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的法子?”和琪眉頭皺緊,心裏忽然有不好的預感,“你說隻是‘試試‘,那就代表有風險會出錯,對嗎?如果不成功,那麽……”


    “放心,我對這件事還有些把握,不會出事的。”


    辛瀾忽然找迴在法庭上慷慨陳詞的勇氣,仰起頭望向夜空,笑得異常自信,“知道嗎?我以前的工作,就是專門和那些要鑽法律空子的男女打交道。這次,換自己鑽時間的‘空子’,在異世界中穿行。相信我不會那麽笨那麽倒黴吧,你說呢?”


    言畢,辛瀾轉頭再去看和琪,笑容還掛在嘴角,眼中更充滿神采。


    是誰說過呢?自信的人,才最有魅力……那麽,一個麵對命運突變、卻依舊樂觀富有鬥誌的女人,是否會更讓人心動?


    和琪默默望著辛瀾,隻覺得此刻,在雪光的映襯下,她突然顯得那樣耀眼……


    “殿下,老者已被送到家安頓好了。”


    有功夫底子的人畢竟腳程快。不消多時,付虎便返還,向兩人一禮道:“屬下即刻趕迴來複命,也請辛小姐安心。”


    “時間的確晚了,我們這就迴吧。”


    和琪收迴駐留在辛瀾身上的目光,邁開大步便往大路走。


    直行了一段,他才發現,剛剛並未向辛瀾道別。迴頭瞧瞧,那對主仆早沒了影子,於是他不覺搖頭一笑,好奇自己方才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竟會如此大意糊塗!


    而大路另一端,辛瀾心裏卻七上八下――擔心今夜自己求死,若運氣不佳,是否真會就此香消玉殞?


    夜更深了。大風卷起雪花,打濕了她的鞋。辛瀾這才停步,卻聽身後傳來人聲,似在喚她。


    辛瀾扭頭望去,隻見付虎懷裏抱著團東西,正疾步趕來。


    待他奔到辛瀾麵前,將胸前之物交到辛瀾手上,這才解釋:“這是殿下的披風,特送來為小姐遮風禦寒……殿下還囑咐,要我沿途護送兩位姑娘迴府,謹防深夜發生意外。”


    “那他呢?”辛瀾不想為難付虎,便任靈兒展開披風為自己裹上,好奇道,“他一個人迴宮行嗎?難道,有別的侍衛趕去護送?”


    “殿下堅持自己一個人騎馬先迴去,我隻是下人,自然不好多問。”


    付虎素來是守本分的人,麵對辛瀾亦不信口開河,“但,不管殿下如何打算,想必都有他的理由。他讓我怎麽說怎麽做,一切聽命就是。”


    “你……很忠誠。”辛瀾向他一笑,繼續前行,但沉吟片刻,終究起了疑心,“我其實很想知道:四殿下對你,還有那些宮女們,是不是一直都很苛刻無情……麵對這樣嚴厲的主子,你們心裏難道沒有半點怨氣?”


    “辛小姐,您這話什麽意思?”付虎停下腳步,露出些許不滿,“四殿下向來謙和仁慈,您怎會覺得他‘苛刻無情’呢?”


    “難道不是這樣?”辛瀾也止步,迴頭向他歎氣,“我知道,你是擔心漏了口風,怕我背著人向你那主子告黑狀,對不對?放心,我保證不會再和四殿下見麵,更不會多嘴生事,所以……”


    “我原以為,辛小姐是識道理辨是非的人。想不到,你也人雲亦雲,愛聽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嚼舌頭胡說八道!”


    想必付虎是護主心切,臉上此時已略有慍色。他站在原地望著辛瀾,眸子裏隱隱有火苗:“這些年宮裏宮外,太子曾找了不少人造謠詆毀四殿下。沒想到,小姐偏也信了這些流言……殿下總說,謠言止於智者。可,正所謂‘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如今看來,倒真要教那幫宵小得逞得意了!”


    “付大哥,請不要生氣,我想這當中……怕是有什麽誤會吧?”


    辛瀾本想替對方抱不平,卻不料被他如此搶白,臉上不禁現出紅暈。可她又實在忍不住,便繼續喃喃:“三天前,他和我在林中亭子裏下棋,卻讓你露天守護,淋得一身雨水。難道,他這也算是‘仁慈’嗎?你不覺得這是對你的不尊重和傷害嗎?”


    “辛小姐,其實有些話,我老早就想一吐為快。不如趁著今天,就逾越一次,還望小姐原諒!”


    付虎一向不是多嘴的人,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有主見。他很清楚,主子對這位辛小姐一直另眼相看,可有些事,他卻忍不住要替主子抱屈。


    他先看了眼一直落在後麵的靈兒,然後走近辛瀾,壓低聲音道,“上次在酒樓前大街上,小姐就曾數落殿下,說什麽平等、尊嚴之類的話。固然,這些高尚的字眼聽上去很美,可您為何不站在殿下的角度想想呢?”


    “你說的……我不太明白。”辛瀾陡然覺得,付虎也非簡單人物,不由躬身細聽,“你的意思是――”


    “辛小姐,四殿下將來很可能是一國之君……這不僅是聖上的意思,也得到很多大臣的讚成。這個您知道嗎?”


