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顧時非刻意咬重那四個字,白煙織心裏一慌,趕緊迴憶方才自己都說了什麽。


    確定沒有對南督,也沒有對他不敬,才輕輕鬆了口氣,把頭埋得更低:“小女子對南督,對大人,從來都是畢恭畢敬,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顧時非將她臉上神色的細微變化盡收眼底,唇畔浮起一抹嘲弄。


    裝,繼續裝。


    收迴手指,側目吩咐青檀:“守好門。”


    不待青檀應聲,一把抓住白煙織的手腕往屋裏走。


    略是抬手,雙門刹那合攏。


    “聽說你已經得到林子耘的信任,今日他為護你,不惜對抗他母親和大哥。”


    白煙織心虛地咽了口唾沫:“……是憶夢蠱的原因,小女子跟林子耘原本是水火不容的,那夜您也見到了。”


    “屁。”


    妖孽的人兒薄唇間突然蹦出個與他極其不匹配的字,聽得白煙織瞬間一愣。


    隨後他一聲冷嗤:“那是本座讓人給他下的牽情蠱。”


    且不說林子耘會不會愛上白煙織,就算真的動心,也要花好長一段時間,他可沒工夫等。


    輕車熟路地走到林子耘書房,鬆開牽她的手,他屈指抵住下頜,微微蹙眉。


    “陳設又跟上次不同。”


    白煙織:……


    感情顧時非不是頭一次來了。


    指不定還是個常客。


    想到這裏,白煙織壯著膽子上前問:“大人,您也懷疑這書房有東西麽?”


    顧時非沒有應聲,一雙鳳眸隨意地四處掃看。


    自十四出事,南督查到線索與林子耘有關起,十七和十八來過幾次,但都一無所獲。


    他不信這樣簡陋的房間設有密室,但林子耘身上可查的所有,又都清清白白。


    這反而不清白。


    十四定然發現了什麽,那邊才會差使林子耘動手下藥。


    所以他設計林子耘和安嫻那一夜,一來可以擺脫這樁礙事的婚約,二來讓齊家和安康郡王對峙,他正好坐收漁利。


    可如今事情的發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曆來不睦的齊宣侯和安康郡王竟在此事上統一閉口噤聲,他派出去的探子甚至傳來消息,說安康郡王妃在勸安嫻郡主下嫁林子耘。


    真有意思。


    若齊宣侯和安康郡王勾結在一起,那三皇子被定儲君的勝率,就更大了呢。


    見顧時非久久無話,白煙織一顆心上躥下跳,也不敢吱聲。


    也不知過去多久,顧時非突然一瞬輕笑。


    側眸低聲:“小丫頭,你和林家這門婚事是怎麽來的。”


    心尖頓了一頓,白煙織嘴裏泛起絲絲苦澀。


    顧時非既然這麽問,想來還是不信任她。


    也對,站在顧時非的立場,她這個和林家有婚約的人莫名其妙倒戈,那就是比天上掉金子還稀奇。


    咬了咬唇,她輕聲喃喃:“其實,不是什麽光彩事。”


    “哦?”


    “……小女子的母親在七年前去世後,小女子和貼身丫鬟青玉一直住在鄉下。直到兩年前,父親的一個姨娘突然帶著人來接小女子迴去,說白家的嫡出大小姐,理應迴府學習規矩,小女子才和青玉迴到白家。”


    “起初小女子還以為父親是良心發現,終於念起母親曾經的好,可當小女子真正踏入白家,才知道他們是要小女子頂著白家嫡長女的名頭出嫁,好為那個庶子鋪路。”


    “庶子?”顧時非低聲一句。


    “對,就是那個姨娘生的兒子。小女子的幼弟在三歲那年被拐走,自此以後,他在家裏的待遇便如嫡子一般。”


    頓了頓,白煙織歎了口氣。


    “那庶子書念得倒是不錯,可因為白家從商,所以一直被同書塾的官家子弟看不起。為了讓他入仕,擺脫商賈身份,父親和姨娘合計讓小女子嫁到京都來,給他做墊腳石鋪路。當時京都合適的男兒,要麽獅子大開口,要求白家拿出三分之二的家產當嫁妝,要麽就芝麻綠豆官兒,沒幾分用處。到了最後,林家是唯一的選擇。”


    “所以你的婚約是一場交易,兩家人各取所需。”


    白煙織微斂雙眸,語氣驀然變得嘲諷:“確切地說,小女子的婚約,是拿那些嫁妝,來填補他們林家莫名其妙的虧空。至於父親和姨娘所求,不過是鏡花水月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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