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彪和剛子,兩個瞪著眼睛看著我。然後按我劃的印兒去挖,總共挖出八個釘子來。


    倆家心服口服地誇了我一句:“揚子,服了。”


    三爺詫異地望著我,忍不住問:“揚子,你怎麽能看出這個?”


    我說我看不到。他們都不信。非要我說說。


    我說了你們不怕?


    不怕,這天都要亮了。三彪最積極。


    是花姑告訴我的。我說。


    啊?花姑呢,在哪,在哪。三彪和剛子一邊說一邊往後退。生怕花姑就站在自己跟前。


    三爺聞聽忙說,花妮兒,是叔誤會了你,叔在這給你陪不是了。


    我左右看看,沒見著花姑,笑了笑說:“花姑走了。”


    幾個人都鬆了口氣。三爺說把地弄平了,迴吧,天要亮了。


    進了村,坑邊兒上的十字路口,三彪和剛子說迴家困覺,不去我那屋擠了。


    迴到家我爸在等著我,問我:“你三爺叫我去什麽事兒?”


    我沒有瞞我爸,說白嬸的墳叫人用桃木給封了,還用了八個釘子。


    我爸想不通,說誰和他家這麽大仇,用這麽毒辣的法子?


    我想起一件事兒來,會不會是因為我?


    因為你?我爸更加感覺意外和不解。


    嗯,那天夜裏,白嬸幫我攔著不幹淨的東西不讓他們進屋。


    我爸哦了一聲,我說先迴去睡了,夜裏老睡不好覺。


    我爸說去睡吧。我爸知道,這些天經曆過學校那些事兒,這個年紀睡不好覺是正常的。他不知道我還有些沒對他說。


    躺在床上,不可能馬上入睡。我一陣子胡思亂想。高老師到底在做什麽?他那老屋裏有一個香爐,這顯然與他先前說的他是一個老師不牽扯這些神鬼的事兒矛盾。


    那麽多鬼魂,怎麽會出現在他的老屋裏?學校後園的那些老東西為什麽會害怕魯小東他們?又為什麽會與他們在一起?


    我實在是想不透。


    後來就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夢,夢見白嬸站在我床邊。我困得不行,睜眼看看她又合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聽見白嬸說:“揚子,我幫不了你了,他們人多,越來越厲害。有人指使著他們。”


    我努力想保持清醒,卻做不到,閉著眼睛,吃力地問:“誰,在指使,他們?高老師嗎?”


    我不知道,白嬸說,我清醒的時候,沒見過這人。


    我全身用力,想動一下都動不了。我困得要命。再次費力地睜開眼睛,我看見白嬸身上,好幾處都流著血。


    努力想要問白嬸怎麽了,眼睛又合上了,我怎麽這麽困。


    白嬸似乎知道了我的意思,她說是被釘子紮的,她不但被封了門,而且被八根釘子釘在了床上。


    我不知道白嬸後來還說什麽沒有,我又睡著了。


    中間好像我媽喊過我吃飯,我迷迷糊糊應了聲不吃還接著睡。可能是看我困得厲害,我媽也沒再叫我。


    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天黑了。這一覺睡得真久。可能是睡夠了,我是被兩下敲門聲弄醒的。我眼開眼睛,就聽見外麵叫:“揚子,醒了沒?


    我應了一聲,聽著聲音很熟悉。


    門被推開,進來的是高老師。我心裏一緊,馬上坐起來。我睡覺時沒脫衣服。


    別急,高老師說,我來通知你一下,明天仍不上課。


    嗯,我知道了。


    高老師不是說過什麽時候上課等通知嗎?不上課還專意跑一趟。


    昨夜睡的可好?高老師不痛不癢地問。


    這幾天都睡不好,老做夢,盡想學校那事兒我跟你說高老師,昨夜我們三個人又迷迷糊糊去學校了,大門沒開。


    後麵我聲音說的很低,不想被堂屋裏我爸媽聽到。


    高老師皺起眉頭,這事兒怎麽沒完沒了?


    然後他低聲說:“揚子,昨夜我家也進人了。”


    誰?我急問。


    也可能是其他東西,高老師往屋門處看了看說,我家堆放在老屋一堆木頭上的麻繩,被係到屋梁上了。老屋門也開著。後來又有人跑的腳步響,我也拿不準是人是鬼。我家沒丟東西。你說誰能來我家,就為了把繩子係到梁上?上吊未遂?


