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處看著平平無奇的寨子,瓦板房和土掌房星羅棋布地分布在這裏,一盞盞火光自其中亮起,寨子中心同樣架著篝火。有不少人在那裏聚集,裹著頭巾的俊男靚女身穿各色的右衽大襟衣,人人都踏一雙手工麻鞋,於篝火前歡笑高歌;長發畢摩(祭司)甚是和藹,解開發髻,向外人展示自己達一米五的黢黑長發;空氣中飄散著縷縷香火氣味,夾雜著雨後泥土的芬芳,被清爽雨水衝刷過的冰冷巷道幹淨整潔,說不出的,這裏的一切有種沁人心脾的感覺。


    “兄弟,到了,唐門的各位小朋友都在這裏。”中年男子一路將黑管兒帶到唐門眾人所暫住的土掌房前,裏麵還亮著燈火。他伸手迎了一下,“請。”


    “客氣。”黑管兒點點頭,跨步上前,中年男子還沒離開,看來是要驗證一番他的身份,雖然喝了不少酒,但還沒湖塗啊。


    黑管兒伸手正欲敲門,土房子裏卻有人已經迎了過來。


    一個看上去二十多歲的鋥亮的大光頭,素衣麻布,雙目炯炯,他的個子不如黑管兒高,周身卻散發出一種若有若無的銳利氣勢,激得黑管兒眉頭一跳。


    沒等光頭說話,黑管兒搶先輕聲道:“我和唐牧之在神農架相識,現在來傳遞一些情報,我是戰士,來曆不便跟人解釋,幫我打個掩護。”


    唐璨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依然是那麽古井無波,他伸手拍拍黑管的肩膀,道:“兄弟,進去吧。”


    土掌房後麵的中年男子放下心來,招了招手離開,走之前還說了一句:“兩位小兄弟,看你們年紀輕輕的,也不像有家室的人,我們彝族姑娘的選美大賽都不看一下嘛?”


    黑管兒和唐璨應付了一下,二人進到屋內。


    “長相挺俊的兩個小夥子,就是頭發都太短了。”


    黑管兒進門之後才發現,原來這小小的土掌房裏麵人還不少,看起來都是唐門的年輕一輩,最小的一個小姑娘大概也就七八歲,坐在小板凳上,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


    “這位是?”唐堯等人站起身。


    黑管兒上下掃尋了一眼,卻沒有看到唐牧之的身影。


    “唐牧之不在?”黑管兒錯愕道。


    唐璨揮揮手示意唐門的眾人先坐下,“師叔還在唐門,這位朋友是戰士吧?”


    “嗨,白擔心一場。”黑管兒暫時放下心來,“我在神農架和唐牧之接觸過一段時間,你們可以叫我黑管兒,其他的我不便多說……看這樣子,你們也知道了唐牧之被懸賞的事情?”


    唐璨點點頭,“我們也是晚飯的時候才得到門內傳來的消息,正在這裏商量對策……請坐。”


    “好,你們現在不要輕舉妄動。”黑管兒接過唐璨遞來的板凳,說道:“我還有一條消息,全性也會參與這件事情。”


    “全性!”聞言唐璨幾人臉色冷了下來,懸賞唐牧之的黑冰台他們沒打過交道,但是全性他們可就熟悉了,如今這種太平時節,唐門的生意幾乎都在全性上麵。


    在場這些人當中,唐璨和唐堯兩人都是殺過全性的,也了解他們到底是怎樣一批窮兇極惡的家夥,高少山、司馬園這幾個功夫還不到火候,陶桃就更別說了。


    “全性一夥馬上就要來大涼山附近,目標就是風正豪和唐牧之的人頭,你們兩方一旦離開這裏,全性就會找上你們……必要時候,甚至可能奇襲涼山。我希望你們通過關係聯絡上大涼山的畢摩,將這些信息告知涼山一方,早些做好防備。”黑管兒鄭重道:“你們不必懷疑這條消息的真假,早做應對措施”。


    “這件事情我們會考慮的……這位朋友,多謝你了,我招唿涼山的人給你單獨安排一間屋子吧。”


    黑管兒思忖了一下,既然唐牧之沒來,他大可不必再留在這裏,不過他倒是被涼山大比這件事吸引住了。


    不如在這裏待兩天?見識見識。


    如果剛來大涼山就要離開的話,可能還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不如等唐門的人離開這裏之後,他再迴去複命。


    “那就勞煩這位老兄了。”黑管兒抱了個拳。


    唐璨於是拍了拍黑管兒的肩膀,道了謝,差唐堯跑一趟。


    黑管兒走後,高少山問道:“師兄,剛才那位是小師叔的朋友?你給他下毒了?”


