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嚴實,光線晦暗,伴隨著刺啦刺啦的電視雜音,熒屏上播放著訪談節目《非常婧距離》,主持人李婧的聲音悠悠傳來,知性而優雅。


    “即將出場的嘉賓我先不說名字,隻給一些提示,看大家猜得出來麽?”


    “我的本家;”


    “與一位古代名將重名;”


    “手速五百五十,號稱距離‘天人係統’最近的男人;”


    “磁暴戰錘——迴天;”


    ……


    李婧舉止有度,聲音抑揚頓挫,節奏感也掌握得很好,老練地調動著現場氣氛。


    “還有沒猜出來的嗎?有嗎?”李婧故作張望,帶著些俏皮道,“那我再給最後一個提示:機甲——絕望製裁。”


    “李信!”


    “李信,李信,李信……”


    場下,一聲高亢尖叫後,本來稀稀拉拉的聲音猝然爆發,山唿海嘯一般,席卷整個攝影棚!尤其懷春少女的聲音,聲音亢奮而尖利,音調高得差點要掀翻棚頂!


    但電視前的男子卻毫無反應,安靜得像個死人。


    哦,錯了,他本來就是個死人。


    男子的脖子懸在蓮瓣吊頂燈下,腦袋耷拉,四肢垂下,身體早已僵硬,不知死了多久了。


    “嘶——”


    詐屍一般,男子猛地狠抽一口涼氣,渾身痙攣,雙腳亂蹬,眼睛睜開並瞪得滾圓。


    “我是誰?”


    “我在哪?”


    “我在幹什麽?”


    ……


    趙潛神情迷茫,眼神木訥,腦袋如同一鍋沸粥,無數問號冒出。


    來不及思辨這些深奧的哲學問題,一股強烈的窒息感自咽喉傳來,他額上青筋暴露,雙眼翻白,求生的本能令他劇烈掙紮,如案板上的活魚般拚命撲騰。


    可是雙腳離地,他無處借力,掙紮隻是徒勞,窒息感越來越強。


    “重生還不到五分鍾,就要‘自掛東南枝’了?這也太衰了吧……”


    趙潛神情哀怨,有種罵娘的衝動。


    喀!


    或許是他的咒罵生效,蓮瓣吊頂燈的吊鏈斷開,嘭地一聲悶響,趙潛重重落地,摔了個七葷八素。


    緊接著,又是一聲清脆巨響,吊頂燈從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砸在他的身上,差點將他再次砸暈過去。


    嘩啦嘩啦!


    一把掀開身上的燈殼碎渣,趙潛紅著雙眼竄出,在飲水機下橫著腦袋,咕嚕咕嚕地猛灌了幾口水。


    舒服多了!


    “這是哪裏?”


    剛剛脫離生死危機,趙潛定了定神,四下觀察,眼神狐疑。


    他看了半天,卻依舊一頭霧水。


    “看看電視節目,或許能……”


    趙潛拿過電視遙控器,隨意地翻了一圈,視線漸漸發直,表情凝固如石雕,一臉愕然。


    “極限挑戰第三季,——血戰機械獸?”


    “機甲的名義?”


    “中國好機師?”


    ……


    “我的前半生?”


    好不容易看到一個稍正常的節目名,趙潛定睛看去,就見節目介紹中赫然寫著——“被無良丈夫拋棄,草根女機師的崛起之路。”


    “機甲?機師?”他怔了半晌,心中有一萬頭神獸唿嘯而過。


    “嗯?”


    趙潛身體一僵,猛地打了個寒顫。


    刹那間,來自另一個人的記憶滾滾而來,好似狂風颶浪,要將他的意識淹沒。


    “這裏是……華夏帝國?”他唿吸急促,低聲道,“華夏?”


    這裏是華夏帝國,一個平行世界,還有則是……一個機甲縱橫的世界!


    詭異的是,其上下五千年的曆史,卻和趙潛本來的世界居然如出一轍。


    上古神話中,天塌地陷,洪水泛濫,機械獸禍亂九州,人類在夾縫中生存,艱難困苦,生如浮萍。


    直至有一日,人類在汝水河畔挖掘出一頭機甲母體,竟能“生育”機甲,源源不斷。


    當時,他們並不認識那些銅皮鐵骨的鋼鐵怪物,為之取名為“泥人”。


    而機甲母體,其名則為——“女媧”!


    卻在這一日起,人類命運開始轉折。


    接下來的數千年,則是人類與天鬥,與地鬥,與機械獸鬥,逆取而順守的震撼史詩了。


    “神話?是神話麽?”趙潛沉心思索,靜靜分析著,“至少不全是……”


    這些說法神話味道極重,但大禹的“洪流鞭撻”,後羿的“日隕寒弓”,蚩尤的“戰爭之子”,軒轅的“太虛”,那一架架上古機甲不止史籍上有明文記載,遺跡考古也都印證了其存在。


    至於往後的朝代,機甲更是多如牛毛!


    甚至,有些更是流傳到了今天。


    八大家族中的項家,來自先祖項羽的機甲——“喋血霸王”,至今仍陳列於項氏家族的祠堂之中。


    而項家引以為傲的核心科技——瀝血引擎,據說就是來自這頭喋血霸王。


    夏商周秦西東漢,三國兩晉南北朝,隋唐五代又十國,遼宋夏金元明清。


    曆史竟是驚人地相似!


