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容卿臉色大變,轉身就要走,便聽李蓉道:“蘇大人勿急,且先過來些,本宮給你個東西。”


    蘇容卿見李蓉神色沉穩,便上前去,恭敬道:“殿下。”


    他這個動作背對著亭子,李蓉抬手扶他起來,低聲道:“就說裴文宣托你來送信給我。”


    蘇容卿神色微動,暗中收了李蓉的信,同時將一張紙條暗交給李蓉。


    李蓉拿了紙條,在袖子下將她金扇側麵的紋路挪開,把紙條放進了紋路之中,又重新恢複了蓋子。李蓉笑了笑,抬手往外麵一指:“一道去見裴大人吧。”


    蘇容卿應聲,跟著李蓉一起走出去,兩人才到水榭,就聽一聲大喝:“你們還想跑!”


    李蓉抬起頭來,就看見長樂帶著李明一幹人等,氣勢洶洶朝著她衝了過來,李蓉故作詫異,上前拜見李明:“父皇……”


    “姐姐,你怎麽能這樣呢?!”


    長樂激動開口:“你馬上就要嫁給裴大人了,就算蘇大人好,你也不能這麽私會……”


    “慎言!”


    李蓉冷眼看向長樂:“你堂堂公主,說什麽市井之言,前些時日學的規矩都忘了嗎?!”


    “你還好意思和我說規矩?”長樂轉過頭去,看向李明,“父皇,您看看她……”


    “平樂,”李明看著李蓉,皺起眉頭,“你和蘇容卿在這裏做什麽?”


    “父皇,”李蓉行了個禮,“蘇大人受人所托,向兒臣帶個口訊而已。”


    “給你帶口訊,為何不直接找你宮中人代傳?”


    李明頗為不滿,李蓉正要開口,就見蘇容卿跪了下來,恭敬道:“陛下,這是微臣的過失,隻因微臣平日下午在水榭講學,提前來了水榭,聽聞公主一般上午在水榭與其他公主玩耍,故而想偷個懶,親自將信交給公主。平日裏都有其他公主在……”


    “蘇大人真是胡說,”長樂打斷他,“昨日柔妃娘娘就已讓所有人停學,讓姐姐好好備嫁,今日還有什麽課可上?”


    “那他知道嗎?”李蓉直接看向長樂,嘲諷道,“莫非柔妃娘娘還特意去和蘇大人打聲招唿說我不來了?”


    長樂哽了哽,隨後她又立刻反應過來:“那你來做什麽?”


    “怎麽,禦花園來不得嗎?我思念平日與妹妹相處之誼,如今成婚在際,心感傷懷,特意過來走走,偶遇蘇大人,大庭廣眾,身帶侍女,閑聊幾句,也是罪過了?”


    李蓉說得坦坦蕩蕩,一番話賭得長樂臉色白了又紅,紅了又白,長樂實在不能明白,李蓉和她明明勢如水火,是怎麽說得出這麽嘔人的話來的?


    李蓉笑意盈盈看著長樂,隨後掃了一圈周遭:“不過我倒是很疑惑,我與蘇大人見麵,怎麽諸位來得像抓人一樣?父皇是為何而來啊?”


    李明聽到這話,看向長樂,長樂這才反應過來,急道:“我看見你身邊的人給蘇容卿遞紙條邀他私會了!不信你搜他的身!”


    “搜身?”李蓉笑了,“蘇大人乃刑部侍郎,當朝大臣,你竟然要他為這種事當眾搜身?!”


    李蓉這一番提醒,讓李明臉色變了變,他開口道:“長樂,不得無禮。”


    “可是……”


    長樂急急要開口,旁邊蘇容卿先跪了下來:“陛下,今日微臣實乃受裴大人所托,送信於殿下,裴大人不能入內宮,故而才由微臣代給。微臣因一時偷懶,才造成如此誤會,公主名節為重,還請殿下當眾搜身,以證清白。”


    說著,蘇容卿將目光看向李蓉:“請殿下將裴大人的書信拿出來吧。”


    李蓉歎了口氣,欠身道:“牽連蘇大人了。”


    “賊人作惡,”蘇容卿與李蓉之間規矩恭敬,神色坦蕩,隻道,“不怪公主。”


    長樂聽得這話,看向李明,急道:“父皇,他自己願意被搜的!”


