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暗衛將帖子和詳細記載了這兩人身份的文書遞了過來,同時奉上了衣衫,解釋道:“是太子那邊弄過來的,說是從揚州過來的富商夫妻,販賣絲綢,應當沒有太多人認識。”


    “好。”李蓉翻看了請帖,確認了名字之後,點頭道,“下去吧。”


    “殿下,”暗衛猶豫了片刻道,“拓跋燕此人關係網極為複雜,他府上怕是不大安全,殿下當真要以身涉險……”


    “無妨。”李蓉淡道,“我帶了信號彈,若有事,你們直接圍府就是。”


    暗衛見李蓉意誌堅決,便應聲下去,旁邊裴文宣還悶頭睡著,李蓉用扇子敲在他身上,轟他出去:“我換衣服,你出去。”


    裴文宣有些茫然睜眼,他方才似乎是睡著了,突然被叫醒過來,還不甚清醒。李蓉見他這番模樣,不由得笑了。


    他年輕時候便愛賴床,初初成婚,每天早上醒來叫他去上朝,便是一件難事。


    李蓉輕搖著小扇,溫和道:“怎麽,這麽多年了,裴大人賴床的性子還沒改掉?”


    聽得李蓉問話,裴文宣清醒了幾分,他翻身坐起來,甩了甩頭,隨後便利索卷了簾子,淡道:“你換好叫我。”


    而後跳下馬車。


    李蓉換了衣服,下了馬車,便看見旁邊已經有侍從準備好的一架商人用的馬車。


    這馬車不比李蓉馬車豪華寬敞,許多規製也是按著商人的身份來,李蓉坐上馬車後,等了一會兒,便見裴文宣走了上來。


    兩人坐在馬車裏,李蓉拿著寫了這對夫婦生平的文書和裴文宣對了一會兒,裴文宣才道:“等我們到了別院,要怎麽辦?”


    “拓跋燕的密室建在後院,等進去之後,你先去接近拓跋燕,想辦法讓他領我們進入後院,我借出恭之名繞到密室,拿到賬本之後,我們便走。”


    “我怎麽讓他領我們入後院?”裴文宣皺起眉頭,李蓉白了他一眼,“自己想。”


    兩人說著話,馬車便到了拓跋燕的別院。


    這個院子建在華京郊外,靠山依水,規模極大。


    兩人下了馬車,便見周邊人來人往,雖是深夜,卻也極為繁華,才在門口,絲竹管樂之聲便已慣響。


    李蓉跟著裴文宣,兩人拿了帖子,領著暗衛假扮的仆人,走上前去,由門童驗過帖子之後,便讓人領著他們進了院中。


    一入別院,就見周邊人員紛雜,各國口音衣著穿梭其間,周邊有波斯舞女來來往往,甚至於許多大夏國的女子,都穿著波斯舞女的衣服陪著人行走在長廊上。


    如此聲色之所,李蓉和裴文宣兩人端端正正的走著,便顯出幾分不合群來。


    在這批商人之中,裴文宣整個人看上去太過清正,又生得俊美,加上一個美豔動人的李蓉跟在身後,招惹了不少目光瞧過來。


    裴文宣察覺不妥,正想做點什麽,就感覺李蓉伸出手挽了過來,整個人靠在他身上,嬌嗔道:“你走得好快,人家都跟不上啦。”


    裴文宣身子微微一僵,但旋即反應過來,他溫柔一笑,似是寵溺道:“夫人說得是,是為夫的過失。”


    兩人一挽一笑,頓時和周邊融合不少,裴文宣雖然與這環境格格不入,但李蓉嬌媚動人,裴文宣稍稍溫和神色配合,便似一個溫雅商人帶了夫人過來,也不那麽引人。畢竟,除了商人,鮮少有清貴門第會娶這樣有失體麵的女子。


    侍從領著兩人進了屋子,一進去便聽有人大笑之聲,李蓉抬眼看了一眼,便見到一個濃眉深須的男子在上方坐著,正摟了一個舞姬,和旁人大笑著說著什麽,兩人被侍從引著上前,同拓跋燕道:“老爺,這是揚州王氏綢緞莊的王老爺和夫人。”


    說著,裴文宣和李蓉就朝著拓跋燕行禮,恭敬道:“六爺。”


