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天字號房是戒備最為森嚴的一間牢房但戒備森嚴並不代表著這裏的環境就最為惡劣相反的它還算寬敞幹淨隻是牆體比別的牢房更厚鐵柵要多個兩層而已。(..tw好看的小說)


    夏江靠在牢房的一角蹲坐著閉著眼睛迴想自己失敗的整個過程。他浸淫官場數十年憑著思慮周全行事狠辣橫行到如今從未遇到過如此慘境。從表麵上看他似乎隻是意外遭到了徒弟的背叛但現在被人背叛後還無法讓梁帝相信這種背叛的存在卻絕對是高人設計的結果。


    梁帝對於懸鏡司的信任此時已降至冰點怒氣難平的他甚至不願意當麵見到夏江隻指派蒙摯定期奉旨過來問這位曾經的尊大人是否願意認罪。


    話雖然每次都是這麽問的但實際上就算夏江願意認罪也沒辦法認因為他根本交不出衛崢來。何況構陷皇子的罪名認了也是死路一條。


    一旦涉及到皇權威嚴梁帝的處置手段之狠別人不清楚夏江可是明明白白的。


    牢房時潮濕黴的空氣穿梭在鼻息之間夏江咬著牙想著那個明明脆弱得一捏就碎卻又強悍得令人膽寒的年輕人。當蘇哲之名次傳到他耳中時他並不是太在意以為那不過是又一個希望從江湖轉戰到廟堂的野心之輩未必能有多大能量。更重要的是他那時對於奪嫡之爭確實沒多大興趣太子和譽王誰贏都無所謂懸鏡司永遠是懸鏡司根本無須擔憂。


    可是後來局麵急變。靖王橫空出世上升之勢越來越猛夏江有了危機感。這才開始認真應對這個變局。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隻因為輕視了一個隱於幕後的江湖人。他居然一招落敗斷送掉原本掌握在手心裏的勝局淪落到了如此地步。


    夏江現在已經不再思考如何扳倒靖王地事了他在考慮如何活命尤其是在兩道折子遞上去後半點迴音也沒有的情況下。


    這時牢房外的鐵鎖聲響起。門被打開隨意地敞著。不過夏江半點也沒有動過乘機逃脫地念頭因為敢這麽大大咧咧開門的人一定是蒙摯。


    琅琊高手榜排名第二大梁第一勇者蒙摯。


    禁軍大統領拿來了新地筆墨紙硯很顯然這代表著皇帝對於疑犯最新的供狀並不滿意。


    “夏江陛下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如果到現在還不如實認罪的話。陛下就隻能從重處罰了。”蒙摯雙手抱胸冷冷地道。


    “已是死罪還能重到哪裏去?”夏江扶著石壁站了起來。“蒙大統領我折中所陳俱是實情。陛下為何不信?”


    蒙摯麵無表情地道:“你指認梅長蘇是祁王舊人。可有依據?”


    “他自己承認地……”


    “如果你是祁王舊人你會自己承認嗎?再說無緣無故的。他為什麽要主動在你麵前表明自己是祁王舊人?梅長蘇象是笨得會找死的人嗎?”蒙摯冷笑道“想讓陛下相信就不要隨意攀咬說點實在的吧比如把衛崢交出來。”


    “衛崢不在我手中讓我如何交出來?”


    “不交就是不認罪了?”


    訊問同前幾次一樣陷入怪圈夏江覺得快要抓狂勉力吸幾口氣鎮定了一下道:“蒙大人我承認將衛錚移到大理寺關押並且故意把劫匪放入懸鏡司是有些居心不良但夏冬說我指使她的種種全是誣陷陛下不能偏聽偏信啊!”


    蒙摯定定地看了他很久眸色冰冷“夏江虧了夏冬還一直在為你開脫……事到如今你敢做不敢當倒也罷了竟然還要把罪責推給自己的徒兒。陛下給了你機會上折辯解怎麽能說是偏聽偏信夏冬明明是你自己的愛徒她為什麽要誣陷你?”


    夏江臉上的肌肉不自禁的抽*動了一下。蒙摯所問地話正是他最不好解釋的一部分夏冬與他的關係眾人皆知以前也沒有傳出過師徒不和地消息出了事之後再說兩人之間已翻臉換了誰也不免要心生疑問更何況關於翻臉的原因那還真不好說。


    “你死不認罪想要多拖點時間也無所謂”蒙摯繼續道“你地兩名少掌使也已招認你曾授意他們放劫匪進入懸鏡司內不必認真抵抗。”


    “我那是為了一舉滅之!我曾在地牢設置火藥就是為了剿殺這批劫匪他們難道沒有說嗎?”


    “從口供上看沒有。”蒙摯毫無起伏地聲音聽起來尤其令人絕望“我查封懸鏡司後在地牢裏也沒有現火藥的痕跡。夏春和夏秋地口供裏也沒有提到這個你還有其他聲明無罪的憑據嗎?”