    甚至,與扶桑的八年之戰,同樣也是大同小異。


    最大的區別,是這裏沒有俄國,沒有歐洲,沒有美國,僅有高麗和扶桑,還有幾個不太知名的小國。


    “看來,女媧或許是一條機甲生產線……”趙潛摩挲下巴,陷入深深沉思,“至於俄國、美國等國家,倒也不一定是不存在,而是尚未遇到。”


    “根據記載,華夏以外的疆域中,盤踞著九嬰、猰貐、鑿齒、諸犍等機械兇獸,海外更有蛟龍、夔牛等海中巨獸出沒,根本沒有探索的空間。”


    “這樣分析的話,就比較合理了……”


    趙潛激靈一下,猛然迴過神來,麵露苦笑:“合理?我居然在考慮合理性?一個機甲世界,這……合理麽?”


    這一刻,他的三觀崩塌了!


    不過,趙潛心性堅忍,片刻後就平靜下來。


    “既來之,則安之……還有,我還是趙潛?”


    他拿起鏡子照了照,鏡中是一張清秀麵孔,帶著些許審視,饒有興致地相互對望。


    這張臉孔和上世的自己一模一樣,隻是稍稍年輕一些,趙潛自戀地歎道,還是那樣玉樹臨風。


    “名字,長相都差不多……平行世界中的我?”


    他不太確定。


    電視屏幕上,又迴到了《非常婧距離》,此刻正是網友問答環節,李婧正在念著網友提問。


    “哦,這個問題挺刁鑽……網友‘一往信深’問:信哥哥你好,我想問你,如果你在追求女孩子的過程中,發現其他人也在同時追求,你會怎麽做?”


    鏡頭徐徐移轉,移向一名玉樹臨風的俊朗男子,顯然就是采訪對象李信了。


    李信臉上泛紅,食指不安地地搓了搓右臉,顯得十分靦腆:“我這人比較內向,應該會選擇公平競爭吧……”


    他的青澀模樣,又是激起一陣懷春少女的尖叫。


    “公平競爭麽?”趙潛冷眼旁觀,忽然撇了撇嘴,麵露鄙夷,“這還是個會演戲的小鮮肉……想拿金雞百花?”


    趕巧了,眼前的李信,正是他最大的仇家!


    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就是被對方給一步步逼死的。


    他是這間機甲修理小店——潛升小店的老板,因父母在一場機械獸潮中罹難,大學還沒畢業,就繼承了這間小店。


    可惜,他手藝不精,這行又多靠迴頭客吃飯,接手後小店生意一落千丈,隻能依靠父母留下的幾個老客戶勉強度日。


    而三個月前的一場打擊,則是徹底擊垮了他。


    他被人蒙騙,酒桌上迷迷糊糊地簽了一份修理合同,本以為修理的機甲是一架“霜雪玫瑰”,實際上,卻是“霜凍玫瑰”。


    別看一字之差,前者不過是一架“材官級”機甲,後者則是“陷陣級”!這兩者間的差距,好比馬自達和勞斯萊斯銀魅!


    結果不必多說,——修理失敗,十倍賠償金。


    對方顯然早有準備,第二天就派來了十多輛拖車,將小店中僅有的幾台重型設備,包括等離子弧切機、脈衝數控衝床、旋片真空泵等,一股腦地通通拖走!


    在設備價格核算後,他們發來了律師函,還需賠償二十萬。對方給了他一個月的時間籌措,若籌措不到,就讓他坐牢!


    一個月的期限,並不是對方發了善心。


    有人想讓他慢慢品嚐絕望的滋味,讓他看到希望一點點地磨滅,最終不堪重負,被重壓碾成粉碎!


    對方成功了。


    區區二十萬,這個看似不大的數字,竟令他嚐盡了世態炎涼!一次次的借錢失敗後,他才依稀知道,是有人在背後搗鬼。


    李信!


    其緣由,則是為了一個女人,一個絕不值得的女人。


    絕望之下,他選擇了自盡。


    “你錯了。”望著鏡子,趙潛目光堅定,聲音沉著,“這世上,沒有什麽比生命更寶貴,任何情況下都不該輕生!你選擇放棄,我就替你活下去吧……”


    他望向電視屏幕,一字一頓道:“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這八個字,是趙潛的人生信條。


    不過,他嘴上豪氣幹雲,現實卻是很殘酷。


    二十萬,那可是一個切切實實的大數字。


    趙潛揉了揉頭發,麵露頭痛,難道真要坐牢?


    他苦思良久,卻一無所獲。


    “喂,有沒有金手指啊……”趙潛環顧一圈,搖了搖頭,略帶些憊懶地說道,“不都說穿越者狂拽酷炫叼炸天,牛x轟轟不解釋麽?我的金手指呢?”


    房間中,隻有迴聲響應。


    趙潛自嘲地笑了笑,正要再想辦法,一道同樣慵懶聲音響起。


    “金手指?金手指沒有,金手套要不要?”


    “話說,這家夥手速有五百五十?麒麟臂啊這是……單身多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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