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宇出院的那天,宋南清非要去附近的教堂“還願”,鄭宇和趙銳克都告訴他基督教裏沒有這個說法,可他還是執意要去“謝謝上帝”,因為他固執的腦子裏以為他在當時那個危機時刻求助了那麽多的神,一定是離得最近的那個神聽到了他虔誠的禱告。


    鄭宇見說不通,也沒耐心和他說就算真的要感謝上帝,也不是一個教堂一個上帝的道理,幹脆隨他去吧。


    鄭宇的腿已經恢複的差不多,隻是偶爾還使不上勁兒,走路的時候需要人扶一把,到了教堂宋南清把鄭宇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後就開始東張西望。


    確定目標後,他不去盡頭懸掛的十字架處,倒是徑直走向了側方的“奉獻箱”,掏出錢包,從裏麵拿了張麵值最大的五十歐,那箱子本來設計是給人投硬幣的,開口小的可憐,宋南清將紙幣折了又折才丟進去。


    一旁的牧師見他在箱子前逗留許久,便過來跟他搭話,問他需不需要幫助。


    宋南清不會說西班牙語,牧師的英語也說的磕磕絆絆,聊了沒幾句,鄭宇看不過去,便招手讓他們過來,充當起了翻譯。


    牧師先是感謝他的捐款,表示這後期會用來維護教堂的修築,然後就問他今天過來是有什麽想做的事嗎?


    宋南清想了想,轉頭看了眼鄭宇,然後指了指講道台上懸掛的耶穌受難像。


    “我來謝謝您的神明救了我的神明。”


    鄭宇被他的表達逗得先是噗呲一笑,繼而發現宋南清是認真的,笑容便逐漸凝固,怔怔地望著宋南清。


    對上的是宋南清一雙清澈見底的眼,對,就是這純淨又熾熱的眼神,宋南清常常都是這樣望向他的,和他的愛一樣,不加掩飾,大膽又直接,明媚又熱烈,也最能打動鄭宇。


    牧師見鄭宇沒有再接著翻譯,忍不住追問,在聽完之後,他皺起眉頭思索,在想宋南清說的“我的神明”指的是誰?


    看著麵露疑色的牧師,宋南清想是自己剛才的話讓他不好理解了,便解釋道,“您的神對您來說是救世主對嗎?他將這世界拯救,對我來說,我的神明也是將我拉出深淵的人。”


    他說的沒錯,在遇到鄭宇之前他也許是很多人羨慕的對象,可他又是自卑的,他無比清楚又驚恐的逃避著自己的欲望和真實的自己,以為隻要不去麵對就能將其掩埋,但它們卻像條肆意生長的藤蔓,順著他的軀幹攀上他的精神領域,他曾以為自己的一生都要被其糾纏卻又不能擺脫。


    卻有人來告訴他,他其實不必擺脫,既然它們本就是構成自己的一部分,他願意陪他接受他,享受它。


    是鄭宇將他從自我懷疑厭惡的深淵中拉出,讓他可以肆意在陽光下站立。


    鄭宇原話照搬的直譯過去,並沒有因為知道宋南清說的就是自己而改變他的原話,所以在牧師聽起來,宋南清是在說一個不在場的人。


    聞言牧師點了點頭,他已經在這裏布道快四十年了,見過各式各樣的人,他明白宋南清嘴裏的神明,並不是其他宗教信奉的某個神,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在鄭宇的幫助下,牧師和宋南清普及了基督教的基本教義和一些常見的問題,並沒有強行拉他做些什麽,隻說希望今天自己的話能成為一顆種子,上帝會安排合適的時候讓他發芽。


    宋南清在法國上學時,曾遇到不少狂熱的“傳福音人士”,他通常都以自己信佛為借口躲開,實質上是受不了他們拉人的態度,今天這個牧師隨和的樣子倒讓他覺得有些心生敬意,能把自己的一生奉獻給他信仰的神,不強迫他人,而是相信他無所不能的神自有安排,宋南清覺得某種程度上,他們是一樣的人。


    臨走前牧師又單獨和鄭宇說了一些話,其實是鄭宇感興趣,問了問這所教堂的一些建築風格和曆史。


    出了門宋南清倒是好奇的很,一個勁兒的問鄭宇最後他們說了些什麽。


    鄭宇憋著壞心,故意神情嚴肅的逗他說,“牧師說像你這樣喜歡男人,以後是要下地獄的。”


    宋南清這次倒是嘴快,馬上緊張的反問道,“那我們現在這樣,您也會下地獄嗎?”


