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沐瑾和李旭可不是這麽好糊弄的,不可能因為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翻臉的。”李青品著茶杯裏的熱茶,毫不在意。


    袁邵蹙了蹙眉:“公主所言極是,可屬下真的親眼看到他們大吵一架。”


    李青笑了一下,說:“袁邵阿袁邵,是不是跟在我那個廢物哥哥身邊太久,腦子沒處用,索性丟到那些個秦樓楚館了?你怎知這不是他們演給你看的?”


    袁邵跪下作揖:“公主恕罪。”


    “行了,如今你已入宮,可得好好把握機會,別讓我失望才是。”李青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地睥睨著跪在自己腳邊的袁邵:“退下吧。”


    “是!”袁邵起身朝她作揖,然後消失在了夜色中。


    窗外的雪似乎小了些,但還在時不時零星地飄著幾片雪花,此刻的裕華殿裏,兩個小丫頭窩在被窩裏頭悉悉索索不知在幹嘛。


    “阿瑾,你跟李旭什麽情況啊?”李妍把自己包裹在被子裏,露出一張臉。


    唐沐瑾還在生氣,憤憤道:“別跟我提那個討厭鬼。”


    李妍懵了,歪著腦袋問:“啊?剛才不是還好好的,這麽還氣上了?”


    唐沐瑾煩躁地拱了拱被子,然後把來龍去脈說清楚。


    “啊......原來是這樣。”李妍笑道:“他會不會隻是因為擔心你,一時心急說錯話了而已?”


    唐沐瑾瞪了她一眼:“你怎麽還幫他說起話來了?”


    “我沒有啊,李旭這個人吧,我覺得不像是那種會嫌你給他惹麻煩的人。”李妍往唐沐瑾的身邊挪了挪,然後分析:“你看啊,如果他真的嫌你麻煩,那你當時染上肺癆他也不會留在你身邊了啊,我覺得他應該就是太擔心你,怕你受傷,所以才那麽說的。”


    唐沐瑾想了想,心裏的怒氣似乎消減了一些,忽然覺得這麽看來,似乎是自己鑽牛角尖,胡思亂想了,有些理虧的感覺,礙於麵子,唐沐瑾以困了為借口,一頭紮進被窩裏。


    翌日,天邊不亮文蓮跟白英就將被窩裏睡得正香的兩人拽了出來。


    唐沐瑾昨夜在被窩裏醞釀了好久才睡著,感覺自己才閉眼睛,就被叫起來了,眼皮子像被麥芽糖粘住了一般,怎麽努力都睜不開,可嘴裏還叼著半塊餅,要不是文蓮在一邊幫她撐著腦袋,她早就一頭栽倒在梳妝台上昏睡過去了。


    旁邊的李妍更不用說了,平日裏她可是嚴格按照醫書上的時間作息的,她眼底下都熬出了淡淡的烏青,不過好在平日裏保養好,在臉上撲一層粉,臉上的倦容很快就消失了。


    元日朝會,不僅有權臣百官,還有金發碧眼的外邦人攜貴禮前來麵聖,所有人都穿得格外隆重,一步一響,唐沐瑾覺得,要是陽光再大些,恐怕他們身上的金銀玉石反射出來的光能晃瞎眼睛。


    “謔!這麽多人,要不,咱們晚些再來吧。”唐沐瑾看著不斷往群英殿裏湧的人,忍不住感歎。


    李妍打了個哈欠說:“你傻啊,平日裏文武百官來上朝就夠多了,今日可是元日朝會,人就更多了,咱早點去,父皇一高興,說不定還能多給點壓歲錢呢。我聽說啊,來朝聖的外邦人會進貢好多名貴藥材,要是父皇高興了,還能跟他討些呢。”說著李妍就越發興奮了,拽著唐沐瑾就往裏擠。


    唐沐瑾撇撇嘴,切,那些藥材攏共才多少點啊,她清風巷的庫房裏一抓一大把,要不是那些是仙草,必須用靈力煉化才能用,她才不稀罕這些個花花草草呢。等她靈力恢複了,讓這個傻丫頭開開眼。


    兩人在一旁邊吃點心邊盯著高台上的李隆基的動靜,李妍瞥見朝聖的外邦人下去後,趕緊拍了下唐沐瑾還在往嘴裏塞點心的手:“哎呀,別吃了,快!”


