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清風撫雲,彩雲追月,不覺已是仲秋之時。


    小優坐在床邊的矮凳上一針一線的繡著秋衫。黑色的錦帛被細密的絲線覆蓋,不一會兒一朵栩栩如生的香蘭便悄然怒放。咬斷連線,小優提起衣服細細端詳了一會,似是覺得有些不太滿意,便換了絲線熟練的在香蘭邊上飛針走線,不一會兒,一隻繞蘭飛舞的銀蝶躍然呈現。小優滿意的點點頭,起身將袍子置於長案上,提起半熱的烙鐵仔細的熨平了褶皺。


    “優,什麽時辰了?”花火怏怏的靠在床頭,看著窗外明媚的秋光出神。


    小優頓了一下,收起烙鐵,拿著袍子笑盈盈的走向花火,用身體擋住了花火的視線。“庚時了,小姐。可要咥飯?”


    花火收迴視線,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小優也一陣沉默,接著立刻轉移話題,將縫好的袍子放到花火麵前,“小姐,這是優給小姐縫製新袍子,小姐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花火苦笑道:“新衣加身又有何用在這四方地裏還不是穿什麽都一樣。你,收起來吧。”


    小優看著花火,攥緊了手裏的袍子,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花火垂下眼簾不再看她。


    自從那天在藍田大營受嬴魚襲擊受重傷以來,至今已休養快小半年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肩上的傷口愈合的並不好,但好在體內的毒素被清除了幹淨,保住了性命。花火微微動了動身子,傷口牽動著神經痛得花火倒抽了一口氣。小優聞聲立刻扔下袍子跑到花火身邊扶住花火,眼裏又一次泛起了淚花。花火無奈,隻得好言安慰她說花火沒事。小優咬著下唇,想忍住淚水,但似乎沒什麽效果的樣子。


    “優,我隻是想活動活動,躺了一天,身子都有些麻了。”花火用還能動的另一隻手拍了拍小優的頭,小優搖了搖頭,小心翼翼的拆下花火肩上的紗布,拿起一直放在床頭的瓷瓶,從中倒出月白色的粉末細細的灑在她傷口上,再將紗布纏繞了迴去。


    花火安靜的看著小優完成這每天必做的一項工作,微微有些發愣。


    門扉突然被叩響,打破了屋內一貫的平靜。“是蘇老神醫,我去開門。”小優幫花火拉好衣襟,轉身打開了屋門。


    門外一白須老者背著藥簍立在那兒,小優連忙將老者請進了屋,備茶招唿他。


    老者放下藥簍來到花火床前,將一小墊放在花火手腕下,開始搭起脈來。小優立在一旁,端著茶碗不敢打擾。過了一會,老者捋了捋胡子,收起小墊。小優立刻將茶碗奉上,一臉期待的看著老者。


    老者接過茶,抿了一口,慢慢說道:“從脈象看,客卿的傷已無大礙,隻是”老者頓了頓,小優焦急的催到,“隻是什麽?”老者意味深長的看著花火,說道,“隻是,這世上有些事放下比裝著要好一些啊。心若不愈,身亦累之。還望客卿明白啊。”


    花火沒有接應蘇老神醫的話,隻吩咐小優好生送客,便顧自躺了下去。


    心若不愈,身亦累之好說辭啊,可這心又當如何愈呢。


    九耳依舊沒有醒來,半年不吃不喝按理早應該離世,但也許因為是神獸的緣故吧,依舊有唿吸。但那個風趣的人,卻早已魂歸西方。


    六月,有人上書檢舉秦武與兩年前老毐案有牽連,後又有上書檢舉秦武與文信侯呂不韋勾結,妄圖逆謀,證據確鑿。嬴政下令逮捕秦武,壓入大牢。


    審訊時,秦武供認不諱,承認確實有逆謀之舉,但沒想到呂不韋會死這麽早,於是擱淺了計劃。嬴政大怒,當即判秦武死刑,於次日正午南市口行刑。


    花火聽到消息後不顧未痊愈的身子,騎上墨雲連夜從休養之地趕迴鹹陽。嬴政見她衝進他的寢宮,先是一愣,旋即怒不可遏,命令手下製服她。


    在抵抗中,花火肩上的傷口因激烈掙紮再次裂開,疼得她幾乎暈了過去。嬴政見她傷口撕裂卻毫不放鬆抵抗,暴跳如雷,向她怒吼道:“你就這麽袒護那個人?他想要寡人的命,你卻如此為他說情,在你眼中寡人的命還不如那人的命來的重要是麽!傳令下去,不用等到什麽正午了,現在就給寡人斬了!”


    花火一愣,停止了掙紮。士兵以為花火放棄了抵抗,也放鬆力道,怕加重她的傷情。


    秦武要死了,他真的要死了。她心頭一痛,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推開圍在她身邊的守衛,跑出了宮殿,騎上墨雲,狂奔向南市口。


    當她趕到刑場的時候,文官還在宣讀罪狀。


    她跳下馬,拚命的想從人群裏擠過去。一個書生模樣的青年被她擠了一下,生氣的抓住她的肩,說道:“這位兄台怎可如此不講禮儀。”


    花火迴頭怒視那抓住花火的書生吼道:“你給我放手!”那書生被花火嚇了一跳,下意識鬆開了她的肩。


    花火沒有理他,繼續向前擠去,隻聽剛才那書生慘叫道:“血!那人那人身上都是血!”周圍的百姓聽到他的話,像是逃避洪水猛獸般遠離她,剛好給她讓開了一條道路。


    花火跌跌撞撞跑向那個跪在刑台上的人,一把抱住了他。宣讀人也停止了宣讀,不可思議的看著花火。在一旁監刑的王綰先是一嚇,待反應過來立刻上前想將她拉離。花火對著王綰俯身磕頭央求他讓她同秦武最後說幾句話。王綰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秦武艱難的抬起頭,看著淚流滿麵的花火,咧開嘴笑道:“你怎麽來了,還不快迴去養傷,這麽淘氣,以後受傷本公子可不再給你醫治了啊。”


    花火一把摟住秦武,秦武在她懷中先是一僵,接著慢慢放鬆了下來。


    “都是真的麽?”花火輕聲問道。


    “嗯。”秦武點了點頭。


    “為什麽,你為何要這樣做。我不明白啊。王上即已放過你,你為何還要如此執著,這君王之位對你就那麽重要麽?”花火身上有些發冷,顫抖不已。


    秦武歎了口氣,緩緩說道:“看來你都知道了啊。”


    花火點了點頭。秦武,不,應該稱之為贏成,是嬴政同父異母的弟弟,秦國的長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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