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得了這話,她愣了愣,隨後她抬眼,笑起來道:“不是什麽大事兒,你也不必道歉。”


    “其實那天,我也隻是不給殿下添麻煩,殿下對人好,荀川心裏明白。”


    “你說的也沒錯,”李蓉淡道,“我也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幫你的確有私心,我也不會不承認。”


    “殿下說的這話,我不信。”荀川說著,抬眼看向李蓉,“其實殿下心裏有公道,也不會真的把人當成棋子。所謂爭權奪利,對於殿下,其實更多隻是自保,自保之餘,殿下心中還有幾分熱血心腸。我知道,殿下心中有殿下想要的世界,而那也是荀川心中,想要的世界。”


    李蓉靜靜看著荀川,荀川舉起杯來:“其實,秦真真死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跟隨殿下這些日子,荀川過得很開心。”


    “荀川敬殿下一杯,謝殿下救命之恩。”


    李蓉沒說話,看荀川將酒一飲而盡。


    而後她又滿上,繼續道:“第二杯酒,謝殿下知遇之恩。遇見殿下,荀川才知,女子天地廣闊,本也有另外一種活法。”


    “客氣了。”


    荀川將酒喝盡,而後她又滿上,再道:“這第三杯酒,說出來也不怕殿下笑話,第三杯酒,是感激能與殿下、阿雅相遇,雖然相交時間不長,但荀川卻將兩位當做朋友。這一杯酒,算作朋友情誼,祝願未來長路漫漫,我等三人,不負此生。”


    “這杯我喝。”


    上官雅本睡著,突然就醒了。荀川看過去,看上官雅舉了杯子,高興道:“來,喝完這杯酒,我也得走了。”


    “你們都喝了,我怎麽能不喝呢?”


    李蓉笑起來,她舉了杯子,同另外兩人的杯子輕輕觸碰而過。


    杯子輕觸的時候,李蓉心中微漾,這是她上一世從未體會過的感情。


    不同於愛情纏綿悱惻,不同於親情濃厚深沉。


    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但就像這一杯水酒,清爽中帶了幾分甘甜,潤得人通身舒暢。


    三個人喝了酒,荀川便起身去,低聲道:“我去找我哥說說話。”


    “你哥知道你活著?”


    上官雅頗有些好奇,荀川點頭:“嗯。”


    說著,荀川便舉了酒杯,朝著秦臨走過去。


    “我有困了,”李蓉也起了身,“去醒醒酒。”


    上官雅點頭,揮手道:“行吧,我也得走了。”


    人群各自散去,李蓉迴了長廊,她也不知道怎的,趁著酒意,用衣袖一掃台階,便坐了下去。


    這一夜月朗星稀,倒也是個好天氣,李蓉坐了一會兒,裴文宣便尋了過來,他看見李蓉坐在台階上看著月亮,他輕笑起來:“殿下。”


    “啊,”李蓉轉過頭去,看向裴文宣,“外麵的人都送走了?”


    “送走了。”


    裴文宣說著,走到李蓉身邊來,溫和道:“地上涼,殿下起來吧。”


    “我都捂熱了,”李蓉抬手,拍了拍自己身邊,“你讓我起來,倒不如你坐下。”


    裴文宣輕輕一笑,便坦然坐在了李蓉邊上:“殿下在做什麽?”


    “荀川今晚走。”


    “殿下不去送她嗎?”


    裴文宣陪著李蓉,頗有些奇怪,李蓉笑了笑:“送了做什麽?別離易傷悲,這種時候,就不見了。”


    “殿下不是矯情人。”


    裴文宣輕笑,兩人靜靜坐了一會兒,李蓉看著天上的月亮,她輕聲開口:“裴文宣,我有朋友了。”


    裴文宣轉頭看李蓉,李蓉笑起來,她麵上有幾分高興:“我有朋友,有家人,這一輩子,我覺得挺高興的。雖然未來也不知道是什麽樣,可現在,我覺得該有的,我都有了。”


    “殿下還差一樣東西。”裴文宣溫和出聲,李蓉有些奇怪看他,就見裴文宣轉過頭來,含笑瞧著她,“殿下還缺一個丈夫。”


    李蓉沒說話。


    他們距離得很近,裴文宣的瞧著她的目光,像是一張溫柔的網,它輕輕飄落下來,攏在她周身。


    她低頭一笑,轉過頭去。


    裴文宣見李蓉不應聲,他倒也不惱,他看著天上的月亮,心裏開始勾勒了一個方案。


    凡事都是要有計劃的。


    裴文宣心裏琢磨著。


    把李蓉推出去的時候,要有計劃,如今想把李蓉追迴來……


    也得有個整體方案才行。


    裴文宣漫無目的思索著時,上官雅被蘇容華攙扶著往府外走去。


    “我沒有醉,”上官雅一臉認真和蘇容華強調,“我走路都還穩穩當當,你看。”


    “行行行,”蘇容華看著走路扭來扭曲的上官雅,妥協道,“你沒醉,你特別清醒,以後少喝行不行?”


    “我姐妹要走了,”上官雅抬手比劃,“多大的事兒啊,我怎麽能不喝呢?”