    唐沐瑾趕緊掏出手帕擦了擦嘴,提起裙擺跟上去,可有人比她們更快一步。


    太子和李青搶先一步給李隆基請安了,李隆基滿眼欣慰,對太子說了些勉勵的話,又誇李青越發乖巧懂事。


    他瞥見唐沐瑾兩人也來了,眼睛一亮,朝他們招招手:“阿瑾,你來得正好,上前來,父皇有話同你講。”


    李青站起身,看向她的眼神雖然滿是笑意,可透著股子寒意。


    唐沐瑾早就察覺到她的目光,路過她時,故意翻了個白眼。


    李灝蹙了蹙眉,正欲發作,李青上前攔住,她笑而不語,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今日這般重要的日子,不易起衝突,尤其是在李隆基麵前,給他遞了眼神,先行退下。


    李妍上來就是一通賣乖,把肚子裏所有的吉利話說了個遍,說到最後,實在憋不出什麽了,李隆基知道自己這兩個女兒的性子,一個比一個怪,能讓李妍這般賣力,必有所求,越是這般,李隆基偏偏想捉弄一下她,故意說:“好,下去領壓歲錢吧。”


    “啊?”李妍沒想到他會隻給她一些壓歲錢,她說了這麽多好話,不說大賞,也不至於一點壓歲錢就打發她吧。


    李隆基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嗬嗬笑了兩聲,便朝李妍揮揮手:“自己跟孟總管去庫房挑吧。”


    方才還跟霜打的白菜似的李妍瞬間就活過來了,連忙謝恩:“兒臣謝過父皇!”


    得意地朝唐沐瑾擠眉弄眼的:“我先去了,待會就來找你。”然後便跟隨孟總管往庫房去了。


    唐沐瑾無奈地搖搖頭。


    “阿瑾,你上前來。”李隆基發話了。


    唐沐瑾提起裙擺走上前。


    李隆基問道:“你可有什麽話要同朕說?”


    唐沐瑾一愣:“兒臣不知父皇此言何意,兒臣近日可老老實實養傷,沒出去惹事啊。”


    李隆基不言反笑,看向身旁的武惠妃。


    武惠妃端著一副慈母樣,溫柔開口:“我記得沒錯的話,永樂如今十九矣,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不知有了入眼的郎君沒?”


    唐沐瑾一向反感別人幹涉自己的事情,更不用說是婚事,這個人換做是李隆基就算了,偏偏是武惠妃,她淡淡道:“沒有。”


    “當真?”李隆基忍不住問道:“那個李旭也沒看上?”


    唐沐瑾斬釘截鐵地迴答:“沒有!李旭就更不可能了!”


    李隆基一挑眉,坐在龍椅上的身子往後靠了靠,作惋惜之態:“宣城侯,你也聽到了,不是朕要棒打鴛鴦,是朕的寶貝女兒不願嫁與你啊。”


    身著紫色官袍的李旭從李隆基身後的屏風處走出來,看向唐沐瑾的眼神滿是孤寂與失落,像極了被主人拋棄的可憐小狗。不知是唐沐瑾看錯了還是怎的,她似乎看到他眼眶微紅,眼眸中閃著淚光,他很快就移開了目光,走到李隆基麵前,沒有說話,隻是朝李隆基彎腰作揖,便轉身離去,再也沒有看唐沐瑾一眼。


    唐沐瑾一頭霧水,就算昨晚吵架了,也不至於一句話也不跟她說吧。她疑惑地看向了李隆基:“父皇,這是怎麽迴事?”


    李隆基站起身,緩步走到唐沐瑾身邊,語重心長地說:“世間何物最為難求,唯有真心二字,阿瑾,如今此物就擺在你麵前,你該慎重考慮,等你考慮清楚,再迴答朕的問題。”說完便走進了人群中。


    武惠妃也走到她身邊,說:“宣城侯連夜帶著婚書進宮求見陛下,在宮門前等了很久,宮人說,夜裏的雪差點把他堆成個雪人兒呢,這都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他給陛下獻上了新年的第一份賀禮——三十萬兵權和他身上那件紫色官袍。大家都是聰明人,這些意味著什麽,不用我說你也很清楚。陛下對他很滿意,也知道他對你的一片真心,但還是決定把選擇權交到你手裏。本宮不得不佩服你,在這權力至上的時代,能讓一個男人為你舍棄一切。”


    唐沐瑾心頭一震,這個傻子,在雪地裏站了一夜,不得凍出病來!她提起裙擺便往台下跑去,身後的文蓮趕忙跟上去:“公主小心些,地上滑!”


    她一下高台就傻眼了,一會兒的功夫,李旭就消失在了人群裏,來來往往的人不停地打斷她,她好不容易瞥見一抹紫色身影,趕緊追上去,一把拽住那人的肩膀。


    那人迴過頭,卻是一張陌生的臉,還是個五旬的老頭兒,他認出了唐沐瑾,喜出望外道:“原來是永樂公主,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唐沐瑾訕笑了一下,擺擺手:“無事,本宮看錯人了。”說完便匆匆跑開。


    李旭無心與這些人交涉,肯定要出宮,她轉頭朝宮外跑去。終於,在宮門口看到了那抹紫色身影,她張了張嘴喊道:“等等......”可跑了一路,她上氣不接下氣,喊出的聲音李旭根本聽不見,李旭頭也沒迴,翻身上馬離去。


    唐沐瑾喘了一口氣,跑到宮門口,搶過一旁的侍衛牽過的一匹馬,正要上馬,侍衛攔到:“哎!公主!這是兵部王侍郎的馬,您要騎馬,小的重新給您找一匹啊。”