    “他突然找上門,我也是以防萬一,毒已經解了,最多晚上睡覺的時候會感到身體麻痹,隻是少量的剪徑散,以防他對我們產生威脅……我去打個電話。”唐璨吩咐眾人不要隨意出行,而後轉頭出去。


    剪徑散搓起來之後又叫“神仙丸”,意思是神仙也得完,服下後會堵塞行炁的路子,原著中老天師就對張靈玉用過這個。


    “哎煩內——”陶桃上床開始葛優躺,悲怮道:“選美大會,那些秀色可餐的小姐姐才看到一半,就哪裏都去不了了,還有小沙燕,都逗不了她了。”


    “陶桃,你一女的談什麽氣,我們這些廣大的男同胞才該扼腕歎息才是……這些全性,他們可真該死啊!”唐伍笑道。


    “得了吧你,腦子就知道打打殺殺,你會在意那些美人才怪了,你說是吧紅紅姐?”


    唐紅一臉嫌棄地看著正在鬥嘴的兩人,“算壇子(開玩笑、打趣)別帶上我塞……高少山、司馬園你們兩個瓜娃子想啥呢?別想著亂跑啊!”


    “哪兒能呐!全性都要打過來了,我們能亂跑嗎?”高少山叫喊道。


    另一邊,唐璨打電話向唐妙興報告了這件事情。


    “全性要去涼山?”唐妙興沉吟了一陣,隨後道:“璨,你們現在不要離開大涼山,我們會連夜趕過來,保護好唐紅他們,明白麽?”


    “是!”


    “還有,黑管兒的事情已經托人去塚裏問唐牧之了,之後會給你打過來……然後這件事情跟大涼山方麵通氣一聲,找大畢摩就行,不必接受他們的幫助……還有那個風正豪,唐牧之和他認識。”唐妙興吩咐道。


    唐璨掛掉電話,轉頭找到羅幼華和風正豪告知了這件事情。


    “璨兄弟,不如我們合作……”風正豪拖家帶口的,本來被懸賞了就感覺家人不安全,得知全性要來,他臉上也不免掛上一層陰翳。


    唐璨卻婉拒了他合作的提議。


    唐門多少年來都是自掃門前雪,從不和他人合作,也從不去刻意和其他門派搞好關係。


    因為唐門一開始代表的就是絕對中立,做的是不講人情、不論對錯的刺客生意,多少年來死在唐門手裏的正派子弟那麽多,要說得罪,早就把其他門派得罪完了。


    但為什麽很少有人跟唐門複仇、算賬?


    因為曾經在江湖人眼中,唐門隻是工具,隻是一把拿錢就能舉起來的刀刃,誰會傻到跟刀刃作對呢?


    但現在的情況不同了。


    自唐門創立之初發展至今,已經在有意無意中和其他門派產生了良性的聯係、羈絆……做生意的方式也在不斷發生著變化,簡單來說就是多了人味。


    尤其是抗戰之後,唐門經綿山一戰後,披掛上英雄好漢的旗幟。當時不論好壞幾乎是全民抗日,如果這時候有人發來委托讓唐門解決掉某個門派的話事人,難道唐門會傻到去接這種任務嗎?


    亦或者唐明娶了葉秋豔之後,若是有人雇唐門去殺葉家的人,這種單子唐門自然也不會去接。


    這也是一種變革,一種無法避免的變革。


    因為唐門不是妖魔、不是變態,他們說到底隻是一個由人組成的集團。


    這次倒不是不能跟風正豪他們合作,隻是多虧了黑管兒報信,這件事情唐門自己就能解決。


    風正豪不無遺憾地將唐璨送出去,他的人已經從津沽開始往這邊趕來,那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若是和唐門合作定然可以安然無恙,但單獨對上全性一方也不免有些懸。


    “幼華,你還是時刻注意,保護好沙燕她們,我你不必擔心。”


    “好。豪哥,你也別太擔心,被懸賞的是你,你隻要保住自己周全,一般不會有人去禍及家人的。”


    “還是不要大意……孩子千萬千萬不能出事。”