    你不知道?我反問高老師。


    高老師搖搖頭,沒逮到,聽跑起來那動靜,我沒敢直接猛追。


    那我就更不知道了。我鬆了口氣,還以為他能看出來點兒什麽。


    高老師說,我來是想提醒你,盡量小心著,學校鬧鬼那事,不簡單,弄不好有人在做怪。哪所學校原先不是建在墳場上,挖出來幾個骷髏頭,不是啥稀奇事兒,這次也鬧得太兇了。


    你也懷疑有人做怪?


    嗯,高老師嗯一聲後反應過來我的話,還有誰這麽說?


    昨夜我們幾個迷迷糊糊轉去了學校門前,走過頭了,到接近後魯那邊。然後往迴走時,看見一個人從裏麵出來,把大門又鎖上了。


    你說的真的?高老師很吃驚地問。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裝的。


    是真的啊,我很認真地說,我當時以為那人是你呢。


    我昨夜沒出去,高老師摸著自己的後腦勺說,你看見那人往哪去了?


    從咱學校出來,到路邊牆角那朝西南方向走了。


    會是他?高老師摸腦袋的手一停,脫口而出。


    誰?我急問。也許這個人和學校後園的事兒關係密切。要不,誰會半夜三更去學校。我們是去過,我們是在迷糊的狀態下去的。那時的清醒,是自以為的清醒。就像一個喝醉的人,外人看著他明顯醉了,他還自我感覺良好。而昨夜走出校園的那個人,是清醒的。絕對清醒。


    我想多了,高老師搖搖頭,用手在眼前拂了拂說,配一把學校的鑰匙不難。


    高老師這樣說的意思,就是他猜的那人必定有學校的鑰匙,而排除配鑰匙這種可能的話,就隻有三個人。他的準女友魯老師,四年級班主任陳老師,還有魯校長。


    你也有學校大門的鑰匙吧?我隨口問了一句。


    有,學校裏老師基本上都有。因為星期天,常伯有時候會不在學校,以防有個什麽事需要進去。高老師很淡定地說,你不用懷疑我,昨夜我家出了事兒,再說我也不能朝著前魯那方向放著近路不走遠路到麥田裏去。


    誰知道,萬一你怕被別人發現不想直接進村呢?我心裏說。


    高老師見我不作聲,張了幾次嘴才出聲說:“揚子,知道我為什麽來找你嗎?”


    我心裏又一緊,昨夜的事兒被他發現了?我搖搖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能看見那些東西?”


    高老師笑了笑說:“不全是,我一開始懷疑你和三彪幾個人去了我家。可是現在知道你們又去學校了。”


    我一夜去了很多地方呢,在村裏轉了個圈兒,這和去他家並不矛盾。他這樣說,我還非要承認去他家啊,他說我去了我都不帶承認的。我就坡下驢:“真有啥事兒,去你家也不定有用。”


    揚子,如果有事兒,找我比別人強點兒。高老師認真地說。


    我卻認為,找誰都比找他強點兒。如果學校鬧鬼和他有關,找他等於自投羅網,如果和他沒關,他一個普通老師和鬼神都不搭邊兒。我敷衍他說:“你也不信這些事兒。”


    沒想到高老師對我擺擺手說:“我信,揚子,我是一個有神論者。你是看得見這些東西的。”


    我不知道怎麽接他的話,說多了怕說漏了嘴,連去過他家老屋的事兒給不小心抖出來。隻是哦哦應了兩聲。


    高老師說那我走了,你們不要在夜裏到處瞎跑。害得我跟著操心。


    我送他往外走,我爸媽客氣地叫他在我家吃晚飯。高老師說不了。送到我家院門口,高老師叫我別送了,再次囑咐夜裏可別瞎跑,特別是村外。


    我說要由得了我,我哪兒都不去。


    高老師吧咂下嘴,點著頭無奈地說,也是啊。


    高老師走後,我想著他的話,叫我夜裏特別不要到村外去。看來我們一大早去西地白嬸墳上,在坑西頭迴頭看見的那個躲在麥草垛後麵的人,必是他無疑。


    不過他說了是我們害得他跟著操心。這兩天在夜裏撞上他,似乎有了理由,是他在操我們的心。我竟有些搞不清了,高老師到底是好心還是壞心。


    我們在他老屋裏遇鬼的事,他表現得一無所知。難道隻是意外?我曾不解他桌子上的那個香爐,現在他也承認了,他是一個有神論者。真是這樣,背地裏燒燒香那也正常。


    學校後園鬧鬼的事,白嬸和高老師一鬼一人都說有人使壞,這個使壞的人會是誰呢?


    猜不到,真的猜不到啊。我隻想快點兒結束這種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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