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宣或許是累了,他剛躺下不久,便睡著了。


    李蓉在夜色裏看著他,好久後,她小心翼翼觸碰他。


    她先是伸手放在他胸口,見他沒醒過來,她也不知道怎麽的,就伸出手去,擁抱住他,然後靠在他身上。


    她聽著他胸口的心跳,感受他的唿吸,鼻尖是他慣用的香味,她覺得安寧又平靜。


    一瞬之間,她覺得自己有點不像自己,但是……卻也不覺得壞。


    兩人一覺睡到天亮,裴文宣因為早朝的慣性早早醒了,睜眼就看見李蓉趴在自己胸口睡著,他起床的動作便停住了。


    過了片刻後,他笑了笑,幹脆抬起一隻手枕在腦後靠著,用另一隻手輕輕拂過李蓉的頭發,一下一下輕輕梳著她的頭發。


    李蓉的頭發很軟,帶著她身上的香味,她身上的香囊都是他親手調製,這個味道獨屬於他。裴文宣想到這一點,垂眸看向躺在自己胸口的李蓉,又不得想起昨晚上李蓉主動踮起腳尖的一吻。


    昨夜吻她時,是全心全意覺得似如定情,如今晨起本就敏感,又有佳人在懷,一想便讓裴文宣身體有幾分不自在起來,他目光不由得落到李蓉身上,從頭發,到她濃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如花般一般豐潤的唇。


    他靜靜瞧著麵前人,目光不由得有些深起來。


    李蓉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她依稀聽見外麵的人聲,茫然睜開眼睛,就看見裴文宣正低頭笑著瞧著她,清朗的聲音問候她:“殿下,早。”


    他笑得溫和,盯著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明明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平和,卻又不知道怎麽,總覺得多了幾分難言的侵略意味。


    李蓉看了他一眼,撐著自己起身,這時才發現半邊身子都麻了,裴文宣看出她的不適,伸手來替她按著手臂。


    他的手摸過她的手臂,男性燥熱寬大的手掌捏著她泛酸的肌肉,沒了一會兒,李蓉便覺得好上許多,隨後便感覺那捏著自己手臂的動作縱使強撐著幹淨利落來去,卻仍舊在不經意間,忍不住多了幾分摩挲。


    李蓉不由得有些疑惑,抬眼看他。


    裴文宣察覺她的目光,笑著抬頭看過去:“殿下在看什麽?”


    裴文宣的目光裏沒有半點雜質,李蓉心裏更有些奇怪了,裴文宣骨子裏也不是個柳下惠,兩人這麽挨著睡了一晚上,又到了早上,他這麽幫著她揉捏這肩,一點反應都沒有的麽?


    李蓉有問題就去找答案,抬手就去掀被子,裴文宣眼疾手快,一把按住被子,有些緊張道:“殿下想做什麽?”


    李蓉目光往下瞟,意有所指:“就有點好奇。”


    “殿下好奇什麽?”


    裴文宣聽她這麽問,似乎更緊張了,耳根都紅起來,李蓉看他模樣,不由得有些好笑:“又不是第一次成婚,你矜持什麽?”


    說著,李蓉湊上前去,壓低了聲:“你對我不感興趣?”


    “殿下何必明知故問呢?”


    裴文宣苦笑:“起身吧,今日還有宮宴。”


    “裴文宣,”李蓉挑眉,“其實呢,”李蓉抬起手,從裴文宣領口試圖往裏麵探去,意有所指道,“我沒有這麽在意的。”


    “正是因為殿下不在意,”裴文宣握住李蓉的手,歎息出聲,“我才得更在意。”


    “上一世殿下與我開始得並不情願,”裴文宣將李蓉的手按在床上,自己從床邊取了衣服,往身上披上去,扣著扣子,“兩人被強逼著成婚,殿下也從了。如今我卻希望,這件事,殿下與我都應鄭重一些,不能因為經曆過,就把進度加快了去。”


    “該到哪步就到哪步,”裴文宣掀了被子起身,坐在床邊穿鞋,“別搶了步子。”


    李蓉聽他一本正經說著這些,不知道怎麽的,心中踏實中便多了幾分調弄的想法。


    男人若主動要這件事,李蓉反而覺得有幾分不安,如今裴文宣這麽一本正經拒絕著,她就來了興致。


    裴文宣正要起身,她突然從身後往裴文宣背上一撲,抬手環住了他的脖子,裴文宣僵了身子,就聽李蓉撒著嬌道:“裴哥哥~”


    李蓉叫著他,湊上前去,將整個人的重量壓在他身上,咬著耳朵道:“日拱一卒,也得往前走嘛,裴哥哥憋著不難受麽?”