    付虎抬眼看看四周,繼續對辛瀾耳語,“所以,太子一直惱恨四殿下。而朝廷宮裏的局勢,更是波濤暗湧處處兇險。明裏,兩人是兄弟是手足;可暗中,卻是事事針鋒相對。特別是太子,嫉恨四殿下的才能名聲……甚至連暗殺這種事,他也不是沒幹過的。”


    “什麽,暗殺?”辛瀾一驚,這才意識到宮廷爭鬥的殘酷,不禁皺眉,“難道,這就叫‘先下手為強’?”


    “辛小姐,您現在總該明白吧,殿下身處怎樣的環境中。所以,您怎能一味苛求他像個江湖俠士或救世主,時時把平等仁愛掛在嘴邊?”


    付虎本出身武將世家,所以有些觀念倒頗“顧全大局”。他頓了頓,整理下思路,接著道:“他是將來的一國之主,有很多更有意義的事需要做……所以他根本沒精力更沒必要,去顧及維護個別人的感受和需要。


    “而且,就算退一萬步來講――為了將來能讓他即位,能讓百姓再過上幾十年好日子,即便現在犧牲一些人,也是值得的。”


    “你真的這麽想嗎?”辛瀾有些意外,卻一時找不到什麽話來反駁。因為連她也明白:在封建君主製度下,一個英明的皇帝,對千千萬萬百姓來說,意義何等重要!


    “其實上次,殿下在涼亭等您,早知道等會兒要下雨,故提前囑咐了我和阿碧在車裏等待。”付虎洋洋灑灑說了一大篇,卻仍不忘辛瀾提起的舊事,跟著解釋,“可,保護殿下是屬下的責任,我又怎敢隻圖自己逍遙、卻忘了分內事?而阿碧,本該在涼亭隨身侍奉。可殿下說,她那天穿的單薄不好吹風,所以寧願自己從頭到尾隻能喝上一杯熱茶,也不肯叫她下車淋雨受凍。


    “辛小姐,難道這就是您所謂的‘苛刻無情’嗎?倘若,其他主子也能如四殿下這般‘無情’,那麽宮裏,哪還會有被打死打傷的宮女太監,天天被抬出來棄於荒野!”


    “付虎,你……的確讓我刮目相看。”眼見身邊保護他的人,尚如此明理善辯,辛瀾不由也對和琪增添幾分好感。但,待她想問得更仔細時,卻見付虎重新低頭退後,作出恭順模樣,刻意迴避繼續剛才的話題。


    辛瀾不好強人所難,於是隻得重新舉步前行。但因為心中突然多了感悟,她的腳步不覺加快,轉眼便到府門前。


    辛瀾踏上台階,這才解下披風交還給付虎,一笑道:“請你替我謝謝四殿下。這一路,我說了些冒犯他的話,同樣也請你原諒。”


    “四殿下說,他有一句話,讓我在離開前,務必轉告小姐。”


    付虎剛才一路沉默,這時才重新開口,“他說,小姐完全可以不聽他的話。但他,卻必須說出來。”


    “他想說什麽?”辛瀾心一沉,隱隱有預感,“你……但說無妨。”


    “生命寶貴莫輕拋,活在當下又何妨?”付虎再次斟酌詞句,確信自己沒有記錯,“殿下說的就是這兩句,原話。”


    “謝謝你,付大哥。請你轉告四殿下,我明白他的意思,也會認真考慮的。”


    不知怎的,望著付虎漸行漸遠的背影,辛瀾突然覺得,自己能被和琪這樣的人挽留,也算在“這個世界”獲得了一種榮耀。


    畢竟,像他那樣“日理萬機”,竟也會如此在意自己的死活,還出言規勸,當真難得!


    可,真要打消自殺的念頭麽?難道自己真的甘心在這莫名的時空,呆上一輩子?


    此時,辛瀾並未直接進大門,而是和出府時一樣,從小門進入,繞過後院迴房。


    她依稀記得,當行過花園那道籬牆時,自己的衣服似被荊棘掛了下。待進屋點燈查看,卻見衣襟下擺紮了朵雛菊,燦黃如金。


    這隆冬時節,怎會有雛菊出現呢?辛瀾不由好奇,拿起它細細打量。


    原來,那隻是朵幹花。八成是幾個月前花朵盛放時,被誰摘下拋棄,偏巧又遭什麽壓住夾住,擠幹了水分,這才陰差陽錯成了標本。


    從絢麗綻放到製成標本,這朵雛菊經曆了絕大多數同類沒有的際遇。那麽,它到底算是死得太快、該惹人同情呢,還是應自覺慶幸,終以另種方式得到重生?


    當與她同枝同季那些花兒,全都杳無蹤跡被人遺忘時,她卻仍擁有如此鮮豔的色彩,甚至連每一根嫩蕊都保存完好。


    這,就是命運賜予的奇跡!讓她獲得不一樣的體驗,讓她重新去尋找幸福,對嗎?


    辛瀾將那支雛菊拿在手裏,在燈下打量半晌,終於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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