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夜裏,我是虛掩著門睡覺的。(.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我以為三彪還會來,三彪卻沒有。這天夜裏,我又產生了身邊有人的那種感覺。我不知道是因為三彪的到來,還是因為我身邊那人和三彪一樣,預見到了我將有麻煩纏身所以才又迴來的。


    第二天是星期一,我得去鎮裏學校上課。因為有那麽稍遠些的距離。我起來的很早,起來時天還不亮。本來村裏還有初一和初二的學生,他們不大與我一起,昨天下午就去了學校。


    我起床後,站在樹下刷牙的時候,有東西砸到了我頭上。我用手一摸,粘粘的。放跟皮底下一瞅,聞到很臭。


    雞屎,這倒黴催的。我抬頭看看樹上,我正站在幾隻雞臥的樹枝的下方。嚇得我趕緊往一邊跳,省得一不小心再有別的雞也跟著拉稀。要拉我杯子裏,那得兩天惡心。


    將就著刷了牙,也不用洗臉了,直接洗頭。按照平常,我們上早讀時天還不亮。所以不逢星期天吃住都在學校,一般不迴家。我抓緊時間打抹了兩把,拿毛巾一擦,對我爸媽說了一聲趕緊走了。


    騎自行車出了村子。本來黎明前很靜的。頭上呱地一聲大叫,嚇得我渾身一震,差點兒沒拐進地裏去。抬頭看見一隻烏鴉飛走了。看起來不大吉利啊。


    人該倒黴了,喝口涼水也塞牙,路過學校後園那兒,我車子鏈條掉了。這也沒啥,常有的事兒。我爸也不給騎新子上學校,怕丟。所以農村學生的車,舊的多。我蹲那兒三弄兩弄就弄好了。


    這時聽到牆裏有人咳了兩聲。


    媽了個巴子,我不由得罵了一聲。這會兒不是當年了,當年都沒把我咋樣,邪靈沒了幾把老骨頭還能翻出浪來不成。


    一個老頭翻牆出來,是飄出來的。當年跟著魯小東找我們麻煩的就有他。我站起來不動,瞪視著他。我還不信,他能把我怎麽樣。


    老頭兒咳了兩聲說,你別那麽緊張,我看你氣色不大好,提醒你一句,也別怪我多嘴。小心別碰其它不幹淨的東西。


    知道了。我嘀咕了一句。推起車子準備走的時候,我又良心發現地問老頭一句:“你們,一直呆這兒,沒想過去輪迴嗎?”


    老頭兒苦笑一下,我們早過了輪迴的時間了,還輪迴個啥。


    也許,我可以幫到你們。


    老頭搖著手說,算了,你是個好人。六十年一個輪迴,我在這兒也快夠六十年了,投胎和煙滅,沒啥兩樣,前世的事兒都會忘記,後世的事兒,也不知道啥樣,不輪迴了。夠了六十年,我就化成灰燼,不再有我了。


    我怔了一下,這老頭兒也真想得開。走在路上我還在想,這老頭兒雖然是好意提醒我,但碰見他是不是也算倒黴的事中的一環呢?


    到後魯北地斜路析油路上的時候,已經隱隱聽見學校打起床鈴了。白天是聽不見的。


    我加快速度往學校趕,遲到是不會的了。我這人做事都是寧願早一點兒,不希望到跟前慌慌張張的。比如我極不願意踩著上課鈴聲走進教室。


    到學校大門口,還與一個人撞了自行車。學校門前是條岔路。學校大門朝北,朝北走一條路,朝東也有一條路。我就是從東邊這條路上過來的。與從北邊過來一學生在進入大門時撞了。我倆都慌著往裏擠,我以為大門那麽寬能轉過彎去,誰知道他走和太靠我這邊了,轉不過去,也沒刹及車。


    不過倆人都沒事兒,車子都沒撞歪。各人扶著各人車子腿支在地上了。一看是住同一寢室的張偉。我笑著說張偉你故意擠我是不是?


    張偉說沒看見是你,要看清了我再往你那邊靠些。轉彎還騎這麽快。


    我倆正逗著看門老劉從屋裏出來了,嚷嚷著:“吵啥吵,吵啥吵,進門下車不知道嗎?還好意思在這吵吵。”


    我和張偉趕緊推起車子往車棚跑。要是被他記錄下來,會被請去辦公室受訓的。


    走進教室,坐到座位上。剛坐下來,同桌蘇小虎把頭湊向我,使勁用鼻子嗅了嗅:“你身上怎麽有股味道?”