    教堂外正午的陽光刺眼的厲害,鄭宇剛眯起眼睛,宋南清就從包裏掏出墨鏡遞給他,鄭宇接過,摸了摸他的頭說,“會啊,我們一起下地獄。”


    “剛才牧師說,對於基督徒,死後與上帝同在的地方就是他們對天堂是嗎?”宋南清小聲嘟囔了一句。


    鄭宇迴想了下,牧師是說過這麽一句,便點點頭,“對。”


    聽到鄭宇肯定的迴答,宋南清長出了一口氣,“如果以後能和您一起下地獄,那對我來說就不算地獄。”


    鄭宇心頭一顫,繼而就感到眼睛有些酸澀,他想許是陽光太刺眼的緣故,一把勾住宋南清的肩,“不許瞎想了,什麽地獄天堂的,你還真信了。”


    後半句話宋南清沒說,但他和鄭宇都心知肚明,宋南清和基督徒並無兩樣,在他眼裏,天堂並不是某個具體的地方,哪裏有鄭宇,哪裏就是他的天堂。


    -


    出院後宋南清和事務所申請休了年假,陪鄭宇在馬略卡島的度假村又休養了一個月,好在鄭宇中槍的部位算不上要害,休養一個月後便可以正常走路了。


    兩人又迴到了那個無比熟悉的家,屋內的陳設沒有改變,被打掃的一塵不染,宋南清的視線掃過每一寸熟悉的地方,就好像他根本沒有離開過一樣。


    放下行李後二人一起上了二樓,推開那扇門,鄭宇徑直走向一旁的櫃子,從裏麵拿出一個包。


    “這包······”,這是他在美國被搶走的那個包,想起趙銳克說的那些話,想必這個包是自己暈倒後閆琛拿走的,羅伯特事後也和他提過,說自己暈倒後有一個人突然衝出來兩三下就解決了那兩個飛車賊,但是離開時也拿走了他的包,所以羅伯特隻當他也是為了劫財才動的手,並非是為了解救宋南清。


    鄭宇從包裏掏出一個邊緣都被磨皺的項圈,其實宋南清當時告訴自己每晚都要係項圈的時候,他就想到了閆琛交給自己的這個包裏的這個項圈,如果不是經常佩戴又怎會磨損至此。


    他靠著椅背,翹起腿來,衝著站在門口發愣的宋南清勾了勾手。


    宋南清緩緩跪下,爬向鄭宇,用臉貼上他的腳背,邊用舌頭舔邊抬眼看著鄭宇。


    他的唇吻過小腿的傷口,望著眼前坐在上方,猶如神明的男人,虔誠的獻上自己的忠誠。


    “我不喜歡強迫人,從前是,現在也是,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你是誰?”鄭宇的的語速很慢,但蠱惑力十足。


    他不要他被欲望控製的臣服,他要他清醒地沉淪。


    宋南清揚起頭,將自己白皙的脖頸暴露在鄭宇麵前,吐字清晰的說道,“我是您的狗,鄭先生”,這問題就算再問一百遍,他也一樣的答案。


    鄭宇明白宋南清是想要自己親手給他戴上項圈,他撫了撫宋南清的頭頂,“這個太舊了,我改明兒再定個新的。”


    宋南清卻搖搖頭,新的項圈代表新的開始,但在他眼裏他和鄭宇這樣算不上新的開始,在分開的一年裏時間裏,他沒有一刻忘記過鄭宇,而鄭宇做的事,更像是背著他單方麵繼續了這段關係。