    拓跋燕家中排行第六,因名字乃異族姓氏,大夏稱唿不便,於是人稱六爺。拓跋燕將兩人上下一打量,目光在李蓉身上多停留了片刻,隨後笑起來道:“王老弟,沒想到你和弟妹竟然如此年輕,我之前還以為你是個糟老頭子,來,坐。”


    說著,拓跋燕指了旁邊位置,讓人滿了酒道:“來,喝一杯。”


    戎人好酒,裴文宣也沒推辭,當即一杯飲盡,拓跋燕見得裴文宣豪爽,亮了眼道:“沒想到王老弟看著溫雅,竟也是個漢子。來,老哥與你喝一喝。”


    裴文宣博得了拓跋燕的好感,頓時便與拓跋燕你來我往暢聊起來,兩人一邊喝酒,一邊聊天。裴文宣這人,不搭理人時,能把人氣死,總覺得這是個不知趣的人物,但他若想刻意接近起誰來,他見識廣博,倒是沒他不能接的話頭。


    兩人一見如故,裴文宣酒上不停,李蓉給兩人斟酒,幾尋下來,拓跋燕便與裴文宣稱兄道弟起來。李蓉見時機差不多,給裴文宣使了個眼色,裴文宣接了李蓉的眼神,麵上神色不動,笑著同拓跋燕道繼續聊著,但說著說著,話題就到了花草上。


    “小弟喜歡花草,尤喜牡丹,以往重金購得幾株魏紫,養在庭院之中,盛開之時,國色天香,不知兄長可有什麽喜歡的?”


    商人之間,奇珍異寶是常談之事,古玩畫作,花草珍禽,有點錢的商人都要收集一些,更何況拓跋燕這樣的巨賈?聽裴文宣一提花草,拓跋燕大笑起來:“小弟是沒見過好的牡丹,魏紫算什麽?來,”拓跋燕站起來,“讓老哥帶你去庭院瞧瞧,讓你看看,什麽叫真正的花開時節動京城。”


    “兄長有何寶貝?”裴文宣笑起來,“小弟雖不及兄長巨富,但見過的花草卻是不勝枚舉,兄長說得這樣好,怕不是被人哄騙了吧?”


    “沒見識!”拓跋燕聽裴文宣這話,頓時有幾分不滿,抓著裴文宣就道,“來,你隨我來,看看是不是我哄騙你。”


    “兄長慢些,”裴文宣被拓跋燕拉扯著,迴頭看李蓉,“夫人,快跟上來呀,兄長,別急,且慢著些。”


    裴文宣一麵走,一麵跟著拓跋燕,李蓉笑著起身,同旁邊侍女道:“六爺真是個急脾氣。”


    那侍女笑了笑,柔聲道:“老爺慣來如此的。”


    說著,李蓉便領著人跟著侍女,同裴文宣拓跋燕一起到了後院。


    李蓉進了院落之中,迅速掃了一眼院子,這院子和她記憶中分毫不差,到沒有太大變化,當年她查拓跋燕,可是把這院子一寸一寸翻過的,對這裏熟悉得很。她瞧著院中似乎還有些人,不由得道:“後院還有人麽?”


    “宴上醉酒之人多,”侍女笑道,“若是老爺好友,便會引到後院來休息。”


    李蓉點了點頭,心中差不多有了數,她一麵思索著路線,一麵放緩了腳步,片刻後,她麵露難色,旁邊侍女見她麵色有變,不由得道:“夫人可是有礙?”


    “我欲出恭,不知哪裏……”


    侍女見李蓉詢問,忙道:“夫人請隨我來。”


    李蓉點了點頭,轉頭吩咐了旁人,同身後侍從道:“暗香隨我來就好,你們其他人跟著老爺吧。”


    其他三人領命,就留了一個女侍暗香跟著李蓉,兩人隨著侍女往東司之處行去,李蓉一麵走一麵算著和假山的距離,到了最合適的位置,李蓉給暗香使了個眼色,暗香抬手左右兩個手刀,就將走在前方的兩個侍女劈暈過去。


    李蓉和暗香將侍女拖到暗處,迅速換上她們的衣服,而後便直接往假山而去。


    走到假山之後,李蓉進入山洞,按著記憶摸索而去,隨後踩到一個空處,李蓉蹲下身,按了旁邊一個按鈕,隨後同暗香道:“劍。”


