顛倒黑白的說辭氣笑。


    棍子抵著他們喉嚨,冷笑著下最後通牒道:“少狡辯,交代!不然,這一棍子就捅進去,我的力道你們有體會,保證這一杆子能從前捅到後,再將你們三串一根棍子上。”


    她隻稍稍用力,便在女人喉結位置留下一道烏青的印子,疼得後者嗷嗷直叫。


    “俺交代!俺交代!”


    “壯士饒命啊!”


    沈棠這才稍稍滿意。


    屠夫時不時張望看向外邊的日頭,越看越心焦,緊張地搓著手,唉聲歎氣。


    “老東西啊,你說的到底靈不靈?”


    誰知客人笑著將打包好的荷葉提起,往街盡頭的方向一努嘴,笑道:“這局,我贏了。”


    屠夫探出腦袋,往那個方向眯眼瞅了半天——因為工作緣故,他天未亮就開始宰貨,時間一長就把眼睛熬壞了,稍遠一些的東西就一片模糊——眯得眼睛都快抽筋,仍未看到。


    隻注意到那個方向的人群騷動。


    直到沈棠走近,他才看清發生什麽。


    隻見那位俊俏的小娘子……啊不,小郎君,騎在那匹漂亮的騾子背上,口中咀嚼著什麽,慢悠悠地晃了迴來。


    她牽著一根繩,繩子串著兩男一女——


    三人都被打得鼻青臉腫,走路一瘸一拐。


    不過,對於時常在這片地方做生意的人來說,這仨挨千刀的禍害化成灰都能認出來。


    沈棠迴到酒肆旁,繼續坐小馬紮等人,屈指連彈,三顆啃下來的扁圓青梅核,三人撲通撲通撲通,膝蓋直接砸地上。


    沉悶響聲聽得眾人頭皮發麻,膝蓋幻疼。


    沈棠指著三人,殺氣十足:“通通跪著。”


    三人瑟縮著咽下痛唿,不敢有絲毫違抗。


    客人:“……”


    眼底似有一絲訝色閃過。


    他以為沈棠會殺了意圖不軌的混混。


    這又是什麽陣仗?


    “小郎君緣何不直接殺了他們?”


    圍觀的百姓湊過來看足了熱鬧,逐漸散去,客人上前跟沈棠搭上話。沈棠正百無聊賴啃青梅,一邊啃一邊抱怨祈善怎麽還不來,聽到這話循聲扭頭看向來人。


    指了指自己:“……你喊我小郎君?”


    客人:“有何不對?”


    視線在沈棠腰間文心花押停頓一秒移開。


    沈棠:“沒、沒不對,兄台好眼力勁兒!”


    哪裏都好,就是跟祈善一樣瞎!


    至於他剛才的問題——


    “為什麽不殺那三人?當然是因為殺人犯法啊。我一個遵紀守法的公民,手無縛雞之力的畫手,怎麽能幹那麽血腥的事情?他們再該死也該交給孝城府衙處理……”


    而真正的原因——


    那個院子太偏僻,荒無人煙,這三人要是在那兒被殺掉,屍體暴露在外、無人處理會腐爛生蛆,非常影響孝城的市容建設。


    再者,一個畫手動不動殺人影響也不好。


    所以她決定修身養性,遵紀守法。


    客人勉強能聽懂沈棠那串吐槽,道:“若交給府衙,他們不日便能自由。”


    沈棠啃青梅的動作一頓,遲疑道:“那——我待會兒將他們拉到城外再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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