    “那殿下的意思是?”裴文宣側頭看她,挑了眉眼,李蓉眨眨眼,身子往前湊近了幾分,靠在裴文宣肩頭,手便有了動作。


    裴文宣倒吸了一口涼氣。


    “裴大人?”


    李蓉見他的模樣,靠在他肩上輕笑:“再睡一會兒吧?”


    裴文宣沒說話,他閉上眼睛,忍不住微揚起下巴,低啞著聲道:“殿下有命,微臣不敢不從。”


    李蓉大笑出聲來,往床裏一滾,抬手喚他道:“進來。”


    裴文宣姿態優雅從容放下簾子,又迴到床上。


    哪怕已經是白日,床簾放下來後,整張床裏也是昏暗的。


    裴文宣將人攬到懷裏時,低頭看了一眼抿唇笑得有些得意的李蓉,他將人的腦袋按到自己胸口,不讓她看見自己控製不住的笑意。


    兩人折騰到中午,便一起去吃飯,吃完飯後,李蓉便照著宮裏的規矩,帶著裴文宣去拜見上官玥。


    宮裏一般會在正月初一設宴,招待出嫁的公主和重要的臣子。除夕夜是宮裏的小宴,正月初一便是雲集了許多皇親貴族的大宴。


    李蓉許久沒有去看上官玥,便提前進宮,想同上官玥多說一會兒話。


    兩人一起到了未央宮裏,便看見李川已經提前來了,他正坐著和上官玥說話,李蓉一進門來,李川就高興起來,站起身來迎向殿外,激動道:“阿姐!”


    “別擺出這種好久沒見格外想念的表情,”李蓉抬手戳開張開雙手要抱的李川,往著上官玥走去,埋汰著李川道,“朝堂上天天看著呢。隻是我與母後,”李蓉轉頭看向上官玥,“倒的確許久沒見了。”


    “娘娘。”裴文宣抬起手,朝著上官玥恭敬行禮。


    上官玥朝著裴文宣點了點頭,招唿他坐下,隨後看向李蓉道:“我聽說你這些時日忙,也就沒打擾你。你的事兒我在後宮裏聽著了,一出接一出,聽得人心慌。不過我想你也是有你的打算,也就不多問了。”


    “母後瘦了。”李蓉看著上官玥,打量片刻後,拉著上官玥的手,頗有些感慨道,“您年紀上去,我們也長大了,您就不要太過操勞。好好休養身體,活得久的,才是最大的贏家。”


    “如今我也沒操心什麽了,”上官玥苦笑,“你們有你們的想法,我也不想與你們有什麽齟齬,朝廷上的事兒,總得有一個人讓步。你如今要往前,我也老了,隻能讓步。”


    “母後是在埋怨我?”李蓉挑眉,上官玥趕忙解釋,“你可別冤枉我,你是我女兒,我哪兒能有這樣的心思?”


    “我逗你玩呢。”李蓉挽著上官玥,靠到上官玥肩頭。


    上官玥低頭看著靠在自己肩頭的女兒,心柔軟了大片:“我現在已經什麽都不管了,唯一隻操心一件事。川兒,”上官玥轉頭看向坐在一旁的李川,“你就算雅雅姐不娶,這天下姑娘這麽多,總能找到一個當太子妃吧?”


    裴文宣和李蓉對視一眼,上官玥看著在旁邊強撐著笑容努力解釋著的李川:“母後,不是我不想,就是合適的人難找……”


    “你不是找不著合適的人,你是怕成婚。”上官玥一句話打斷他,隨後直接開始念叨:“其實婚事要學會將就,你看你姐姐和駙馬,兩人也是賜婚,如今如膠似漆,有什麽不好?”


    李蓉聽著這誇讚,忍不住扭過頭去,輕咳了一聲。


    李川有些委屈,低聲道:“父母後,我還小,這事兒等以後再議吧。”


    “再議?你想什麽時候再議?”


    “母後,我想過了,”李川滿臉認真,“天下不平,何敢言婚?身為太子……”


    “你就是不想結婚和我胡扯什麽天下!”


    上官玥直接打斷他:“我現在本也懶得管你成不成婚,可如今你沒成婚,一日不成,就有一大堆盯著,柔妃那侄女,如今還在宮中轉悠,天天到東宮門口偶遇你,安的什麽心誰不知道?你若能把她解決了,你想什麽時候成婚就什麽時候成婚。”


    上官玥說著,坐到位置上,低罵出聲:“什麽本事都沒有就想談情情愛愛,簡直是自私至極!”


    李川被罵得有些難受,一直低著頭。裴文宣見氣氛不對,輕咳了一聲後,突然問向上官玥:“娘娘,近來微臣發現,殿下一到寒冷天氣就容易腿骨疼,娘娘可知道是為什麽嗎?”


