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本以為燕城是個好地方,不成想局勢這般複雜。”


    司馬亮躺在椅背上,痛苦的閉上眼睛。


    一旁茶幾上,靠近他的茶盞,沒有動過的痕跡。


    杯中的茶水,也已涼透。


    想來司馬亮根本沒有心情喝這茶水。


    按捏了許久鼻梁後,他低下頭,看向一旁空空如也的座位。


    “看來父親比我想象的厲害多了。就連叛亂之人,都敢讓其擔任宗正,派來處理這種重要之事。讓我就藩燕城,會不會也是他的計謀之一呢?”


    想到這裏,再結合外公別滅全族。司馬亮後背發涼。


    他已經不相信皇帝父親,僅僅出於愧疚把自己封來此地。


    “希望父親還把我當成兒子。”


    司馬亮目光聚焦,望向西方。


    中都皇宮內,皇帝坐在案前看著公文。


    “老趙,鹽的去向有下落了嗎?”


    看似漫不經心話語,讓跪伏在地的趙公公冷汗直冒。


    “五皇子的鹽,調查完了。太子的隻知道走向海外,具體不知。”


    皇帝並未著急問話。


    他眯了眯眼睛,看了一下公文。然後將它放下,認真批複。


    處理完手上的公文,皇帝看向桌前的趙公公。


    “是先前得知的那般嗎?”


    趙公公抖如篩糠,不敢一語。


    哪怕知道可能的皇帝,還是無奈歎息一聲。


    隨後,按了按鼻梁,閉上了雙目。


    “老五真是不省心啊。他也不傻,為什麽呢?”


    伏在地上的趙公公,小聲說道:“大抵是不甘心吧。”


    皇帝疑惑的睜開眼睛,然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隨後,他露出自嘲的笑容。


    “是朕考慮不周了。司馬家的人,怎麽會放棄這個位置呢。”


    “可老二的勢力,還稍顯稚嫩。即便有朕鋪路,也需要一些成長時間。”


    “朕需要給太子一個新的對手,才能給老二爭取一些時間。”


    “雖說有些對不起太子,但黎國需要一個像老二一樣的皇帝。好好改變一下,祖宗家法了。”


    “也許老六,是個不錯的選擇。既然那些人,想讓他走到台前,朕就讓他們如意吧。”


    最是無情帝王家,皇帝輕飄飄的話語,決定了兩個兒子的未來。


    期間毫不在乎,對方是自己骨肉的現實。


    趙公公全程趴在地上,根本不敢抬頭。


    即便不看對方,他也知道皇帝此刻是什麽樣子。


    畢竟那冷酷無情,且充滿威嚴的模樣,趙公公見過很多次。


    平南的事情,在族叔的控製下,停止了擴大。


    但朝堂之上,依舊有人在接機做事。殊不知這次事件的結局,皇帝已經寫下。


    而這些做局人,自以為是釣魚者,隻是皇帝圈養的池中魚。


    更別說渾然不知,成為皇帝棄子的五皇子司馬允。


    還在為了自己坐上大位,而努力奔波。


    此刻的五皇子,進入了燕城。


    正巧路過,在修繕的燕王府。


    看著煥然一新的府邸,五皇子有些羨慕。


    “這王府好生氣派啊。雖說隻有一城之地,但有這樣規模。老五屬實運氣好啊。”


    “騎馬執劍?江南地帶實屬少見啊。”


    五皇子看著駐足在王府前的老者,有些驚訝。


    不過,他也沒有細想。隻覺得是外地來的,被這王府吸引到了。


    “宗正不願見我,還來到燕城,想來是見六弟了。或許能從六弟口中,知道些什麽。”


    五皇子不知道的是,剛剛他看到的牽馬老者,就是他想見的宗正司馬朗。


    “闊別二十多年的家。不對,現在是小六的王府了。”族叔有些傷感。


    駐足良久後,他再次騎上馬,望向燕城內。


    看著城中熟悉而又陌生的場景,族叔觸景生情,不願離去。


    可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他搖了搖頭,暫時忘卻了往事。


    “王兄想來有了決斷,我去不去平南也無關緊要了。去趟寧城,看看老大過得如何。有些年未見了,或許他可以帶我在寧城玩玩。”