    李明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一眼長樂,終於道:“蘇愛卿願自證清白,福來,去吧。”


    說著,福來走上前去,當著眾人的麵搜了蘇容卿的身。李蓉將裴文宣的書信交上去。


    所有人盯著這封書信,便是長樂也有寫不可置信,此事最忌諱的,大約就是傳到裴文宣耳裏,哪怕公主千金之尊,但是成婚前與外男私會,其他人就算信是偶遇,裴文宣心裏怕也是有疙瘩。但若裴文宣這信是真的,那這天下也沒人信蘇容卿和李蓉是私會。


    畢竟這天下也沒有哪個男子,能寬心到這個程度。


    李明半信半疑接過信,掃了一眼,還沒看完,就見一個太監趕了過來,小聲道:“殿下,裴大人在外宮求見。”


    裴文宣因為楊家案被提拔為監察禦史,這個位置雖然品級不高,卻是一個有實權的職位,李明還特賜他金魚袋可在禦前行走,如今算得上盛寵。


    李蓉聽見裴文宣的名字,神色動了動,長樂有些詫異,隨後就聽李明道:“帶進來吧。”


    沒一會兒,裴文宣就跟著太監進來,他走到水榭附近,遠遠就看見蘇容卿和李蓉兩個人一跪一立,兩個人都是氣定神閑,往那裏一站,便似如一幅畫一般,與周遭格格不入。


    裴文宣腳步微頓,一瞬之間,他仿佛是看到時光重來,很多年前極為熟悉的一幕湧上來。


    這時李明轉過頭來,見裴文宣到了,喚道:“裴愛卿。”


    裴文宣瞬間反應過來,疾步走上前來,朝著李明李蓉等人行禮之後,隨後起身來。


    這時蘇容卿也搜身完畢,福來迴頭同李明道:“迴陛下,什麽都沒有。”


    “不可能,”長樂急了,“我明明……”


    “裴愛卿,”李明抬眼看向裴文宣,“你怎的來了?”


    “稟告陛下,”裴文宣恭敬道,“今日我有些事想與殿下一談,故而請蘇大人幫我轉交書信給公主,約公主於宣文閣前一敘,微臣等待許久,都未見殿下前來,微臣猜想殿下怕是出了事,便趕著過來。”


    李明抬頭看了一眼書信上裴文宣約定的地點,沉吟了片刻,轉頭看向長樂:“長樂,你是在何時何處見到平樂的人給蘇侍郎帶信的?帶信之人你可認識?”


    “我……”長樂結巴了片刻,李蓉溫和道,“是呀,妹妹,你說出來,我們慢慢審,看是誰如此糊弄挑撥妹妹,來陷害姐姐?”


    長樂僵住了。


    謊撒得越多,越難圓謊。長樂僵持半天後,瞬間又道:“可是,就算不是蘇公子,是裴公子你也不該這麽私相授受……”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李明聽不下去了,和蘇容卿私下交往,和與裴文宣私下交往,那完全不是一個性質的事。


    訂婚之後相見雖然有些不妥,但也算不上大忌,而宣文閣也並非私會之所,裴文宣選這個地方倒也算不上失禮。


    而且蘇容卿並非李明要保的人,裴文宣可就不一樣,若裴文宣因為這種事兒影響了升遷,李明便不太樂意了。


    加上李明也早就看出來,這事兒大約就是長樂一手策劃來陷害李蓉,深查下去,誰都不好看,於是他也不做糾纏,當機立斷:“你一介公主,聽小人讒言這樣誣告於你長姐,簡直是胡鬧。你年紀小就罷了,身邊都是些什麽人?把你身邊人都送到浣衣局去,讓梅妃過來,”李明轉頭看向福來,“把長樂帶迴去,禁足一月,讓梅妃好好教教她規矩!”


    “不是,父皇……”長樂急急開口,李明冷眼看過去,長樂察覺李明的怒意,頓時也不敢再說什麽,退下去,小聲道,“是……”


    李明煩躁揮了揮手,讓人將長樂帶了下去。


    等長樂走後,李明看了三個年輕人一眼,抬手往裴文宣腦袋上一戳,頗有些恨鐵不成鋼道:“馬上就要成婚,你急什麽急!”


    裴文宣忙跪下道:“陛下息怒,微臣也是楊氏舊案中還有一些細節存惑想求證於公主……”


    “細節?”李明看了看李蓉,又看了看裴文宣,最後道,“朕就且信了你,朕又不是什麽老古板,你們婚事已定,想見麵又不是不可以,這麽光明正大過來,朕不同意嗎?”