    鄭宇沒有拋下過他,從來就沒有過。


    他很清楚,每當鄭宇望向他的時候,這個世界上除了鄭宇在的地方,他無處可逃。


    鄭宇的手解開項圈的卡扣,繞過宋南清的脖頸,溫柔的為他係上這身份的象征。


    -


    昨晚為了照顧鄭宇的腿,宋南清不得不用了平時甚覺羞恥的姿勢,折騰到後半夜宋南清才睡,今天起床腰酸背痛,睜眼一看表就已經快十一點了。


    起來做好飯才想起,從西班牙帶迴來的一種蝦醬還放在行李箱裏,用來塗麵包最合適不過了,就趕忙去拿,迴來的時候鄭宇已經把鍋裏的早餐盛出來了。


    看著餐盤裏的煎蛋宋南清一口都沒動,鄭宇開口問道,“還是不愛吃雞蛋啊?”


    宋南清搖搖頭,“總覺得有股腥味”,即使是煎過的蛋也是一樣,每個人都的味覺可能都會在某個事物上有異於常人的感知,就像他很喜歡吃香菜,王陽朔卻總說香菜有股汽油味。


    “比這更腥的你倒是愛吃的很”,鄭宇把盤子裏的雞蛋夾給宋南清,看著他乖乖吃掉。


    宋南清很喜歡鄭宇在這種,他不喜歡但卻能接受的小事上管控自己的感覺,他總是擺出一副不情願的樣子接受,實則心裏竊喜,這讓他覺得鄭宇是關心他的,而且鄭宇的度把握的很好,遇到真的他排斥至極的事,鄭宇反而會幫他避免。


    “鄭先生,巴黎這邊的事務所也給了我工作邀請,我明天想去和王陽朔他們聚一下,後天就去美國辦離職手續,您看可以嗎?”


    自從自己告訴王陽朔自己迴了巴黎,這小子就恨不得一天一百條信息催他出來聚,還說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他。


    鄭宇點了點頭,對於已經畢業的宋南清來說在哪裏上班都一樣,他當然也希望能離自己越近越好,“其實你要迴巴黎的話也不是一定要找新的地方上班,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幫你開家自己的事務所。”


    宋南清將盤子裏的奶酪切成小塊後和鄭宇換了盤子,“謝謝您,其實我也有這個打算,但我現才剛工作不久,想再積累積累經驗。”


    鄭宇表示讚同,在事業發展這方麵,宋南清需要幫助的時候他很樂意幫忙,但是關於他個人發展的抉擇,他向來都是尊重宋南清自己的意願。


    -


    離職辦理的很順利,下午又和羅伯特交代了處理房子和車子的事情,辦完美國的所有事的宋南清現在躺在公寓臥室地毯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自上次西班牙的事情之後,他很長時間都和鄭宇住在一起,現在猛的分開,即使他知道隻是短暫的幾天,但還是控製不住的焦慮不安,臨走前他向鄭宇要了一件穿過的睡衣,現在正被他抱在懷裏聞。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看到是鄭宇的視頻來電,宋南清馬上接起,“鄭先生!”


    語氣裏是藏不住的雀躍,他沒想到鄭宇會突然打電話過來,屏幕裏的鄭宇穿著一件絲綢睡袍躺在**,臥室暖黃的暗光打在他的臉上,為高聳的鼻梁投下陰影,宋南清的心口像是有蟲在爬似的癢,忍不住開口說道,“我想您了······”


    鄭宇在電話那頭輕笑,“才分開一天,有這麽誇張嗎?”


    “怎麽沒有······”宋南清自己都沒意識到,他語氣竟不自覺的撒起了嬌。


    “床頭櫃二層,打開看看。”


    宋南清起身拉開抽屜,裏麵是一個黑色的肛塞和一支棉簽粗細的小棍,這是鄭宇上次來自己家就偷偷放在這裏的?


    他抬頭望向手機屏幕,就對上鄭宇挑逗的眼神,“拿著你的小毯子去浴室,帶你玩兒個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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