    暗香將劍遞給李蓉,李蓉將劍插入地中一撬,便拉開一個鐵板,鐵板下是一個樓梯,暗香拉了劍道:“屬下先下。”


    說著,暗香便靈巧跳了下去,隨後就聽下方傳來幾聲悶響,暗香道:“殿下,可以了。”


    李蓉應了一聲,走了下去。


    下方是個地牢,看守的人已經被打暈在了地上,李蓉沒有理會關押在裏麵的人,徑直朝著側門而去,側門上有一個旋轉的按鈕,按鈕邊上是波斯文,李蓉朝著暗香揚了揚下巴道:“去把那守衛身上的令牌拿來給我。”


    暗香應聲,去拿了守衛身上的令牌。


    這裏的門需要密語,密語是每天守衛的名字的波斯語,李蓉得了這些守衛的名字,翻譯成波斯語後,扭動對準旁邊的波斯文,隨後門便大開來。


    門開之後,是一個極小的房間,房間四麵都是書架,上方密密麻麻都是冊子。


    拓跋燕擺放這些賬目是有規律的,李蓉按著她記憶中對拓跋燕的了解,尋著規律迅速找到了楊家的賬目,她拿出賬目來,翻找了片刻,確定是楊家賬目之後,便放入袖中,隨後道:“走吧。”


    暗香應了聲,李蓉關好門,便折迴假山之上,兩人剛走出假山沒有多久,就聽身後傳來了聲音:“兩個侍女在前麵,抓住她們!”


    聽到這話,李蓉便知應當是那兩個侍女暴露了,她囑咐了暗香一句:“分頭走。”


    隨後她便朝著客房的方向衝去,暗香留在後方,將那些人稍稍一攔,便趕往了另一個方向。


    李蓉衝到長廊上,一路狂奔,急急想要趕往前院而後脫身離開,後方追兵之聲漸響,她心跳快了起來,聽著那些人從身後追來,她急急轉過長廊,正往前跑著,旁邊客房門忽地一開,一個人將她猛地拉了進去,關上房門。


    那人一把捂住她的嘴,一把摟住她的腰,李蓉靠在他身上,他靠在房門上。


    李蓉可以清晰感知到那人的溫度,鼻尖縈繞那人熟悉的清香,她僵著身子不敢動,外麵是追兵叫喊著跑過的聲音,那人低下頭,附在她耳邊,輕聲道:“是我,殿下。”


    第22章 蓉蓉


    聽到這個聲音, 李蓉有片刻恍惚, 旋即反應過來, 竟是蘇容卿!


    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李蓉腦中迅速浮現出這個問題,但也同時放鬆下來, 既然是蘇容卿,那暫且應該不會有什麽威脅。


    兩人沒有說話, 外麵追兵急急跑了過去,蘇容卿放開李蓉, 忙往旁邊退了一步, 行了個大禮道:“事從緊急,冒犯殿下, 還望殿下見諒。”


    李蓉點點頭, 她掃了屋中一眼,這裏似乎是個客房,蘇容卿與平日不太一樣, 發絲淩亂,衣衫散開,與堂上參加宴會之人相仿,似是醉酒之後,在此歇息。


    李蓉握扇沉吟, 她已經特意讓蘇容卿去兵部調動賬本,不說蘇容卿為何沒去兵部來了此處,就以拓跋燕的行事風格,蘇容卿也不該和他打上交道。


    她一時不知如何開口詢問, 正斟酌著用詞,便聽蘇容卿道:“殿下,方才微臣在客房中,聽外麵喧鬧,有侍從言及有侍女被人打暈,怕是有人混了進來,現下正在四處追查,方才微臣又見殿下被人追趕,猜想打暈侍女之人影應是殿下,今夜拓跋燕府上名流眾多,他手下的人應該一時不敢追查太過,殿下不若此刻換上衣服,由微臣送殿下出府。至於其他問題,殿下可在路上再與微臣詳談。”


    蘇容卿安排得詳盡,李蓉也不猶疑,立刻道:“好。”


    蘇容卿轉過身去,立刻拿出了一套波斯舞女的衣衫奉上,垂眸恭敬道:“還請殿下屈尊,勉強換上這套衣衫,方便微臣領著殿下離開。”


    波斯舞女的衣服有麵紗,李蓉換上這衣服,便可以大大方方跟著蘇容卿離開,她並不是會計較衣服的人,應聲取了衣服,便進了屏風後麵,蘇容卿背過身去,聽李蓉在屏風後小聲道:“你為何在此?”