    唐沐瑾奪過他手裏的馬,然後對身後跑來的文蓮喊道:“文蓮,你帶他去把我的馬牽來給王侍郎,再去庫房把那壇花雕送給王侍郎,當我給他賠個不是。”


    文蓮叉著腰,喘著粗氣:“啊?可是我剛跑到這......好吧。”


    她抬手朝侍衛招了招手:“你......你隨我來吧。”


    騎上馬的唐沐瑾在雪地裏飛馳,馬蹄將地裏的雪踏得飛起,她跑得急,忘了戴帷帽,刺骨的寒風刮在她臉上,跟刀子刮似的疼,可她此刻隻想追上前麵的李旭。


    前麵的李旭騎著馬漫步雪中,一身紫袍在雪地裏甚是顯眼,發帶在身後輕輕飄揚,在白雪的映襯下,原本英俊的臉上染著幾分落寞,但並沒有顯得整個人頹廢,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孤寂美。他走在鬧市,不免吸引了路上那些小娘子的目光,但此刻的李旭並沒有察覺到底下的女娘們炙熱的目光。


    “阿旭!”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李旭的眼眸瞬間就亮了,但很快,眼裏的那抹光又消失了,周圍這般吵鬧,可能是他聽錯了,於是繼續往前走著。


    下一秒,一抹紅色的身影衝到了他的馬前,他猛地一拽韁繩讓馬停下,險些就撞到了那人。


    “阿瑾......你,你瘋了,馬差點踩到你!”李旭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唐沐瑾叉著腰微微喘著氣道:“還不下馬......”


    李旭翻身下馬,上前查看:“你沒事吧?”


    “我......我喊了你好多聲,你都不理我......”唐沐瑾順了順氣,看著他有些抱怨地說。


    李旭躲開了唐沐瑾的目光,背過身去,聲音低落:“你不想見到我,我走,不是正和你意嗎?”


    唐沐瑾被他噎了一下,隨後低聲笑了下:“你怎的這般小氣,氣話哪能當真?”


    “你說的,我都會當真。”李旭依然背對著她,繼續說:“公主快迴宮吧,外麵冷。”說完,牽著自己的馬就往反方向走。


    唐沐瑾跟上去,連忙哄道:“你生氣了?真生氣了?”


    李旭別過腦袋,不理會她。


    唐沐瑾又繞到另一邊:“別氣了嘛,我昨夜說的都是氣話,我怎麽可能不想見到你呢?”


    “公主金口玉言,字字珍貴,某,豈能不當真。”李旭又轉過腦袋看向別處,然後似自嘲般說:“某不過一介武夫,空有一身蠻力,既無詩書才華,又不風趣,公主見我作甚?”


    唐沐瑾見他真的生氣了,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麽他都不會聽的,於是牽過他手裏的馬,笑嘻嘻地說:“我幫你牽吧,哇,你的馬真乖呢。”


    李旭依舊麵無表情,不冷不淡地說:“公主還是把馬還給我吧,若馬傷到公主,某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說完又把馬牽了迴來。


    唐沐瑾看著他走遠的身影,忍不住腹誹,臭小子,怎麽這般難哄嘛!


    但人是自己惹的,肯定還得自己哄好嘛,於是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後。


    東宮裏,李灝也收到了消息,如果永樂那丫頭真的嫁給了李旭,日後這位置可坐不安穩啊。他正要想辦法攪合他們倆,李青卻攔住他:“皇兄急什麽,就算李旭成了駙馬又能怎樣呢?代價是交出那三十萬大軍的兵權,不會威脅到皇兄你的。他和父皇之間的交易,我們隻賺,不虧。”


    “如果他娶的是別人,那倒好說,可他要娶的,偏偏是永樂那丫頭!”李灝覺得還是不妥。


    李旭十六破格參加武舉高中,隨其父在沙場征戰不到兩年就是將軍了,二十歲手握重兵,讓三十萬人心甘情願聽命於他,征戰的數年唯一一次敗績就是去年,若不是對方用了邪術,根本不能將他俘獲,如今少年將軍又封了侯,能爬到這個高度,無論是才能還是運氣,都是幾號的,實在不容小覷。再加上唐沐瑾那個不省油的燈,就算他沒了兵權,單憑駙馬這個身份,也能在朝堂之上平步青雲,甚至權傾朝野。


    李青毫不在意,她抿了下手裏的熱茶,淡淡道:“永樂又如何?她雖有將軍的頭銜,但如今兵權在你手,更何況,她能擇良婿強強聯手,我們就不能嗎?”


    李灝疑惑地看向她:“你的意思是?”


    “我前陣子給母妃請安的時候聽聞,寧國公家的世子遊學迴來了。”李青看向他,眼神裏滿是勢在必得。


    李灝問:“宋子隱迴來了?”


    寧國公的嫡長子,宋喻之,字子隱,常年在外遊學,一走就是兩三年,不曾迴京。傳聞他遊學並非真的遊學,而是跟隨仙師道長修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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