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個月中,花火一邊與鄭國李煥討論如何開渠最有效率,一邊暗地裏和九耳查找那個水妖,但那水妖一直沒有消息,就好像消失了一般。


    嬴政也時不時跑來,悉心巡查河渠建設。李斯當然是更沒個空閑,一刻不停的來迴調查有無疲民敗官。


    這些天她也是忙的焦頭爛額,天天在大太陽底下跑來跑去。可雖然她這麽多天曬在日頭底下,又從沒好好吃過一頓飯,她卻一點也沒有感覺自己有什麽外在變化,有時候她都覺得難不成她的身體時間已經停留在現代,而在這個時代隻要不死就不會有任何變化?這事她問過九耳,九耳說他也不清楚。


    李斯和鄭國倒是越忙越起勁,兩人都瘦了一大圈,也曬的黝黑,但原本的滿頭白發卻奇跡似的變黑了。


    自從她上次提出熱脹冷縮的原理後,鄭國和李煥就整天不見人影,問李斯,他也隻是笑著說,“還不是你出的主意,那兩小子現在正埋頭找方法呢。”卻也不告訴花火他倆到底身處何方。


    這日,正當花火百無聊賴的逗九耳玩的時候,李斯掀起她的帳篷簾,黑著臉走了進來。


    “已經一百又五十六個人了,隻今日就死了十個。”


    花火的手一顫,揪下了九耳的一小撮毛,九耳哀叫了一聲,跳到了一旁。


    “我知道會是這樣,贏王上怎麽說。”花火垂下眼簾,沒有看李斯。


    “王上說,‘既然是輕兵,就不可能沒有死人的,繼續幹。’”李斯的聲音很輕,吐字卻異常的清晰。


    “真是夠狠心的,對吧。”花火除了苦笑,再也擺不出其他的表情了。


    “王上也是很苦的,方才臣見王上時,王上的眼睛通紅。”李斯閉上了眼睛,握緊了拳頭。


    花火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從桌上拿起了一瓶秦酒,揣在懷裏,對李斯說到,“走吧,王上沒法做到的事,我等就替王上做了。”


    李斯點點頭,默默無聲的領了她出去。


    七拐八繞的來到一片很大空地前,空地上密密的排列著一個個小土丘,有些的土色已經顏色泛冷,有些還是新的。


    花火走到離土堆前三步的地方,從懷中掏出酒瓶,說到:“諸位都是好漢,為了小家大家拚上了自己的性命,我在這替王上和百姓敬諸位第一杯,一路走好。”


    說完花火將瓶子裏的酒倒出來一些,灑在地上。


    “諸位的神勇將會感動天地,後人將會記住諸位。第二杯。”花火又到了一些在地上。


    “諸位的勞作是成功的,河渠不日就會建成,這塊地正好就對著進水口,諸位將會在第一時間看到河水湧出的一刹那。珍重。第三杯。”花火將瓶子裏的酒都倒在了地上。


    這時,她身後突然傳來李斯那有些走調卻應景的歌聲:“鼓鍾將將,淮水湯湯,憂心且傷。淑人君子,懷允不忘。鼓鍾喈喈,淮水?々,憂心且悲。淑人君子,其德不迴。鼓鍾伐?,淮有三洲,憂心且妯。淑人君子,其德不猶。鼓鍾欽欽,鼓瑟鼓琴,笙磬同音。以雅以南,以龠不僭。”


    花火知道,這是《詩經,小雅,穀風之什,鍾鼓》的內容,意思是:編鍾敲起響叮當,淮水奔騰向東方。心裏憂愁又悲傷。古代賢人和君子,實在念念不能忘。編鍾敲起聲繚繞,淮水奔騰浪滔滔。心裏憂愁又煩惱。古代賢人和君子,品行端正道德高。敲鍾擊鼓聲悠悠,淮水中間有三洲。心裏悲傷又憂愁。古代賢人和君子,道德無瑕品行優。編鍾敲起聲欽欽,又彈瑟來又彈琴。笙磬和諧真好聽。既有雅樂和南樂,排簫伴奏依次行。


    這歌原意是表現對先人的敬意和緬懷,李斯在這裏唱大概是將這些個無法留名後世的工匠們比作先賢,加以崇敬吧。


    祭奠完死去的渠工,花火和李斯心情沉重的迴了駐地,正好碰到多日不見的鄭國。


    “花客卿,來的正好,如所說的方法我試驗多次,終於成功了。來來,一起去河渠看看,今天將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鄭國不由分說的拉起花火向外走。剛好花火也不太想待在帳篷裏,便由著他拉了出去。


    李斯也跟了上來,三人不消一會兒就來到了渠口。


    隻見渠工們將猛火油澆到山體上,原本灰白的山體,立刻變的黢黑。這時山下有一排人拿著火把,在看起來像是工頭的人的一聲令下,同時將火把對準黑色的山體,點燃了猛火油。大火衝天,燒得山石劈啪作響,人們退到三丈開外,盯著熊熊火焰。


    火光映在人們的麵龐之上,顯得分外壯烈。天空通紅一片,像要吞噬大地般的雲層籠罩在在山頂上方,詭異的豔麗。


    當大火緩緩熄滅後,渠工從後麵推上來兩架由墨家設計的攻城車,但不同的是,車上的雲盤裏裝的不是石頭,而是很大的圓形陶罐。


    “那裏麵裝的是什麽?”花火好奇的問鄭國,鄭國神秘的笑了笑,說到:“繼續看吧,先不告訴你。”


    這時,李煥從山後走了出來,揮動著小旗指揮著渠工們撤出山穀。當山穀內不剩一人時,李煥猛的大喝了一聲:“開!”


