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娥抽泣道:“媽,我是在做夢是不是?


    我不相信這是真的,我不相信。”


    陳雲霞也摸著眼淚道:“孩子,接受現實吧。”


    陳雲霞哭的稀裏嘩啦的,她抱著王秀娥的腦袋,說道:“傻孩子,你命怎麽這麽哭?”


    院子裏一直一個人站著的王秀英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她紅著眼眶,蹲到自己妹妹身邊,說道:“秀娥,我去給你打水,你給他擦洗身子吧。


    天都快亮了,不然,時間來不及了。”


    王秀英對陳雲霞道:“嬸子,讓她自己來吧。”


    王秀英出來後,找了盆子打了溫水,又拿了新毛巾進去。


    這是對死者,最後的尊重了。


    王秀娥哭著給郭健康擦身體,她哽咽道:“你看,我姐他們傻不傻?


    他們都讓我給你道別。


    時間這麽短,我怎麽能接受?


    你這次真的是沒良心,你這樣拋下我走了,你能安心嗎?


    天一亮,他們就要把你裝進棺材裏埋了,我以後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郭健康啊郭健康,你給我希望,又讓我失望,我怎麽辦?


    我接受不了。”


    陳雲霞身體軟的不像話,這會兒她癱坐在門口的房簷底下,默默流淚。


    秀娥說的對,老天爺的眼睛,一定是瞎的。


    王秀娥給郭健康擦洗完身體,又幫他穿上幹淨的衣服,他平時不幹活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幹淨。


    王秀娥永遠都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郭健康穿了一身藏藍色的中山服,他對他淺淺一笑,王秀娥當時心裏雖然抵抗這門婚事,但是那一幕,她記在了心裏。


    郭健康穿得幹幹淨淨,他就這麽安安靜靜地躺著,就跟睡著了一樣。


    王秀娥看著麵前的絲巾,她放在心口良久,將絲巾疊放整齊放到郭健康的手裏。


    村裏的老人看時間差不多了,進來對王秀娥說道:“秀娥,事情已經發生了,你還年輕,要想開點。


    健康,是時候入棺了。”


    王秀娥說道:“叔,你們能不能輕一點,他怕疼。”


    “唉,你也別多想了,叔也不知道怎麽勸你,你要堅強點,孩子和兩位老人還等著你照顧呢。”


    王秀娥想到孩子,她的心就更疼了。


    孩子以後,就是沒有爸爸的孩子了。


    王秀娥想到這裏,心更疼了,一夜之間,她整個人看著老了好幾歲。


    郭健康被人抬進棺材的時候,王秀娥撲了過去,王秀英趕忙將人拉了迴來。


    王秀英道:“秀娥,別這樣。”


    王秀娥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到天亮,郭健康蓋棺的時候,她恨不得裏麵躺著的人是她。


    她親眼看著自己愛的人被塞進棺材裏,她真的受不了。


    最後,棺材還是被蓋上了。


    郭健康按時下葬了,但王秀娥這邊,一夜之間,黑色一頭發絲中,也冒出了一層白色。


    她看著神情恍惚,像生了一場大病。


    這次的事情,實在是太突然了。


    幾天後,交通局的人來了,給王秀英帶來了一萬塊錢,王秀英恨的要死,這些錢能幹什麽,能把她男人還給她嗎?


    交通局的同誌說道:“同誌,這次的事情,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路太滑了,司機他當時也沒注意,現在他人已經被抓了,我們交通局,能做的也就是這些了。


    這些錢不是很多,但是能讓你和孩子走出困境。”


    王秀娥麵色蠟黃,她看著麵前的錢,說道:“我不要錢,我要我男人的命。


    你們把我男人的命還給我。”


    兩位同誌神色複雜的互看一眼,說道:“同誌,你冷靜一點,我們能做的也就隻有這麽多。


    我們知道你心裏也不好受,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希望你能接受我們的一點心意。


    你、你好好休息吧,我們就先走了。”


    兩位同誌離開的時候,王秀娥拿著錢丟到兩人後背上,錢灑了一地。


    兩位同誌腳步一頓,迴頭說道:“節哀順變。”


    兩人一走,王秀娥坐在地上哭了很久,王秀娥看著麵前灑落的錢,她恨的要死,但最後還是蹲下來將錢一張一張撿起來。


    他們的兒子,以後要用很多錢。


    王秀娥將錢有撿起來,車禍這件事情,讓好幾個家庭破碎。


    還有一戶人家,壓死了他們上高中的兒子。


    這次事情,是這幾個村裏發生最大的災難。


    陳雲霞進來的時候,看到滿地的錢,她歎息一聲,幫著王秀娥撿起來,說道:“秀娥,我知道我接下裏說這些話不合適,但我跟你爸商量,還是想跟你說。


    健康已經不在了,你要是、要是想走,我跟你爸也是祝福你的。


    我們的意思是,你要是想嫁人,我跟你爸就看著給你找個好的。


    孩子你想帶走的話就帶走,但是我們還是想你把孩子留下。


    我們就怕你以後嫁人了,帶著孩子過去,人家會欺負你跟孩子。”


    這些話,陳雲霞本來不想說的,但是王秀娥才二十幾歲,總不能讓她一個人守寡吧?


    這幾年,王秀娥是個稱職的兒媳婦。


    他們不能看著這孩子,一個人過一輩子。


    王秀娥抬頭的時候,雙眼紅腫,她看著陳雲霞,說道:“媽,你是想趕我走?”


    陳雲霞道:“孩子,媽不是這個意思。


    媽是心疼你。


    健康人沒了,我跟你爸就這麽一個孩子,他現在人沒了,我爸心裏也不好受。


    但是,你也是我們的孩子。


    我們沒有要趕你走的意思。”


    “媽,這件事情以後別提了吧。”


    她現在哪裏還有地方可以去?


    娘家那邊,她當初像被賣掉一樣,這次郭健康人沒了,自己爸媽來也隻是安慰了她一下。


    王秀娥心裏很清楚,他們不想讓自己迴家。


    再嫁人嗎?


    帶著孩子嫁人,孩子會受委屈。


    她以後,不會再嫁人了。


    她要好好養活自己兒子,她要撐起這個家。


    “秀娥···”


    “媽,以後這種事情別再提了,我不會走的,我也不會嫁人的。


    健康是走了,可是我們有孩子,你們一直把我當女兒,我不會丟下這個家的。


    我也不會讓被人,看我們笑話的。”


    陳雲霞捂著雙眼痛哭,這個傻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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