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彪想都沒想一下,這家夥做事,可是認死了往前衝,撞了南牆也不轉彎的那種。剛子立即跟了上去。我最後一個,也不甘落在後麵,不能讓他倆小瞧了我。


    可能因為有房子的緣故,一進校園,明顯感到眼一暗。村辦公所的窗玻璃上,反射出一點兒月光,映著我們三個人的身影,顯得那麽單溥。


    不對,是四個人。


    還有個人,就緊跟在我們身後。


    誰?!我喊一聲,猛地轉身。


    三彪和剛子聽見我叫,頓住腳步轉過身來。緊貼我身後,站著一個人,差點兒撞上我。


    我心裏突地一緊,張大了嘴,還沒喊出來,那人噓了一聲說:“我,夏落。”


    我長長鬆了口氣,說你嚇死我了。


    三彪和剛子喜道:“你來的正好,真是揚子好哥們兒。”


    聽那意思,好像我和夏落很熟。


    我也奇怪,才認識兩天,夏落何以冒著這麽大危險幫我。不管這個,有個過硬的哥們兒總不是壞事。尤其在這個時候。


    走吧,進去。夏落說。


    無疑,夏落現在成了我們幾個人的主心骨。


    校園中間的這道走廊,黑暗中像極了什麽東西的腸道,我們四個人,就從這中間穿過。幾排房裏各個教室裏的燈,沒有一個亮的。能看得見的門,也都關著。似乎從來都沒人進來。


    後園?先進來的幾個人也進了後園?他們做什麽?


    我們腳步盡量輕地貓進後園,生怕裏麵有什麽東西,先察覺我們。


    才一出走廊,眼前就突地一暗。這黑暗,比在校園裏更甚。有風聲,很大,唿唿直響。我心裏一驚,這風來的突然,來的詭異。樹梢相撞,嘩嘩衝擊著耳膜。


    看看天上,一輪彎月,像畫上去一樣,紅紅的如蒙上一層布,光線照不出來。


    我感到冷,刺骨的冷。


    剛子和三彪也被這壓抑的氣息入侵,顯得有些怯。


    哭聲,園子一角有哭聲傳來,嗚嗚咽咽。夏落帶頭朝哭聲奔去。我們三個緊跟其後。那裏沒人,隻有一個陰暗的角落。在我們快到跟前時,哭聲嘎然而止。


    就在我們發愣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一群人的吼叫聲。很多人在身後一哄而起。我們悚然轉過身。吼叫聲瞬間消失。


    另外一個角落,一個女子的哭聲又響起來。不是正常的哭,那是淒厲的哀號。在這夜裏,要多糝人有多糝人。


    三彪罵了一聲娘,朝那邊就要奔去。


    跑出一步,他就硬生生停下來。


    一個人影,從那牆角處站了起來。確切地說,是飄了起來。像一片紙一樣飄了起來。


    飄在半空的人影,向著我們衝來。轉眼就衝到我們近前,伸出雙手,不,應該是雙爪,朝站在前麵的三彪抓了下來。三彪猛一低頭,人影的雙腳,與他擦身而過。


    三彪起身往迴就是一拳。這家夥真夠冒愣的。


    我聽見啊地一聲叫。


    三彪這一拳,正打在他身後的剛子臉上。


    與此同時,剛子的一拳,也打了出去。


    不折不扣地打在三彪臉上。


    那人影飄過剛子之後,消失不見。我突然明白,之前他們為什麽渾身受傷,大叫了一聲停!


    就在我喊停的時候,身邊吼聲又起,是一群人的吼聲。


    十來條人影,一下子從身邊鑽出來。撲向我們幾個。拳打腳踢。我還沒反應過來。就挨了兩下。


    有人拉了我一把,把我拉到靠牆的位置。我正要揮拳打過去。手被擒住。這人用手,在我額頭畫了個十字。


    我定了定神,看清眼前的人正是夏落。


    那十幾條人影,竟然沒有圍過來。


    場地中,剛子和三彪他們還被困著。隔著人影,我看見三彪從地上摸起磚頭,正朝他對麵的剛子砸過去。


    當時心下大驚,心說完了。


    一道人影從我身邊掠起,直直飛向三彪,擒住了他拿磚頭的手。是夏落,這家夥,什麽來頭?怎麽這麽厲害!


