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青圭介正捧著一本書在看著。


    書名叫做《挪威的森林》。


    星野不二子將頭輕輕倚靠過來的時候,他低頭撇了她一眼,又重新將注意力轉移迴書裏。


    之後,他給列車的窗外、恬靜睡著的少女全都拍了照片,最後發動態以示自己已經有“假期安排”的時候,用的照片則是列車的座椅、他的腿彎以及枕在腿上露出一角的書。


    動態的內容是:


    這麽做有一個好處,可以避免一直被邀請暑假出去活動。


    當然,也無可避免會被追問去了哪裏。


    不過這個問題就好迴答多了。


    青圭介笑了笑,將手機收起來,繼續看起書。


    星野不二子一直睡到了需要換乘的時候,她久違地沒有做夢,隻是沉沉的睡著,醒來時感覺身體都無比輕鬆愜意。


    “嗯……”


    她下意識慵懶地舒展身體,於是手背就蹭到了青圭介的鼻子。


    “醒了?”青圭介問。


    “……嗯?”


    星野不二子迅速清醒過來,然後擺正自己的身體。


    “準備下車了。”


    青圭介起身,從貨架上拿下自己和星野的行李,示意她跟著自己往外走。


    星野臉頰有抹微不可查的紅色,她眨了眨虛淡的眼睛,垂下頭,一手撚住漁夫帽的帽簷,默默跟上了青圭介的步伐。


    青圭介用手機查詢專程的車次,說道:“下一列車在半個小時往後,先在站台等等吧。”


    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是星野大小姐第一次坐這種平民的交通工具。


    他們現在身處的站台,位於一個小村鎮的旁邊,遠眺是連綿的群山,鬱鬱蔥蔥的山林讓人心情開闊,好像乘車的疲憊都減少了許多。


    山風沿著原野拂來,星野不二子一下子迴過神來,下意識和青圭介拉開了一點距離。


    “我要去買飲料,你喝什麽?”


    “咖啡,熱飲。”


    “好、好,你在這裏看住行李。”


    “知道了。”


    他們等候在站台旁的長椅上,椅子是金屬材質的合金製成,坐上去時十分冰冷。


    星野不二子坐在長椅的邊緣,一手摟住自己的包包。


    一個人的時候,她又有些怔怔出神,在迴想自己怎麽會這麽毫無防備的睡著,又怎麽會靠到青圭介身上?


    那個輕浮的男人,有偷偷占自己便宜嗎?


    光聽他的心聲,似乎是沒有,反倒大部分是村上春樹書裏的人物和名字。


    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提到她,青圭介起身的時候,想的是——


    星野拍了拍自己的臉,將稍顯紛亂的想法拋諸腦外。


    這時有一輛老式火車轟隆穿過站台,帶著鋼鐵和燃料的味道,星野能看見車上的乘客,連表情都十分清晰,但因為速度,那些“聲音”反而失真,變得無足輕重。


    “給,社長,還沒睡醒嗎?怎麽一副發呆的表情。”


    星野扭過頭,看見青圭介將咖啡遞過來,陽光從他身後灑落,讓她不由眯起眼睛。


    “謝謝。”


    她接過飲料,從飲料機傳遞過來的溫度浸入她的手心,有些燙,但很舒服。


    青圭介壞心眼地給她買了相當之苦的意式特濃,不過星野現在正想要這種咖啡來提神,所以反而用嘲諷的語氣說了聲感謝。


    她麵無表情地小口喝起來,讓苦澀的香味在舌尖擴散開,對於味覺上的享受,她一向沒什麽追求。


    苦也好,甜也好,都不是什麽值得在意的東西。


    青圭介摘下口罩,在長椅的另一邊坐下,兩個人中間隔了行李袋,但彼此斜斜投下的影子,卻在身後的廣告牌上靠在一起。


    在鐵道旁邊,有長長的電線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一群小鳥呆立在上頭,它們的身體是黃黑色,肚子有一層淺白色的絨毛。


    此時正挺著又肥又圓的身體,歪著腦袋在打量他們。


    沒有列車經過的時候,四周靜謐得像是能聽見那些小鳥在竊竊私語。


    “你猜它們在說什麽?”青圭介問。


    “嗯?”星野怔了一下,隨後領會了青圭介的意思。


    她看了兩眼線杆上的雀鳥,然後用冷漠的語氣說:“它們在說你的眼神像猴子,擔憂你衝過去耍瘋,在商量四散逃跑的時候要躲到哪棵樹上。”


    青圭介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她能說出這麽有意思的話。


    “哈哈哈。”


    他笑起來,指了指那些鳥,說道:“它們其實在說‘真想飛到那個帥哥的肩膀上,親他的臉’。”


    星野不二子嫌惡的收迴視線,將喝了一半的咖啡放到椅子旁邊,從自己的行李袋裏取出一本書,是川端康成的《雪國》。


    書封是純淨的白色,就連兩個字都十分素淡,讓青圭介一下子就想到了初見到星野時的那一幕。


    她端坐在窗邊,與世隔絕,好像風雪中淩立的蓮花。


    再沒有比這更適合星野的形容了,不論是她的姓氏還是所謂的財閥大小姐,與她而言都隻是一個沒有意義的稱唿而已。


    就像是“p社”。


    隻有名字的空殼。


    星野凝視著書,也凝視著青圭介,她靜靜傾聽,列車進站的聲音。


    ……


    半個小時之後,他們換乘上駛往湯澤的老式火車,坐在油光錚亮的車廂裏,搖搖晃晃朝著大山開去。


    車廂裏飄蕩著食物的香氣,還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在吹奏口風琴,神情洋洋得意,動作十分誇張。


    周圍有人在給他鼓掌歡唿,整個車廂十分熱鬧。


    星野又有些不適,但比起之前,已經算是好了很多。


    她小口將剩下的咖啡喝完,又向青圭介要過去yuki,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小貓咪來轉移注意力。


    青圭介見狀變戲法一樣,又遞給她一瓶咖啡。


    星野不二子瞥了他一眼,問他到底買了幾瓶,青圭介笑嗬嗬的說兩瓶。


    “社長,你是暈車嗎?”


    “嗯……”


    星野不二子模棱兩可應了一聲,把咖啡接過去,放在了自己身邊。


    “謝謝。”她小聲地說。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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