    “微臣猜想兵部的賬目,如今調看也無意義,便想另辟蹊徑著手。拓跋燕此人與華京貴族相交密切,風傳華京中見不得人的銀子,大多從此人手中經過,過往刑部為查其他案子,令微臣接觸過拓跋燕,頗有幾分交情,故而如今要查楊氏賬目,微臣便想來拓跋燕這裏碰碰運氣,不想就遇到了殿下。”


    蘇容卿說完,李蓉也換好了衣衫,她一麵帶著麵紗,一麵走出來,淡道:“你倒也是有心的。”


    蘇容卿聽到這話,迴過身來,正要說些什麽,目光一抬,便愣在原地。


    波斯舞女的服飾暴露甚多,相對於李蓉這樣美豔嬌媚的女子來說,比起宮裝,更要凸顯李蓉之美幾分。短衫長裙,腰間墜珠遮擋,半遮半掩下的腰線隨著李蓉動作舞動,令人難移目光。


    “蘇大人?”李蓉見蘇容卿愣神,不由得問了一聲,“還不走?”


    蘇容卿得了這話,迴過神來,強行移開目光,側身道:“殿下請。”


    說著,蘇容卿便開了門,領著李蓉走了出去。


    李蓉忙活之時,裴文宣就陪著拓跋燕在院子裏賞花。


    裴文宣算著李蓉的時間,引著拓跋燕與假山相反方向的遠處走去,走了一會兒後,裴文宣見老遠似有人舉著火把跑過,他心知不好,見前方便是水榭,讚歎出聲道:“此處風月甚好,可惜無酒。”


    “我的院子,哪裏會沒有酒?”


    拓跋燕大笑起來,指了前方亭子,拉扯著裴文宣道:“走,老弟,我帶你水榭一飲。”


    拓跋燕酒喝得多些,走路有些踉蹌,裴文宣酒量算是不錯,但一晚喝下來,也是有些難受,他強撐著跟著拓跋燕往前,一起進了亭子。


    亭子裏果然備著酒,裴文宣笑道:“這些酒哪裏足夠,去,”他扭頭吩咐了旁人,“再去拿些酒來,我要和兄長暢飲一番。”


    侍衛應了一聲,便下去領酒,裴文宣心知李蓉怕是呆不了多少時間,便給拓跋燕倒了酒,悠然道:“兄長酒量不行啊。”


    “你胡說!”拓跋燕得了這話,頗為不滿,“我行走各國,可沒有幾個能喝贏我的。”


    “那我同兄長打個賭,我喝兩杯,兄長一杯,看誰先倒下,如何?”


    “你太不看不起人了,”拓跋燕拿起酒壺,倒滿酒,一口飲盡之後,倒了一杯給裴文宣,往桌上一磕,大聲道,“喝!”


    裴文宣麵不改色,一口喝盡。


    兩人喝酒喝得很急,裴文宣覺得五髒六腑翻天覆地,臉色極差,而拓跋燕三杯下肚,便撐不住往水榭邊上衝去,裴文宣給旁邊侍衛使了個眼色,隨後站起身作勢去扶拓跋燕,侍衛得了裴文宣意思,在裴文宣起身的瞬間便忙進去,假作侍奉,但無形就擋了拓跋燕侍衛的腳步和視線。


    裴文宣到了拓跋燕身後,將他順勢一推,拓跋燕直直墮入湖中,裴文宣驚叫出聲來:“六爺!”


    周邊瞬間亂作一團,拓跋燕的侍衛急忙下水去,裴文宣著急道:“救人!快救人啊!”


    裴文宣一麵說,一麵覺得難受,轉過頭扶著亭子便嘔了出來。


    這一番動作驚動了守在不遠處的管家,管家忙上前來,急道:“怎得喝成這樣!”


    隨後見裴文宣扶在一旁嘔得極為厲害,他忙道:“快侍清水來,將王老爺扶到客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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