    什麽味道?我騰地站起來,用手摸摸頭發,放鼻子下麵聞了聞。生怕讓他知道被雞拉了一頭屎的事兒,這多沒麵子。蘇小虎哈哈笑著:“你整個人變臭了。”


    啊?我叫了一聲,坐下來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原來他說著玩的。


    中午第三節課是體育。休育課分室內和室外,室內課就是聽體育老師講故事,室外課就是男生一群人在那打球。女生在操場上閑聊。學校的挑操場在校園外麵。


    操場臨著一條河,河邊上有一大塊兒窪地。最窪的地方與河底齊平,就像河道在那塊兒腫大了一樣,窪地裏還長著小樹和權木。窪地裏有人在打沙子。就是把下麵的渾水抽上來,沉澱一下水流走了沙子就堆積下來。


    我和蘇小虎,張偉幾個打了一會兒球,就站窪地邊兒上看人家打沙子打發時間。操場與窪地挨邊兒那地方,下雨時被衝了溝。老長時間都沒人問過。


    體育老師不知咋地發了神經,竟拿了兩把鍬來。笑迷迷地說:“來,你們幾個沒事兒把這溝給填平了,這兒往那邊也過人,別掉溝裏了。


    邪門兒了,這麽大個操場,誰會靠邊兒走。想是這麽想,老師的麵子還是得給的。我們幾個人接過鐵鍬,在那兒有一下沒一下地鏟著土。老師早轉身去到女生那邊兒吹牛去了。


    蘇小虎帶幹不幹的,從下麵挖起一鏟土來,隨意地往上麵一揮,沒把土送到操場上衝出的溝裏,還直接把鍬扔下麵去了。逗得幾個人哈哈大笑。


    蘇小虎一邊往下跑一邊說:“我說今天不大吉利來著,早上和高揚撞了車子,你看幹點兒活連鍬都拿不穩。”


    我鏟起一小鏟土對著他揮過去:“你是不是拉屎拉不出來也怪和我撞車子啊?”


    幾個人就更樂。我心說要倒黴也數我倒黴,大清早的被雞拉了一頭屎,這事兒不能說,說了這幾個鳥人不得笑話我一個禮拜才怪。蘇小虎躲過我鏟過去的那點兒土,就站下邊不動了。其實我都沒打算往他身上撒,不過就是作個樣子。


    蘇小虎眼睛盯著一個地方呆呆地看,他這樣一來我們上麵這幾個人倒也跟著愣了。張偉說揚子,不是你把土迷他眼睛裏去了吧。


    一邊李海南笑著說張偉:“迷了眼他不會擦啊,我看是被啥東西勾了魂兒了。”這家夥又朝著站在下麵的蘇小虎叫道:“虎子,下邊是不是有個拇指姑娘啊?”


    蘇小虎對我們招招手,示意我們不要說話,叫我悄悄下去。


    李海南拉著我就往下滑,並叫張偉:“走,瞧瞧虎子耍什麽把戲,這家夥肯定在哄我們玩兒。”


    待我們沿坡滑到下邊,蘇小虎很認真地示意我們輕一些。我看看張偉和李海南說:“別鬧,還真有事兒。等下虎子會真急眼。”


    我們輕輕走到虎子跟前,看著虎子等他說話。虎子伸手指指一叢權木叢一邊,那兒是一小片空地。比窪地高一些,下麵濕濕的,那小片空地的土塊有些裂紋。我們看看也沒看出什麽來。蘇小虎叫我們等等。我們幾個人麵麵相覷,不知道蘇小虎是什麽意思。


    那土塊突然動了一下。


    我心裏一驚,下麵有東西!


    李海南和張偉也驚了一下。蘇小虎點點頭,意思就是給我們看這東西。李海南驚過之後跺了一下腳,也驚一下那土下麵的東西,同時說道:“不會是耗子吧?”


    李海南的話音才落,那土塊又動了一下,這次動作沒剛才那一下大。蘇小虎轉身走兩步從地上拾起鐵鍬,朝那土塊上挖去。


    張偉說你早挖不就完了嗎?


    蘇小虎說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這不是猛一下來見這裏乍一動嚇了一跳,也讓你們先來看個稀奇嗎?


    蘇小虎鏟開上麵的土,還沒見到東西,用手先拔拉兩下,朝下按了按,說好像是個軟東西。


    李海南說趕緊弄啊,等個啥,一會兒下課了。


    蘇小虎把鐵鍬往李海南手裏塞:“你來弄,這東西肯定不是耗子,要是耗子早從地洞裏跑了。”


    李海南接過鐵鍬往下邊一戳說:“大不了是一條蛇唄,怕個啥?”


    他一鍬下去,下麵竟有了一聲吱地叫聲。李海南把鐵鍬來迴晃了兩下,蹲下去用手拔拉下土。感覺了一下位置,然後在兩麵挖了幾鏟,往上一端,端了個東西出來。上麵的土還沒掉下去完,卻看到鐵鍬上往下滴著血。


    我們驚得合不攏嘴。隨著李海南把鐵鍬往一邊挪,那東西動了動,上麵的土也往下掉去。是個圓骨碌碌的東西。上麵還有傷口,傷口處正往下滴著血。


    李海南媽呀一聲把鐵鍬給扔了。


    不會是個人頭吧?我心說。


    我們幾個人沒有跑。而是先離遠點兒,見沒危險又靠近些去看。就是看不出來是個啥東西。而且這東西,還會一點一點地動。這東西本身也不怎麽嚇人。就是那傷口處,還淌著血,圓圓的像個人頭,糝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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