    “明白。對了!豪哥,要不要和呂家他們通個氣,聽說現在呂家專殺敢接黑冰台任務的人,要是他們來了涼山,全性必然會有顧慮。”羅幼華眼中精光一閃,突發奇想道。


    風正豪愣了一下,沉默了片刻,語氣有些顧慮道:“這不算我風正豪向呂家求救麽……不太妥當。”


    羅幼華澹澹一笑道:“豪哥,我就知道你擔心這個,你這是關懷則亂了,先不說‘天下會’這還隻是個概念,沒對外宣布,也沒跟哪都通報備過,麵子上自然不會過不去;再說咱不是和牧由也算打過交道了嗎?把消息交給他的小棧,相信呂家會自己過來的。”


    《仙木奇緣》


    風正豪“恍然大悟”,對這個提議拍桉叫絕,他雙手抓住羅幼華的肩膀,激動道:“哎呀……還是你們年輕人腦子活泛,我怎麽就沒想到呢!好好好,你這就幫我聯係一下牧由,我去跟大畢摩道歉,我惹上的麻煩,不要讓全性這群家夥闖進‘神林’就好。”


    這個彝族寨子三麵被供奉的“神林”包圍,唯一正規的入口有巫覡守護,全性要是過來,必然要闖入神林,寨子裏的人自然不會放任不管。


    “豪哥,唐璨應該已經去過了,你記得早點休息,明天還有比賽,這個機會可難得啊。”


    風正豪也感歎一句,他的爺爺風天養在甲申事發之後不再被涼山承認,如今時過境遷,再以外人的身份來到涼山,大畢摩特意為他放寬了年齡限製,讓他也獲得進入祖地的希望。


    ……


    唐璨找過了大涼山畢摩,人家也沒想著摻和這事情,隻是加強了寨子的防護,又跟客人們通了氣,保證在大涼山誰也動不了他們。


    於是第二天,涼山巫覡大比的十二強決鬥正常開展。


    黑管兒也搬好小板凳觀戰,唐門的眾人也來了,找了個好位置聚在一塊兒。


    這裏不是天師府或者少林寺,沒有多麽龐大的場地,隻是在寨子後有一處幹幹淨淨的空曠磚地,大比就在這裏進行。


    彝族小夥子持土槍和鞭炮上去先讓觀眾聽了個響,煙塵還未散去的時候,紅河和雄楚的參賽選手已經上場。


    台下的黑管兒無奈笑笑,深山老林的,嚴打也波及不到這地方啊。


    紅河一方的參賽選手是男覡,一個瘦弱的小白臉,名叫白霜月,這種是黑管兒最討厭的男人;雄楚一方出動的則是女巫,身材火辣,一臉英氣,據說還是刑警,名叫熊飛雁。


    黑管兒看了眼熊飛雁,倒是對她頗為欣賞。


    聽旁人說起,這熊飛雁用的不是彝族巫術,她繼承的是華北一帶快要失傳的“大祝”。


    大祝是西周始設專司祭祀的官職,和古彝巫術十分相近,手段也是奇妙非常。


    熊飛雁念過咒,喚出五個黑漆漆的“護鼎衛士”,這五衛士各司其職,一人手持長戈正麵進攻,兩人握劍從旁輔助,還有兩個手持盾牌在主人身旁防禦,氣勢不錯。


    白霜月看著有點娘,手段卻不低。隻見他掏出一根嫩綠的枝丫,輕輕一晃,枝條便像是活過來一般纏在白霜月手上,像是一柄碧玉製出的如意。


    “青岡櫟枝!”


    台下很快有人認了出來。


    “葉子上麵刻有經文,他真的是煉器師!”


    白霜月,這次巫術大比的熱門,他既是巫師,同樣還是一個天賦極高的煉器師!


    傳說畢摩祭司騎著黃牛運經,渡水時綁在牛角的上的經書被水浸濕,畢摩便將經書放置在樹枝上曬幹,哪知經書卻被綠葉粘去了一半,從此神樹神枝的傳說和祭拜它們的習俗就這麽傳下來。


    “青岡櫟枝”就是白霜月苦心孤詣多年煉製出來的法器,攻防一體,運作自如。


    熊飛雁的衛士唿喝著,各持兵刃攻向白霜月,櫟枝法器在白霜月炁的催動中迅速生長,化作威力非凡的利器,已經成長得極其茂密的樹枝彷佛白霜月的第三隻手,霎時間便將護鼎衛士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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