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道:“念雪,我們來看你了。


    我昨晚上夢到你了,你還好嗎?


    今天早上我們去醫院了,忘記給你帶花了,下次來的時候給你帶上。”


    張商學沉默了一下,抬手擦了擦照片上的灰。


    他道:“念雪,咱們的女兒很好,你放心。”


    他想說念念懷孕了,但還是沒忍心說出來。


    他總覺得,念雪就在自己身邊,從來沒離開過。


    他的心裏已經在給自己做思想工作了,但發現還是無法放下。


    他有很多話想說,但真的是說不出來。


    說出來好像一點用都沒有。


    隻會傷害兩個女人。


    念念也是欲言又止,這兩人下山迴家後,方桃子問道:“念念身體還好吧?”


    張商學道:“媽,念念懷孕了。”


    方桃子一聽,整個人別提有多高興。


    “太好了,太好了。”


    她是為方桃子這個孩子高興,也是為念念高興。


    這兩個孩子,包括念雪都不容易。


    人活一輩子就是這樣,人生十有八九,就沒有十全十美的時候。


    方桃子道:“這可真是好消息啊。


    你趕緊進去休息,你想吃跟媽說。”


    “媽,我啥都不想吃,我就是有點困。”


    方桃子道:“懷孕了就是這樣,你迴屋去好好休息,現在懷孕了,要小心點。”


    “謝謝媽。”


    思雪這邊,正在跟牛軍玩。


    這兩人進去房間,思雪心事重重,總覺得哪裏堵得難受。


    念念道:“商學,要不……要不這個孩子咱們別要了吧。


    思雪還太小了。


    我答應過念雪,要好好照顧這個孩子的,我不想讓孩子的心理有問題。”


    張商學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是我們不能這麽做。


    孩子是無辜的,既然他來了,也是跟我們有緣分,留下吧。


    你不是說,昨晚上夢到念雪給你送花嗎,這說明這個孩子跟咱們有緣。”


    念念猶豫一下道:“可是……”


    “沒什麽可是不可是的,我知道你心裏難受。


    念念,這是好事兒。


    你知道媽是怎麽勸我的嗎,她說人要向前看,別迴頭。


    咱們都結婚了,孩子早晚會有的,既然孩子現在已經來了,那咱們就生下吧。”


    念念道:“讓我再好好想想,好不好?”


    “好,好好想想。


    但我覺得,一切都順其自然比較好。


    如果你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首先爸媽這一關就沒法過。”


    念念歎息一聲,哪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呢?


    隻是她覺得現在不是時候。


    念念是真的累,她躺下後,沒幾分鍾就睡著了。


    張商學的心情很複雜,但大多還是高興的。


    一個月後,這兩人決定這個孩子還是生下來。


    思雪知道念念懷孕了,也很高興。


    時間過得很快,秋天的時候,馮金燕生了一個兒子。


    念念這一胎肚子也大了。


    因為這個孩子,這兩人之間對念雪的愧疚,也逐漸放下了。


    時間一晃,就是年底了。


    念念現在懷孕五個月,張商學每天都是上下班接送。


    陳鋒這邊,被人卷走的項目款也追了迴來,一切難關都順利渡過了。


    方心然這邊,村口的農業社修建起來,農業合作社的牌子也掛起來了。


    這一年,似乎過得很快。


    念念也想好了,不管肚子裏這一胎是兒子還是女兒,隻要生下來,她以後都不生了。


    生個孩子,對思雪來說也算是有個伴兒。


    時間仿佛過得很快,從鄉下迴來的馮大壯也帶了個鄉下上班的女孩。


    這半年多,這兩人都在駐村,這女孩是村長衛生社的,兩人都住在村委會大院。


    這女孩一個人在那邊,有一次屋子裏電線壞了,委托馮大壯幫忙,馮大壯又是個熱心的,幫過一次之後,這兩人漸漸聯係,關係就變好了。


    馮大壯將人帶迴來時,也知道對方是個可憐人。


    這女孩八歲沒了媽媽,爸爸娶了繼母之後,被她繼母摁在臭水溝裏打,後來她外婆看不過去,就帶迴去養大了。


    所以這女孩基本上跟家裏人都不聯係。


    這女孩性格也是很文靜的那種,剛好馮大壯也是那種沉穩的性格,所以兩人很快就在一起了。


    馮大壯將人帶迴來的時候,馮老大和劉巧兒還有些不相信。


    劉巧兒聽到這女孩的身世這麽可憐,就想起她自己。


    這麽多年了,她也是一次娘家都沒迴去過的人。


    而她的娘家人,也從來沒有來看過她。


    劉巧兒在廚房裏做飯的時候偷偷地哭,馮老大就知道她肯定是躲起來哭了。


    他進了廚房道:“你兒子帶迴來個媳婦,你咋還哭上了?”


    劉巧兒哽咽道:“我高興還不行嗎?”


    馮老大當然知道她不是因為高興才哭。


    馮老大道:“我知道你不是因為這個,你是想家了吧?”


    劉巧兒沒吭聲,這麽些年,她們家裏人估計都早就沒了。


    就算有,怕也認不出她是誰了吧?


    劉巧兒道:“別胡說,我看這丫頭也是個好姑娘,要是兒子喜歡,咱們就別阻攔了,你兒子都過三十了。”


    馮老大也歎息一聲:“好,我知道了,隻要咱們兒子喜歡,我就沒啥說的。


    是他娶媳婦,又不是給我娶媳婦。”


    劉巧兒擦掉眼淚道:“出去吧。”


    劉巧兒從廚房出來的時候,還端著水果。


    這丫頭叫楊笑笑,名字很好聽,人也是真的文靜。


    楊笑笑隻來過家裏一次,馮老大兩口子就同意了他們的婚事,這女孩真的是沒有半點性格的那種,馮老大和劉巧兒問起彩禮的事兒,她一點要求都沒有。


    她看起來膽子很小,這讓劉巧兒想到的就是年輕時候的自己。


    她那個時候,不就是這麽膽小嗎?


    劉巧兒越看楊笑笑就越是難過,真是人活一輩子,人生如戲啊。


    她一直以為,這世界上就隻有一個她,活了幾十年才發現,其實有無數個她。


    眼前的這丫頭不就是?


    看她什麽都不要,劉巧兒道:“大壯,人家笑笑什麽都不要,咱們不能什麽都不買。


    你就按照咱們雲台縣當地的風俗,該給的一樣都不能少。”


    馮大壯道:“知道了媽,我會給笑笑買的。”


    劉巧兒還記得,小時候村裏的老人團在村口曬太陽,一曬盯著某個點就是一下午。


    那時候,老太太總是呢喃:“女人的命不是自己決定的。


    女人的命就像一顆種子,飄在肥沃處,一生都不用發愁。


    飄在荒涼處,一生受盡疾苦。”


    現在想起來,老人真的把這些話都給說全了。


    人這一生,過一天其實就把一輩子都過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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