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萬立刻問,“邢總,我和你一起去麽?”財務部有幾個同事在醫院,若邢錚單獨過去,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猜疑,雙木的員工,對林湄的閑話,已經很多了。


    邢錚“嗯”,莊萬便跟上,同邢錚一起進入了專屬電梯,邢錚的麵色始終嚴肅著,即便他並未表現出任何慌亂,莊萬也看得出,他在擔憂著林湄。


    林湄是因過度疲勞、心律不齊而暈過去的,連續七八天的時間未睡過完整的覺,又每天都喝咖啡,若再不走運些,心源性猝死都有可能,lily與其他幾名同事聽聞醫生這樣說,也後怕了起來。


    正欲想辦法聯係林湄的家人時,便看到了邢錚與莊萬過來了,lily心如明鏡,待邢錚過來後,她便主動向邢錚交代了起來,“邢總,醫生說,林經理是過度疲勞導致心心律不齊暈過去的,她應該很多天沒睡過覺了,今天來公司時,臉色就不好。”


    “人醒了麽?”邢錚問著。


    lily說,“還沒有,現在在急診病房,我正要通知她的家屬過來……”


    邢錚“嗯”,同身旁的莊萬說,“去辦個單人病房。”


    莊萬立刻便去辦了。


    不多時,林湄便從急診病房,轉入了單人病房,lily與幾名財務部的同事,都已心照不宣,邢錚親自過來,便說明他對林湄並非新聞中說的那樣不在意,她隻是雙木合作銀行的一名員工罷了,出了事,派莊萬前來便夠意思了,不必親自動身。


    林湄還未醒過來,邢錚看到了病床上麵容憔悴的女人,她仿佛瘦了,眼窩都比先前凹陷了一些,昏迷未醒,她的嘴唇蒼白又幹澀。


    他曾有三四年的時間,都需要服用高劑量藥物,才能完成每日兩三個小時的睡眠,最高紀錄則是半月的時間沒有合過眼,結果自是進了醫院,醫生痛心疾首地說,若非他年輕,這樣折騰自己,早已一命嗚唿了。


    因而,他太懂得失眠的感受了,林湄此前,應當沒有這樣嚴重的,失眠是許多精神疾病最初的軀體化反應,邢錚認真看了她許久,隨後,便聯係了周越,【給她做個檢查。】


    林湄醒來時,夜已深,她睜開了眼睛,渾身酸痛,眼眶也是幹澀不已,全然沒有睡醒的舒適,她環顧四周,便確認了自己此時正在病房,隨後,便聽見了開門的聲音,她向門口看去,看到來人後,手指倏然抓住了身上的被子,邢錚,他怎麽會在這裏?


    甫一看見他,林湄便想起了那些不愉快的經曆,她的失眠,便是從邢錚將她的手術單交給徐賀立開始的,她日夜焦慮著,即便吃過了藥,躺在床上時,腦中也是那渾身是血的一團肉,曾經的噩夢變成了幻象,夜夜折磨著她。


    邢錚手中拿著保溫盒,裏麵是煮好的青菜瘦肉粥,他來到了床邊,親自動手喂她,林湄卻是無動於衷,邢錚催促著,“張嘴。”


    林湄仍是不動,她餓,可沒有胃口,大抵是餓得久了,眼下竟想要幹嘔,邢錚同她說,“聽話,吃點東西。”口吻仿佛在哄不聽話的寵物。


    林湄笑了起來,她不顧自己啞然的聲音,出言諷刺著,“看到你惡心,吃不下。”


    言罷,便看見了麵前男人動作僵硬了起來,林湄卻並未覺得過癮,與她承受的比起來,這算得了什麽,他竟未生氣,這也出乎意料,緘默許久後,他將碗與勺子放在了一旁,“那你自己動手吃。”


    林湄未做反應,邢錚便停在一旁看著她,許久後,耐心被磨得差不多了,“你是要自己動手,還是我換一種方式喂你?”他又恢複了平素命令脅迫的口吻。


    二選一,林湄無需考慮也選自己動手,甫一喝完了粥,又聽見了邢錚說,“明天去南大附院做檢查。”


    林湄放碗的動作停在了半空中,南大附院是什麽地方,她自是清楚,邢錚知道了什麽,要帶她去那裏,念及此,她的臉色比先前更為蒼白,“應該去那裏檢查的人是你。”


    她通過言語傷害他的方式,為自己尋求著安全感。


    卻又聽他說,“你覺得我不知道氯丙嗪的適應症是什麽麽?”


    林湄說不出話來,她包裏帶了藥物,先前暈倒,他應當看過她的包了,他的抽屜裏也有氯丙嗪,他一個病了這樣多年的人,怎會不認識。


    林湄有一種被人扒光了的感覺,難堪不已。


    邢錚說著安排,“明天做完了檢查,周越會給你出全新的治療方案。”


    先前她在京都用的那一套方案,顯然是無法繼續了,她眼下的症狀,應該比當時還要嚴重。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林湄隻覺無比諷刺,若不是他,她怎會落至如此境地,分明是始作俑者,還要以這樣施舍的姿態來看她!


    “睡覺吧,明早我帶你去檢查。”對於她的拒絕,邢錚置若罔聞,林湄一瞬間便煩躁了起來,她揚起了手,將碗砸向了邢錚。


    那陶瓷碗先是砸到了邢錚的肩膀上,隨後又掉在了地板上,碎成了幾塊,他笑著問,“解氣了麽?”


    林湄:“你惡不惡心?”


    沒有解氣,絲毫沒有,若眼下二人大吵一架,她尚且能夠尋到發泄的途徑,然,他卻突然不接招了。


    “為了我這個惡心的人,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不值得吧?”他行至病床前,替她蓋好了被子,修長的手指摸上了她的臉,“睡覺吧,我這就走。”


    他竟真的這樣痛快走了,幾分鍾後,有護工來收拾了地上的東西,林湄躺在了床上,腦海中又出現了那噩夢中的畫麵,耳邊是嬰兒的啼哭聲,在頭頂縈繞著,躲閃不開。


    即便捂住了耳朵,也沒有任何用處,她煩躁了起來,大腦興奮著,身體卻異常疲憊。


    這樣的狀況,持續了近一個小時,仍無半點睡意,心情越來越煩躁,胸口憋悶,她從床上起來,想要去唿吸新鮮空氣。


    林湄穿上了拖鞋,走出了病房,甫一打開病房的門,便看見了坐在一旁走廊長椅上的人,林湄的腳步僵住,定定看著。


    方才說著離開的男人,此時正靠在長椅上睡著,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疲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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