    聽到女兒身體不好是,上官玥馬上被吸引過來,她一和裴文宣搭上話,便停不下來,話題被裴文宣主動轉開,四個人就圍繞著養生話題繼續談下去。等說到時間差不多了,李蓉和裴文宣便得啟程離開,去準備宮宴了。


    兩人和皇後李川告辭,等出門之後,李蓉歎了口氣,裴文宣看過來:“殿下因何歎息?”


    “川兒的婚事,母後說得對,的確不能一直拖著。”


    李蓉有些憂慮:“依照川兒的性子,我去勸一勸,壓一壓,太子妃也就想選誰選誰。”


    “但如今殿下不會這樣做了。”裴文宣聲音平和,他抬手拉住李蓉的手,“殿下希望太子殿下,也能好好走下去。”


    李蓉同裴文宣手拉手走在長廊上,聽他這些話,她久不做聲。裴文宣見她深思熟慮,想了想道:“其實我有一個法子。”


    “嗯?”


    李蓉抬眼看他,裴文宣正要迴答,就聽不遠處傳來一聲笑喚:“這不是平樂姐姐嗎,今日進宮了?”


    第96章 鬥樂


    李蓉聽到這話, 轉過頭去, 便見到柔妃和華樂的轎攆。


    兩人被人抬在轎子上, 身披狐毛皮膚,手裏捧了暖爐, 看上去雍容華貴,足見寵愛非常。


    李蓉看見她們兩, 不由得笑了。


    “原來是柔妃娘娘和華樂妹妹。”


    李蓉說著,將她們上下一打量, 華樂沒朝她行禮, 她也就不朝柔妃行禮,三方呈現了一種不守規矩的默契, 片刻後, 柔妃先笑起來,提點華樂道:“見到你姐姐還不下轎行禮,宮裏誰教你的規矩?”


    “不必了, ”李蓉抬手打斷華樂要下轎的動作,直接道,“華樂殿下既然心裏沒我這個姐姐,也不必行這些虛禮。娘娘還有其他事吧?我先告辭了。”


    說著,李蓉虛虛一擺手, 便領著裴文宣往大殿走去。


    兩人剛走,華樂便轉頭看向柔妃,氣急敗壞道:“母妃你看看她,囂張成什麽樣子!你好歹是個貴妃, 她見了你都不行禮……”


    “你不也沒同她行禮麽?”


    柔妃笑起來,倒也不是很在意,隻道:“瓊兒,人說什麽做什麽,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說著,柔妃抬手拍在華樂手上,溫和道:“切記。”


    裴文宣跟著李蓉離開,他想李蓉應當是氣到了華樂,不由得笑道:“殿下同她們一般見識做什麽?”


    “不同她們見識她們就不找我麻煩了?”李蓉輕笑,“反正結果也一樣,倒不如口頭爽快爽快。”


    “殿下注意到她們邊上站的姑娘沒?”


    裴文宣突然提起了一個旁人,李蓉迴想了片刻,才想起那人的麵容來。


    那人生得清麗端莊,倒也是個美人,隻是柔妃美貌太盛,她站在邊上,便顯得有些失色,需要人仔細迴想,才能想起那模樣。


    李蓉有些詫異裴文宣提起她,她正迴頭要問,就聽裴文宣道:“是蕭薇。”


    也就是柔妃一直想讓李明賜婚給李川的那個侄女。


    上一次宮宴,柔妃費盡心機想讓蕭薇在選香比賽中脫穎而出,好給李明一個由頭賜婚,結果被李蓉攪局,如今近半年時間過去,她竟還在華京呆著。


    想到這一點,李蓉不由得皺起眉頭,轉頭看裴文宣道:“你方才說可以給川兒解圍的辦法是什麽?”


    “護國寺最近來了個僧人,據說通曉古今,預知未來。”


    裴文宣提到這一點,李蓉便明了了,她猶豫了片刻,裴文宣見她沉默,不由得道:“殿下有什麽擔憂麽?”


    “這個僧人是個騙子。”


    李蓉直接揭穿,裴文宣滿不在意:“這世上有不是騙子的方士嗎?正是騙子,才好利用。無論怎麽說,上一世他的確名滿華京,信徒眾多。”


    “可他最後還是被趕出華京了。”


    李蓉皺起眉頭,裴文宣提醒她:“那是你做的。這輩子你若不親手撕了他的皮,他就是個高人,讓他說出殿下五年內不能成婚的預言,再在民間煽動此事,讓它流傳開去。如今上官家差不多為殿下所控製,他們不能出太子妃,那他們也不會讓其他人出。朝中各派的內鬥,這個預言便可以成為他們利用的借口,如此一來,五年內,”裴文宣豎起一隻手,“太子殿下婚事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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