    夏江麵色一陣白。事當天為了鼓勵靖王大膽出手他有意讓夏春和夏秋被引了出去不需要他們配合行動當然也就沒有把設計火藥陷阱的事告知他們畢竟火藥一引爆後連夏冬也會一起炸進去夏秋就不說了即使是和夏冬沒有血緣關係的夏春畢竟也是跟她從小一起學藝的不告訴他們也是怕節外生枝誰知因為這個弄到現在連個人證也沒有……可是那兩個少掌使……


    “請蒙大人迴稟陛下兩個少掌使的口供有問題他們是最清楚火藥之事的他們知道我是絕對準備要剿殺那批劫匪的……”


    “晚了”蒙摯冰冷無情地澆滅了夏江最後的希望“這兩個少掌使隻知有你尊之命而忘了他們任的是朝廷的官職受審時還口口聲聲說他們隻是奉命所以無罪。豫王殿下將此狂悖之狀呈報了陛下陛下自然盛怒。下令內監重杖四十他們沒抗過去已經死了。”


    “死了……”黃豆般大小的汗珠從夏江的額前滾下。他茫然向前走了兩步問道。“怎麽會是豫王殿下在審案?”


    “此案特殊陛下不願讓有司參與豫王殿下雖有殘疾不理朝事但畢竟是皇子指派他有什麽稀奇地?”


    夏江閉上了眼睛。感覺到四肢好象被銬住了一般根本無法掙動。豫王前不久因爭小妾之事很受了譽王的欺壓他如果想要挑這個時候來出出氣那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世間地事也許就是這樣在你得勢之時根本不放在眼裏的那個人也許某一天會給你最沉重地一擊想也想不到躲也躲不開。


    蒙摯目光閃亮地看著這個已被逼至絕境的人。表情未有絲毫的軟化“夏江你有今日。實在是自己種因自己嚐果。一個失去了信任的懸鏡使對陛下來說算是什麽東西。你自己最清楚。他現在已經越來越不想聽到關於你的事了以後連我也可能不會再來。你死是死定了。但什麽時候死倒還沒定不過再遲也逃不過秋決。在那之前這天牢你要住上一陣子了我想你身上應該不止這一樁債吧趁著死前沒事這裏有紙墨你慢慢迴想慢慢寫沒必要帶到棺材裏去成為下一世地罪孽。”


    說完這番話禁軍大統領就再也沒看夏江一眼一轉身出了牢房重新鎖好大門留給裏麵的人一片安靜得幾乎令人窒息的黑暗空間。


    離開了天字號房蒙摯並沒有立即出去而是轉過長廊來到了女牢探望夏冬。女牢設在最上麵一層空氣流通和光線都要好很多。蒙摯進去的時候夏冬正站在囚室正中仰頭看著從高窗上透入的一縷蒼白的陽光聽到牢門聲響也沒有迴頭。


    “夏大人有人拜托我來看看你。你還好吧?”


    夏冬沒有答言。陽光照在她臉上肌膚如同透明絲絲皺紋清晰她眯著眼睛仿佛在數著光線裏的灰塵。那種純然平靜的狀態實際上也是另外一種絕望。


    蒙摯突然覺得無話可說。他能安慰這個女子什麽呢?說有人會為她求情說她性命無礙?在經曆了人生種種碎心裂肺的痛苦後夏冬又怎麽可能還會在意她自己地生死……


    沉默了半天蒙摯也隻能無奈地問了一句:“夏大人你還有沒有什麽話想要帶給什麽人的?”。


    夏冬終於慢慢地轉過了視線晶亮的眼珠微微一動“春兄和秋兄現在怎樣?”


    “哦事當天他們兩個都不在不能認定他們也是同謀所以大概是免職吧還會有些其他懲處應該都不算重……”


    “那……他呢?”


    “他是主犯斷無生理。”蒙摯覺得沒有必要委婉“這是他罪有應得夏大人不必掛


    夏冬低頭慘笑“不會掛心地心早就沒有了又能掛在哪裏?”


    “夏大人聶鋒將軍死未瞑目在真相未雪之前請你善自珍重。”


    提到聶鋒夏冬的眸中閃過一抹痛楚不由自主地抬起一隻手慢慢撫弄著額邊地白。就這麽垮掉也許是最輕鬆地事悲泣、逃避、麻木甚至死亡全都要比咬牙堅持更加的輕鬆。但是她知道自己永遠也不能選擇那種輕鬆。


    因為她是聶鋒地妻子縱然生無可戀也希望死者安魂。她必須要得到那慘烈的真相去告祭於亡夫墳前。


    “蒙大人請轉告先生夏冬相信他不是汲汲營營之徒夏冬也相信他能夠還亡者公道。在那之前縱然是到了流放地我也仍然可以支撐請他不必為我分心。”


    蒙摯鄭重地向她躬身行禮口中也已改了稱唿“聶夫人此言我一定帶給先生。當年舊案不僅先生不會讓它就此湮沒靖王殿下也已誓要追查到底。雖然聶將軍身上沒有汙名但他畢竟是赤焰案的起因若不能明明白白地在天下人麵前昭雪所有的真相聶將軍的英靈也會不安。隻是什麽時候能完成這個心願實在很難講還請聶夫人多多忍耐。”


    夏冬轉過了身光線從她頰邊掠過在鼻翼一側留下了剪影。她沒有直接開口迴答但眸中的沉靜和堅忍已說明了一切。蒙摯也不再絮言多語拱手一禮退出了牢房。幽冥道外一個老獄卒還躲在暗處偷偷地朝這邊張望著或者說他以為自己是躲著的。


    寒字號房依然空著冷清而寂寞。蒙摯隻向那邊投去匆匆的一眼便大步離去。


    那邊留著祁王最後的足跡那邊曾是許多人希望的終止但是禁軍統領明白此時還遠遠不是可以哀祭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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