    李明說這話,便是給裴文宣一個台階,裴文宣忙道:“是微臣狹隘,陛下寬厚之君,憫臣如父,是微臣不解聖意,還請陛下責罰。”


    裴文宣一通馬屁拍得李明心中舒暢,李蓉雞皮疙瘩都要掉了。李明擺了擺手,吩咐了人道:“行了,容卿同朕先走吧,這事兒讓蘇愛卿受罪,你們兩可得好好謝謝他。”


    “那是自然,”裴文宣向蘇容卿行禮,“此番多謝蘇兄。”


    蘇容卿神色平靜迴禮,李明看了還站在原地的李蓉和裴文宣一眼,猶豫片刻後:“算了,你們想說話就說說,多帶些人,免得讓人說了閑話。”


    “是。恭送陛下/父皇。”裴文宣和李蓉一起行禮,李明揮了揮手,便帶著蘇容卿離開了去。


    等一行人走後,裴文宣轉頭看向李蓉,他猶豫了片刻,終於道:“是隨便走走,還是水榭裏坐一坐?”


    “水榭裏坐吧,也折騰累了。”李蓉神色疲憊,裴文宣點頭,離她半丈距離,抬手道:“殿下請。”


    李蓉隨著他的步子一起迴了水榭,此刻已近午時,水榭中涼風徐徐,不知是風還是人,讓李蓉放鬆許多。裴文宣讓人上了茶具,在李蓉對麵為她烹茶。


    裴文宣今日沒穿官服,隻穿了一件藍綢繡白梅外衫,頭上用木簪半束發冠,他本生得清正,這麽規矩往茶桌後一落座,垂著眼眸注視著手中茶具,神色沉靜,姿態優雅雍容,合著茶香和隱約升騰而起的白煙,便有了幾分如夢似幻的俊美仙氣。


    李蓉撐著頭瞧著裴文宣,休息了片刻後才道:“裴大人如今看來正得盛寵,我父皇都願意這麽給你破規矩,我都有些嫉妒了。”


    “蕭平順利坐上鎮北將軍的位置,剛打了勝仗。”裴文宣給李蓉分了茶,聲音平淡,“你心悅於我,對我似是言聽計從,而我立場看似在太子,實則在陛下。給我麵子,可以麻痹太子,同時也能打磨我這把刀,”裴文宣吹著燙茶,“何樂而不為?”


    “最重要還是裴大人拍馬屁的功夫,活了大半輩子,果然大有長進,怪不得川兒後來都和你親近些。”


    裴文宣得了這話,頓住動作,片刻後,他淡道:“陛下親近我,並非因我說好話,隻是我懂陛下,而且,陛下不知你我關係,看在你麵子上罷對我好些罷了。”


    李蓉聽裴文宣答得認真,突生幾分煩躁,她揮了揮手:“罷了罷了,不說這麽正經,你今個兒怎麽了?”李蓉湊過去,端詳著道,“看著不高興的樣子。”


    裴文宣動作僵了僵,片刻後,他抬頭笑了笑:“可能有些累吧,最近白天應付陛下,晚上還得去找以前的舊部,一個一個招攬過來,還得忙和你的婚事。”


    “婚事不是禮部忙嗎?你有什麽好忙?”


    “當然還要忙的,”裴文宣溫和道,“宮裏會派人過來教授宮中的一些禮儀還有照顧你的一些吩咐,太醫也來了好幾次,雖然都學過也耗不了多少時間,但也是事兒啊。”


    聽這話,李蓉用扇子遮住半張臉,低低笑出聲來:“駙馬不好當吧?”


    裴文宣見李蓉笑得歡快,神色也軟了下來:“還好,有經驗。說說今天的事兒吧,”裴文宣低下頭去,“長樂找你麻煩?”


    “不入流的小手段,怕是柔妃拾掇的。本也懶得折騰,隻是想清一下自個兒身邊的人,順便給長樂一個教訓。”


    “蘇容卿怎麽來了?”


    裴文宣抿了口茶,李蓉也有些奇怪:“你說得也是,我也奇怪,長樂說是看到我的人給他信,那肯定是有人偽裝成我給他信了。他那樣聰明謹慎的人,能看不出是一個圈套?這麽趕著上來做什麽?”


    “信呢?”


    “這兒。”李蓉張開扇子,有些得意,“想不到吧?”


    “瞧瞧吧。”


    裴文宣揚了揚下巴,李蓉開了扇子上的機關,從裏麵抽出一張紙條來。


    等抽出來後,見上麵到的確是李蓉的筆跡,端端正正寫了一句:


    相思不見,許期桃花。


    後麵另一句便是仿的字跡,有幾分潦草:


    水榭相約,不得洛神。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1】


    李蓉:“解釋一下為什麽最近花這麽多錢。”


    裴文宣:“我在水榭看見你和蘇容卿了,我有小情緒了!”


    李蓉:“那你就刷爆我的卡?!”


    裴文宣:“對!!”


    【小劇場2】


    裴文宣:“你得對我負責。”


    李蓉(驚):“為什麽?!”


    裴文宣:“你撩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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