    夏落一手扣住三彪手腕,一邊躲避著人影的攻擊。


    那邊剛子許是受了三彪的啟發,也彎腰從地上撈起一塊磚頭來。我正擔心夏落對付不了。雞叫了。後魯村離學校也不遠,前前後後的公雞很快都叫起來。


    眼前的人影,一下子就消失了。


    我愣在當那兒,如同做了一個夢。


    沒有受傷的,隻有夏落,我身上挨了兩下。剛子和三彪比我更厲害些。如果不是夏落在,還不知道會是一個什麽狀況。


    雞叫過後,夏落還在。


    所以後來,夏落不見後,都說沒這個人,我從沒懷疑過夏落是鬼。當然,這是後話。


    三彪和剛子摸摸自己的臉,這次總算沒有趴下。


    我走到他們跟前,三彪問我:“揚子,這次看清楚了,是我們兩個互相打嗎?”


    我搖搖頭:“不全是,還有那些人影,我以為不會傷到人,可剛剛見夏落躲避著,就知道肯定也會傷到人的。”


    後園的上空,黑氣還籠罩著,剛子抬頭看看:“都走了嗎?都走了?那是什麽?”


    我們順著剛子手指的方向看過不去,不由得都張大了嘴,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我們教室窗外的老槐樹上,吊著四個人影。隨著秋風,在那裏蕩來蕩去,是人是鬼?


    夏落和我們一樣,驚得合不攏嘴。


    糟了,他說,出人命了,我們怎麽辦?


    吊著的是真人?我和剛子三彪三個人齊問。


    是真人,出人命了,我們就在現場。夏落害怕地說。


    三彪犯了冒愣脾氣,兀自不信:“那麽高,怎麽吊上去的?”


    剛子推了三彪一下,你傻還是怎麽的?沒見那些人影,都是會飛的嗎。


    我想起來了先我們進來的那幾個學生。他們一進來就不見了。不曾想被吊在了這裏。我剛進後園時,明明也抬頭看了的,為什麽就沒有看到。


    現在怎麽辦?救人?提都不用提。沒這膽量。


    我們幾個人都看向夏落。


    看我幹嗎?別都看著我啊。夏落推脫說。


    你說我們該怎麽辦?我問。


    出了人命的事兒,幾個屁大孩子誰也沒什麽主見。夏落說要不我們跑吧,裝不知道。


    說跑就跑。根本沒想過人家會調查的,不是你說沒來過就沒來過。


    一口氣跑到常伯的屋前,就是學校門樓下,發現大門赫然緊閉!


    我們傻了,學校的圍牆很高,我們跳不出去。跳大門也不行,鐵柵門會嘩啦啦響,一樣會把常伯吵醒。到時候更說不清。


    喊人吧,三彪說。


    夏落叫等下,他說,常伯要問起來,樹上吊死人的事不能說,其他的都實話實說,別人問也是一樣。


    我們點頭。


    夏落強調一句:“千萬不要提到我,我可是為了幫你們。”


    三彪兩手在門上拍得啪啪響,嗷嗷大叫:常伯開門,常伯開門!


    我和剛子趴在常伯的窗戶上叫。


    夜呀,大半夜的吵吵個啥。常伯在屋裏大吼。吼過之後自言自語了一句:不對呀,大門還沒開怎麽拍小門。


    誰呀你們?


    隨著這聲問話,常伯屋裏的燈亮了。我們幾個也離開門和窗子。


    迴頭一看,夏落不見了。裏外看了看,都沒看見人。


    他人呢?


    三彪說別管他,不提起他就行,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常伯開了門,盯著我們上下看了看:“怎麽進來的?”


    三彪沒好氣地說:“和以前一樣,打暈雞,大門開著,就進來了,以前出去時也是開著,今天關了。”


    常伯心裏明白,這事裏透著怪異。也不多問,見我們沒事,就打開門讓我們出去。還囑咐我們路上小心點兒。


    校門在身後鎖上了。外麵月色很亮。時間還早得很。


    幾個人悶著頭往村裏趕。白跑一趟,還看見幾個死人。明天怎麽辦?我們不會供出夏落,常伯肯定能供出我們。


    走著走著就快到家了,不經意間一抬頭,一個人影從我家門前一閃而過,往另一邊繞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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