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心然這次和郭少強是急匆匆迴來的,她其實心很軟,最見不得的就是人間疾苦。


    她也不是救世主,可她的手裏有一把手術刀。


    可這把刀,卻救不迴念雪的命。


    方心然開始懷疑了。


    這會兒,她跟方桃子在火鍋店裏,兩姐妹坐在包廂裏,桌子上放著一壺茶。


    方晴晴道:“真是沒想到啊,當初大姐和大姐夫拚命救念雪,手術那麽成功,我以為念雪從此會很健康,但命運就是喜歡捉弄人,到最後她還是要走這一步。”


    方心然麵色平靜,卻心事重重。


    “每個人都會有這麽一天,但很多人都會有遺憾。”


    “唉,怎麽能沒有遺憾呢?


    那麽小的年紀,就要經曆這麽多,這一般人誰能受得了?”


    “二姐,以後在大姐麵前多說些好話吧,不想她難過。


    這次迴來,她看著老了好幾歲,都有白頭發了。”


    “唉,心裏有心事,怎麽能沒白頭發了?


    念雪的事情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我聽大姐說,他們結婚幾天後就去雲城。


    說念雪想去,張商學要陪著去。”


    方心然沉默,突然想到自己離家人這麽遠,待在那個地方有什麽意義?


    年輕時候拚命想出去,現在又想迴來。


    方心然陷入沉思中,方桃子在耳邊說了很多關於其他的事情,她一句都沒聽進去。


    葉子和李長安也在,念念想迴來參加念雪的婚禮,但她現在在南方實習,一時半會兒迴不來。


    王秀娥和方鐵錘也在。


    這幫人中,方鐵錘也是個人才。


    他將郭健康兩個孩子都教育得很好,老大已經上大學了,老二在高中,也快高考了。


    他兒子現在上初中,三個孩子一個比一個優秀。


    當年,這些人沒少嘲諷這兩人,現在出門,別人也是羨慕。


    更重要的是,方鐵錘和李長安帶領村裏人,這幾年將村裏的水果生意做得特別好,他們還成立了農村合作社。


    李長安也利用雲台村特殊的地理優勢,每年都會厚著臉皮邀請市裏的專家來給村裏人上課,講如何修剪果樹。


    現在,他們村子的生活水平,也算是真的達到小康社會了。


    李長安和方鐵錘這會兒坐在一起,隻有方鐵錘知道,念雪是自家那個不成器哥哥的孩子。


    李長安道:“這兩孩子結婚的事情,就是挺突然的。”


    方鐵錘道:“是挺突然的。”


    他還在猶豫,這事兒要不要告訴家裏人,但想想還是算了吧。


    人家兩口子放在心尖尖上養大的,告訴家裏那些人,免得碰到村裏人,又不小心說漏嘴。


    方鐵錘看著很淡定,李長安道:“這兩孩子還挺搭。”


    李長安總覺得這場婚禮上缺少了什麽,方家好姐妹都好像很難過的樣子。


    李長安總覺得哪裏不對,方鐵錘似乎也看出了什麽。


    這兩人想問問牛軍,但最後還是沒問。


    等婚禮結束後,他們四人確定方心然兩口子暫時還不走,就先迴了雲台村。


    方心然也聽人說了,甜甜五一也要結婚了。


    這孩子,真的是挺能忍耐的,這麽久了,居然都沒跟自己說一聲她要結婚的事情。


    方心然心裏也是真的難過。


    好像,幾十年發生的事情還在昨天,可迴頭看看,大家好像都變了。


    方晴晴看方心然心事重重,說道:“你這是怎麽迴事?


    我跟你說了這麽多話,你怎麽好像沒聽見一樣啊。”


    “哦,我剛剛想了點事情。


    我聽雲台村的人說,甜甜也要結婚了?”


    “是要結婚了,聽說對方沒有父母,人倒是還不錯。”


    沒有父母?


    方心然聽著,心裏也是一陣心疼。


    算了,她有自己的選擇。


    這次迴來,她的心情真的是糟糕透頂。


    方心然連夜坐車迴來,已經很疲憊了。


    方晴晴道:“看你累的,鑰匙給你,你看趕緊迴去休息休息吧。”


    方心然道:“我爸媽去大姐那兒了,晚上估計在大姐那兒吃,你晚上早點過來。


    我去陪爸媽說說話。”


    “好,你去吧。”


    郭少強跟江衛國坐了一會兒,兩人也是有一句沒一句搭著。


    因為念雪的事兒,大夥兒其實都心不在焉。


    晚上這頓飯,也是麵上看著都高興。


    劉玉娥看他們都好像有心事,看著一大桌子的飯菜,笑道:“你們都吃啊,怎麽都不吃了?”


    方桃子勉強扯出笑容,說道:“是啊,都吃吧,心然,少強,你們也動筷子吧,吃完好好休息一晚上,這趟迴來,你們沒少趕路。”


    方心然道:“知道了大姐。”


    劉玉娥笑道:“還是你們有福氣,現在這年代是越來越好了,你看看這桌子上吃的,再看看念雪的婚禮。


    哎呦,整個酒店地板上都是鮮花,那燈光,看著都很明亮。


    我跟你爸那時候結婚,你爸給我們家就給了一袋小米,什麽都沒了。


    你看看現在,哎呦…真是好呀。”


    劉玉娥是讚不絕口,還有念雪這個對象,那也是劉玉娥喜歡的。


    研究生不說,還長得俊。


    劉玉娥覺得,念雪這丫頭是個有福氣的。


    方建民也道:“哎呀,看著你們都過得這麽好,我跟你媽也就放心了。”


    方桃子苦笑一下,心裏的酸楚無人言說。


    念雪給劉玉娥夾了菜,說道:“奶奶,趕緊吃飯吧。”


    劉玉娥道:“好好好,咱們吃飯。”


    這一家子都安安靜靜吃飯,一頓飯結束,方晴晴和方心然幫著收拾碗筷,進去廚房時,方桃子一個人在偷偷抹眼淚。


    方心然輕喚一聲:“大姐。”


    “噯,你們把碗放著,我慢慢收拾吧。”


    方心然走過去,伸手抱住方桃子。


    方桃子道的:“三妹……”


    “大姐,你想哭就哭出來吧。”


    “我不哭,我不哭……”


    說著不哭,但嘴巴裏還是忍不住哽咽著。


    “大姐,我知道你心裏苦。”


    “心然,你知道不,我今天站在台上,看著下麵的人都在高興鼓掌時,我的心有多疼。


    別人都以為,我的女兒結婚了,可誰知道,她活不長了。


    你說,我的心裏該有多難受?


    我難受得想替孩子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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