    “你喝也可以,”蘇容華哭笑不得,“能不能不要拖著我,這麽多人看著呢。”


    “你平時不都追我跑嗎?”上官雅皺起眉頭,“這時候你跑什麽呢?”


    “我不想跑啊,”蘇容華看了一眼身後跟著的侍衛,“問題你這麽一個大姑娘,你拖著我不像話啊。”


    “我就要煩你,”上官雅停住腳步,說得認認真真,“我喝了酒,是很煩的。”


    “我體會到了。”


    “所以我要折磨你,我要讓你名譽掃地,讓你千夫所指,讓你身敗名裂,以後,你就再也不來煩我了。”


    蘇容華看上官雅說得認真,他笑得停不下來。


    他本來也就是覺得上官雅這人真有樂子,現下竟然也瞧出幾分可愛來。


    他看了一眼後麵的侍衛,這都是上官家和蘇家的人,他湊上前去,小聲道:“上官小姐,其實有一個辦法,可以讓我馬上名譽掃地。”


    上官雅皺起眉頭,蘇容華伸出手:“你拉著我的手走出去,我就是你的人了,你不要我,我的名譽就沒了。”


    上官雅聽著,她喝得有些暈,皺眉想了一揮,竟覺得蘇容華說得有幾分道理,她伸出手,握住蘇容華的手,認真道:“行,走吧。”


    蘇容華見她真信了,笑得停不下來。


    身後的侍衛上前來想勸,蘇容華擺了擺手,搖頭道:“別說出去就是了。”


    蘇容華和上官雅拉拉扯扯到了門口,上官家的人上來,和蘇容華一起,終於把上官雅送上了馬車。


    等上官雅上了馬車,蘇容華迴過頭,就看見自家馬車停在邊上,蘇容卿站在旁邊,手裏提了一盞燈,靜靜看著公主府的門口。


    蘇容華見到蘇容卿,不免笑了:“你怎麽來了?”


    “怕大哥醉了。”


    蘇容卿笑起來:“所以過來接你。”


    “我有分寸。”


    蘇容華說著,到了馬車邊上,蘇容卿抬手扶著蘇容華上馬車,蘇容華擺手道:“我真沒醉。”


    蘇容卿應了一聲,將燈交給下人,自己上了馬車。


    上馬車之後,他轉過頭,從馬車裏看著公主府的牌匾,蘇容華喝了口茶,一迴頭就看見蘇容卿的目光。他遲疑了片刻,終究是什麽都沒說。


    酒席散去,人各自分散。


    荀川和秦臨道別之後,便自己收拾了行李,開門走了出去。


    她一開門,就看見一個少年等在門口,荀川愣了愣,隨後才反應過來,啞聲道:“太子殿下。”


    李川看見荀川,一時有些尷尬,他站在門口也不知道說什麽,荀川等了片刻,平靜道:“太子殿下若無事,荀川先行離開。”


    “那個,”李川叫住她,忙道,“那個,你今天就走了?”


    “嗯。”


    “你傷好了吧?”


    “好了,多謝殿下掛念。”


    “嗯。”李川點著頭,荀川等了片刻,見李川不說話,她抱拳行了個禮,轉身離開。


    她走了幾步,李川終於沒有忍住,叫住她道:“秦姑娘!”


    荀川頓住步子,李川看著她的背影,抿了抿唇,終於是張了廣袖,微微躬身:“對不起。”


    荀川沒有迴話,過了片刻後,她恢複了少女清朗的聲調。


    她似乎還是九幽山上初見那個姑娘,始終保持著一種拒人於千裏外的清冷,低聲道:“沒關係。”


    說完之後,她便提步離開。


    李川直起身來,他看著姑娘黑衣長劍,踏著月色而去。


    那是李川作為太子時最後一次見她。


    荀川徹底離開之後,下人來給李蓉報告:“殿下,荀大人走了。”


    李蓉終於將目光從月亮上收迴來,她撐著自己想要起身,她剛一動,裴文宣就上前來,不動聲色扶住了她。


    李蓉抬眼看了裴文宣一眼,聽裴文宣笑道:“走吧。”


    說著,裴文宣將手滑下去,握住了李蓉的手。


    李蓉審視看他,裴文宣假裝沒收到李蓉的目光,拉著她的手,溫和道:“殿下,明日你想吃點什麽?”


    李蓉不說話,靜靜由裴文宣拉著,裴文宣心裏慢慢放下心去。


    他想好了,追李蓉這事兒,不能操之過急,還是要分三步走。


    首先是習慣,他要逐步讓李蓉習慣他的存在,習慣他的親密。


    等李蓉習慣之後,再是稍稍放開,欲擒故縱,讓李蓉反過頭來被他吸引。


    等李蓉對他產生感情,他再策劃個大事件,英雄救美,讓李蓉和他真情告白。


    裴文宣想得美滋滋,差點笑出聲來,李蓉看了他一眼,覺得他笑得莫名其妙。


    相比於裴文宣,李蓉的想法就比較簡單了——


    隻要不談感情,一切都有得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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