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查站前,熱鬧得很。


    夜色已深,進出城門的人並不多。


    若是在關內,夜間是不會開城門,允許城外的人隨便進出的。也就是關外情況特殊,再加上管理混亂,才有這樣的景象。


    但檢查站的熱鬧,並非來自近處的商旅。


    而是把守在城門周圍的士兵們。


    山城的士兵統一著裝。


    全部著黑甲。


    並不是金屬戰甲,而是一種塗抹了黑色附著物的藤甲。


    這種藤甲刀槍不入,防禦效果一流。


    三百多士兵大部分都是會點莊稼把式的普通人,少部分有練氣的修為。這些修行者都是伍長,什長,百夫長。


    此刻,士兵們守在城門左右,目光幾乎都落在城門前的中年人身上。


    一身白色儒裝,好似普通書生。


    但神采風流,雙眼若晨星般,自有一股獨特的風采和魅力。


    隻是看到中年人儒雅的風采,他們並沒有任何欣賞的心情,有的隻有不爽。


    很不爽。


    往日這時候,他們早就下班了。


    要麽在家老婆孩子熱炕頭。


    要麽在各種青樓酒肆摟著小妞聽著曲,享受美好的夜晚。


    可因為這位爺的到來,他們不得不在這裏守著黑夜,吹著冷風,享受著孤寂的夜晚。


    正如無數強顏歡笑奉承領導的卑微打工人,臉上笑嘻嘻,內心媽賣批,恨不得領導早日被病魔戰勝。


    寒風簌簌,吹得人四肢冰寒。


    一位位城防軍打著哆嗦,暗暗嘀咕。


    “他娘的,這位到底是哪來的大爺,真是閑得蛋疼。這大半夜的,不迴家摟著美人聽著曲,瀟瀟灑灑過日子,在這裏守著寒風喝小酒,有病。”


    “噓噓噓,你瘋了,這位爺可不是普通的小吏,聽說是從府衙那邊過來的老爺。”


    “府衙過來的老爺,開什麽玩笑,府衙的老爺瘋了,大半夜來咱們這破地方守著寒風喝小酒。”


    眾人聞言,大多不信。


    在大夏天朝的製度中,如關外這樣幾千萬人的雄城,能被稱之為官的存在不超過一百人!


    之後是小吏。


    比如府衙的衙役,又或者守城的城防軍司長。


    都屬於小吏。


    府衙過來的老爺,代表的就是官。


    大夏天朝冊封的官員。


    “你們這不是廢話,我騙你們幹什麽。我姐夫是咱們檢查站的司長,我親耳聽到我姐夫說的,這位爺是從府衙過來的。”


    “嘶,府衙的老爺大半夜來咱們這地吹著寒風喝酒,不會是要出事吧。”


    “那誰知道,不過就算有事也不要緊啊,咱們看情況不妙直接跑唄。”


    “有道理。”


    “咱們一個月二十多銅錢,不至於玩命。”


    普通士卒的議論聲很輕微,在唿嘯山風的吹拂下支離破碎。


    但關雲籙聽得很清楚。


    他雖然被貶關外,但本身依舊是四境修行者,否則也不會得到關外城守的職位。聽得這些普通士卒的議論,關雲籙暗暗歎了口氣,笑容苦澀。


    如果可以,他當然也不想過來。


    但他不敢不來。


    聖人降臨,他身為城守不親自相迎,這就是怠慢。


    怠慢了聖人,沒有人能救他。


    大夏天帝也不能。


    因為這是天下的規矩。


    不局限於一國,一地。


    聖人出行,天下各地都要以至尊之禮相迎。


    “來了!”


    遠遠地看到張掌櫃的商隊,關雲籙一眼就發現了自己的目標。


    一位俊朗的年輕人。


    一身寶石藍的儒裝長衫,看似普通。


    嗯,真的很普通的服飾,一如普通人。


    這樣的服飾,修行者不會穿。


    檔次太低了。


    身下是一頭威風凜凜的雪狼。


    長一丈許。


    關雲籙見過雪狼,但那是在大夏天朝的國都,大夏天帝的百獸園。


    聽說天帝非常喜歡來自北疆的雪狼,還曾題詩以示讚美。


    雖然劉賢的裝扮非常普通,與普通人幾乎沒有區別,但關雲籙絲毫不敢大意,不敢輕視。


    聖人至尊,別說穿著普通人的服飾,就算是赤著身子,那也是聖人至尊。


    天下至尊至貴的存在。


    再說了,北方長生天不就喜歡裸奔。


    認為衣服這種東西完全是多餘的,是對大自然的褻瀆。


    他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裸著身子,展示他雄壯的身材。用他的話說,爺這麽帥,當然要給人看了。


    如果不給人欣賞,爺這麽帥氣的身姿還有存在的意義嗎。


    當然,關雲籙感覺長生天那貨多多少少是腦子有點病,很嚴重。


    不過他不敢說。


    畢竟那是聖人至尊。


    聖人嘛,有點怪癖是可以理解的。


    不說長生天那個腦子有病的家夥,就說聖人無名,人族最長壽的老古董,天下讀書人仰慕的聖人至尊,不也有點小小的怪癖。


    聽說喜歡去人間聽書,尤其是聽讚美他的那些評書。


    每次聽到認為不對的地方,還要和說書人爭論一番。


    這樣的故事說都說不完。


    所以這位聖人至尊喜歡穿著普通人的衣服,和普通人混在一起,完全沒毛病!


    穩得!


    關雲籙暗暗思量,目光落在劉賢身旁的小老虎身上。


    “咦~~~”


    頓時,關雲籙瞳孔緊鎖,發出一聲驚咦。


    因為他看不透!


    完全看不透!


    沒有氣運。


    沒有過往。


    沒有未來。


    一如空洞無物!


    虛無!


    “不可能,怎麽會這樣。”


    關雲籙神情變幻莫測,眉心緊緊皺成了川字。


    自他學藝以來,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一個無的存在!


    這是不合理的。


    也是不可能的。


    但凡世間生靈,哪怕是草木,石子,也有氣運命數。


    絕不可能是無。


    除非.......


    這人懂得命數之妙,遮擋了自身的氣運命數。


    關雲籙暗暗心驚。


    他修為雖然不高,但自問命術之道可列為天下前十!


    能屏蔽他的感知,不是一般的強者。


    一尊奇怪的強者。


    關雲籙深深地看了眼公孫鸞,隨後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衫,大步向著劉賢迎去。


    他這邊一動,立刻引起了周圍城防軍的注意。


    數百士卒將目光落在關雲籙身上,眼神中滿是疑惑。


    這位爺要幹什麽?


    他們思索著,將目光落在了商隊上。


    此刻,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這位爺是奔著商隊來的。


    遠遠地,商隊尚未來到檢查站。


    關雲籙神情鄭重,撲通一聲跪在泥濘的地麵上,對著商隊的方向三跪九叩,以五體投地的大禮相迎,鄭重道:“山城城守關雲籙恭迎至尊降臨。”


    這一聲,中氣十足。


    這一聲,嚇到了在場的所有人。


    三百城防軍目瞪口呆,望著跪在地上的關雲籙,大腦一片空白。


    城守!


    這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


    而現在,這位通天的大人物跪在泥濘的地麵上,在恭迎什麽來著.....


    至尊!?


    撲通.......


    不知是誰先跪了下來,轉眼三百城防軍嘩啦啦地跪了一地。


    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為啥跪下來。


    更不明白這聲至尊的含量。


    但大領導都跪了,自己跟著跪準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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