    隻見站在攻城車下麵的人揮舞著戈,砍斷了用來固定的繩子,兩個大陶罐唿嘯著奔向滾燙的山體。但聽砰的一聲,罐子破了,黑色的液體噴薄而出,山石上冒起了青煙,發出吱吱的叫聲,一股濃重的酸味彌漫在山中。


    “是苦酒啊!”花火擊掌叫道。


    這苦酒不是酒,而是現代人所說的醋,當然在秦代,醋這一說法還沒有出現。秦人喜歡醋的濃重味道,故自稱秦苦酒,雖不是正宗的酒類,但在當時社會還是很受歡迎的。


    花火話音剛落,劈啪劈啪的聲音叩響了她的心弦,山體裂開了。


    整個山沒有一個人說話,所有人都屏息而待,隻有越來越響的劈啪聲急速增加。


    突然聲音消失了,花火的心髒也隨之停頓了幾秒,隻聽?的一聲巨響,渾濁的泥沙水從山體中湧出,如落九天的銀河,衝刷著每一個人的心。


    “哦哦哦!!!!!!!!”山穀裏爆發出歡唿,這開渠的第一步總算是成了。


    花火和李斯鄭國一樣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這麽多天她是看著這些人民一步步辛勞過來的,她知道這裏麵有多少的血淚,一時間,不能自己,淚水濕了腳下的土地。


    但九耳卻在這打斷了花火的喜悅。


    花火隻覺得什麽東西打了她一下,低頭看去,九耳失去了往日的嘻哈,表情嚴肅。


    “怎麽了?”花火奇怪道。


    “來了,原來這妖孽一直躲在涇水裏,這渠口一開,她就乘勢過來了。”九耳死死的盯著汩汩流出的河水。


    花火順著九耳的目光看向噴湧的水,隻見水麵上有一隻鼠身鱉首怪獸,怪獸身上站著個美麗的女人。


    那女人有著一頭海藍色的卷發,身上有著一對寬大的彩色鳥羽,身上包裹著鱗片做的袍子,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那女人張了張嘴,雖然離她很遠但她卻聽得異常清晰。


    “唔,九耳麽,好久不見。看到你這副模樣可真是愉快啊。可惜你身邊的太一隻是個廢人,要不然就能幫你恢複原樣了呢。”


    “少說廢話,贏魚,你為何出現在此!”九耳聲音冰冷。


    “唔,你覺得呢?對了,我不是被封印了麽?你是這樣想的吧。可惜,那位大人蘇醒了呢,並派我過來先滅了太一的元神。”贏魚掩嘴笑道。


    九耳立刻毛發盡豎,“他怎麽可能現在蘇醒!”


    “唔,這我就不知道了,那位大人的事可不是我這種小妖怪能知道的。我隻要忠實的執行命令就夠了。”贏魚抖了抖鳥羽。


    “小心!”九耳立刻跳到花火的麵前張開一個巨大的罩子,將花火們一行人罩了起來。李斯他們是人類,當然看不見花火麵前上演的驚險一幕。幾個人都還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


    “王上應該去營地了吧,你等快迴去吧,這裏有我看著。”花火催促他們趕快離開。


    “這不太好吧,應該是客卿向王上稟明才對。”李斯皺了皺眉。


    “我又不懂爾等是怎麽弄的,萬一王上問到,叫我如何作答。好了,快迴去。”花火不禁口氣急促了起來。


    李斯等人古怪的看了花火一眼,也沒有多說什麽,轉身向山下走去。


    九耳苦苦支撐著贏魚發動的攻擊,四肢都有些顫抖。花火見李斯他們走遠了,立刻解下一直背在身後的赤練劍。赤練被花火一觸碰,發出嗡鳴。贏魚似乎感受到了什麽,麵露訝異,停下了攻擊。


    九耳乘機大口喘氣,看起來非常疲憊。


    花火趁贏魚驚訝的空擋舉起劍,猛的在空中劃出一個十字形,一閃過後,血紅的十字衝向贏魚。贏魚來不及閃躲,被打倒了半邊的翅膀,發出慘叫。


    “怎麽可能!你怎麽會用赤練神劍的!明明還是個人類!”贏魚捂著斷翅,咆哮著,美麗的臉孔有些扭曲。


    “我也想知道,可惜,我雖不明原理,但就是能用。”花火微微一笑,再次舉起了劍。贏魚一看花火又要攻擊,立刻跳到水中,青光一閃,變化成一條帶翼魚,潛入水中消失不見了。那個鼠身鱉首的怪獸也蠻蠻的叫了兩聲,潛入了水中。


    九耳見贏魚消失,便緩緩的倒了下去。花火立刻抱起九耳,焦急的問:“還好麽?聽贏魚妖怪的意思,我能幫你恢複原來的力量,是麽?如果是這樣就告訴我該怎麽做。”


    九耳艱難的張口,“主人要知道,主人現在隻是個人類,主人是沒辦法做到的。”


    “試都不試怎知做不到!”花火吼道。


    但九耳隻一直沉默,不再說話。花火無奈,也隻好抱著它迴到了營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帝王傾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小圓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小圓臉並收藏帝王傾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