    駕。


    族叔夾了夾馬腹,慢悠悠的往城南而去。


    “殿下,五皇子求見。”


    伴隨著敲門聲,老管家的聲音,傳達到了司馬亮耳中。


    “族叔算的真準啊,五哥說到就到啊。”


    嘀咕之後,他吩咐老管家,將五皇子引來此院。同時再帶一壺新茶。


    “就是不知五哥,是否會問責與我。”


    喝下茶盞中的涼茶,司馬亮略有不安。


    院門再一次被打開,老管家領著五皇子進入院中。


    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司馬亮莫名覺得好笑。


    他突然想到,這個院子沒到一天時間,就先後接待了,三個司馬家的大人物。


    可以說司馬亮在皇宮的院子,都沒有這種殊榮。


    “以後太子和二哥,也可以到這院子裏來接待。”他麵露微笑。


    五皇子看了一眼司馬亮。


    隨後,自來熟般的坐到了對方身旁。


    “六弟心情挺好啊。”


    微笑之後,五皇子看向用過的茶盞。心想:宗正剛走嗎?真是湊巧啊。


    司馬亮看穿了對方的心思,收起茶盞放到一旁。


    “族叔剛走,五哥就像商量好一般的就到了。這不還沒來得及收拾,讓你見笑了。”


    “自家人,哪有見笑之說。”五皇子笑的很真誠。


    看對方這樣,司馬亮感覺不是來問責自己的。心想:大概是有求於我吧。


    “五哥……”


    他準備開口時。


    砰砰砰的敲門聲傳來。。


    話被打斷的司馬亮,稍顯尷尬。


    他快速拿起茶壺和茶盞,走向院門口。


    “五哥,稍等一下,我拿壺茶。”


    五皇子看著對方的背影。心想:這個弟弟雖說城府和我差不多,但人還是比較好相處的。


    他這麽想,是源於司馬亮在運鹽方麵,讓出部分利益。以及運鹽日前幾天的信。


    信中內容不多,但確實很重要。以至於五皇子,打算親自來燕城,問一下司馬亮。


    可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途經平南的時候,發現岸邊有人在調查案件。


    隻是普通查案,五皇子也不會停留。


    可他看到了燕城來的柳東揚,就覺得有些問題。隨後,就想看看發生了什麽。


    不成想,這一留就出了大問題。


    浮屍案出現在放鹽日後一天,稍稍聯想都知道和官鹽有關。


    等五皇子後知後覺的時候,已經陷入囫圇。


    他自己手腳不幹淨,加上身在平南這個漩渦中心。


    心中滋味,隻有五皇子自己清楚。


    至於是誰的做的局,他懷疑的對象隻有太子。


    二皇子戍邊,呂家被司馬亮整了不少,想來沒有精力和時間布局。


    雖說司馬亮的嫌疑很大,而且還是最大受益人,但他還是信任對方。


    主要是三個原因:


    一是,司馬亮讓利益給他。不算自己人,也比別的皇子可信。


    二是,司馬亮的那封信,內容就是提醒他,小心太子布局官鹽事件。


    三是,司馬亮派柳東揚平息事態。如果對方真的想布局,就沒必要派人多此一舉了。


    五皇子確實間接因為司馬亮留在了平南,但這也不能怪對方。


    畢竟對方信中沒讓他來,是自己執意要來,才卷入這場風波。


    本來想清楚這些後,五皇子就打算和司馬亮,聊聊怎麽對付太子。


    可平南事態,在他準備離開時失控。


    本來在柳東揚的運作下,就是一起較大的仇殺案件。


    不成想,平南傳出一些風聲,加上朝廷中人配合,還是引導到官鹽上去了。


    最終迫於朝堂壓力,三大鹽倉核實官鹽。


    這一查讓經手人都傻眼了。原先倉中的官鹽,完全對不上冊。


    更離譜的是,進剛進的官鹽,還沒調撥過,就少了近十分之一。而且少的部分,主要是師家運的那個倉。


    即便壓住消息沒有擴散到民間,但朝堂有點能量的都知道了。


    而且還和約定好的一般,一起問責。


    雖說問責對象有好幾個皇子,但主要矛頭還是五皇子。


    加上他適時的出現在平南,基本上無法逃離主責了。


    想到太子和朝堂那幫,見風使舵的人,五皇子不免唉聲歎氣。心想:大家不幹淨,憑什麽我背大鍋。


    “五哥,怎麽了。”司馬亮裝作一副關心的樣子。


    “別提了,還不是太子的局。你提醒了,我卻還是自己跳進去了。真是不應該啊。”


    心慌則亂,平南局勢失控,加上朝堂來的壓力。五皇子急切需要一個人幫忙,潛意識裏把司馬亮當成自己人了。


    五哥這幾天怕是急壞了。對我都沒防備了。司馬亮暗想。


    事實也是如此,還沒對方迴話。


    五皇子神情激動的,拍打司馬亮的肩膀。


    “六弟啊,這次你得幫幫哥哥。不然,太子做大,二哥長年戍邊。以後的中都和燕城,就是他的一言堂了。想來你也不願,看到這一幕吧。”


    “五哥,你說的確實有道理,但我隻是一城藩王。無兵無權,朝中無人,怎麽幫你。”


    司馬亮情真意切的模樣,讓五皇子眼角抽搐。心想:好小子,我給你掏真心,你還給我玩這套是吧。行吧,我有求於你。確實姿態有點高了。


    想著的同時,他的眼角流下兩行清淚。


    “六弟啊,哥哥這次敗了,此生隻能在西北了。不像你還能享受燕城繁華。要知道西北那鳥地方,連個女人都看不到。”


    五皇子擦淚抹鼻涕的樣子,讓司馬亮麵容僵硬。心想:這五哥還會玩這套?跟誰學的啊。


    他合上被驚掉的下巴,製止了對方的哭慘。


    “男兒有淚不輕彈,五哥你這也太過了吧。我又不是說不幫……”


    “真的,你願意幫我?”


    聽到自己想聽的內容,五皇子跟會變臉一樣。瞬間收起哭腔,兩眼放光的看著對方。


    “那是自然。”司馬亮歎息一聲,假裝拿對方沒有辦法。


    但其實他確實沒有什麽辦法。


    可從族叔那邊,得知燕城暗湧後,司馬亮就無法安於現狀了。


    如果燕國餘孽造反,那他這個燕王,一定是第一個死的。


    為了自保,司馬亮需要更多的權利。至少軍權必須要掌握。


    手下有兵,才能護得自己安全。


    這權利看上去很離譜,但其實在司馬家來說,是很普通的權利。


    皇帝那一代的直係皇叔,都有軍權。就連司馬亮那個族叔,前前任燕王那邊繼承下來的王爵,都可以掌兵。


    雖說叛亂之後,前燕王爵位被剝奪,和皇帝同輩分的王爺軍權被削弱,但到司馬亮這一代,他幾個哥哥都是有軍權的。


    至於他為什麽沒有,是因為他學寧王,主動放棄了軍權。


    因為有軍權,代表著可以奪儲。同時也要戍邊,暫時不能就藩,成為真正的王爺。


    這也是為什麽,太子以外的成年皇子,沒有被稱為王爺的原因。


    司馬亮可以說是這代裏,第一個真正的王爺。


    當然,他還差個入府儀式。


    等做完,除開幾個親近的人,都得稱他為王爺大人,而不是殿下了。


    不過這是後話了。


    現在的司馬亮,準備借由平南事件,拿迴自己放棄的權利。而且要非常高調的拿迴。


    隻有這樣,他才能掌握主動權,避免他人在背後算計自己。


    就這樣,一個即將失勢的人,和一個即將得勢的人,謀劃起當朝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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