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察!


    夏啟驚駭之下,身軀又是一晃,宋雲方才一劍的力道全部爆發開來,自雙腳傳導而下,將地麵震出大片蛛網般的裂痕。


    樸實無華的一劍,看似沒什麽力道,卻把一個人仙中期斬得兩度站立不穩。


    夏啟見識過全盛狀態的白帝殷寒、赤帝晴凰,均為人仙後期,都在衝擊巔峰,出手霸道無雙。


    但跟眼前的一劍相比,無不相形見絀。


    這才是武道巔峰的力量!


    夏啟目光陰沉,又嫉又恨地盯著宋雲。


    他掌控天下四萬載,搜羅了無數本珍貴典籍,消耗了海量的天材地寶,就為了變得更強,結果卻連人仙後期都沒有突破。


    而眼前這個白袍青年,一次又一次的轉世重修,就跟玩一樣,結果隻用了十幾年的時間,就恢複到了巔峰境界。


    這麽一比較,他就忍不住氣得牙癢癢,嫉妒的情緒淹沒心神,他眼中暗紅色的光芒一閃。


    “好一個玄帝,好一個人仙巔峰!難怪你敢公然現身,這是有恃無恐?不過,你這水平還算不上無敵!”


    宋雲橫劍邁步,緩緩逼近夏啟,“至少殺你是足夠了。”


    隻是輕輕邁步,壓迫力便如排山倒海一般湧來。


    夏啟忍不住後退幾步,頓時有些羞憤。


    百年前的安西之戰,他實力明顯強於宋雲,如今站在這裏,卻連動手的勁都提不起來,被完全壓製住了,這反差實在太大。


    知道完全打不過,夏啟也不想送死,抬頭衝天喊道:


    “還不救我?”


    宋雲挺劍急刺,卻見身前的景象一陣扭曲,甚至連青銅長劍都變成了彎的。


    不知何時,高天之上出現了一輪純白色的圓月,光澤幽幽,但在白天亦格外顯眼。


    一縷微光灑落,照中夏啟,讓他的身軀變得模湖、透明。


    “空間挪移?”


    宋雲試圖施展空間之道對抗,卻沒能成功,現在夏啟離自己隻有一步遠,但這一步已如天涯海角。


    四萬年過去了,天魔天鬼也在進步,這一招明顯是出自空冥仙尊之手,標誌著空間之道的大成境界!


    見夏啟即將消失,宋雲隻冷冷地質問道:


    “當年抗衡天庭的領袖,統率人族的皇帝,如今也和天魔天鬼同流合汙?”


    聽到這話,夏啟的臉扭曲起來,顯得有些掙紮,但很快又恢複了陰沉,瞪著宋雲道:


    “這一切還不是拜你所賜?”


    “先殺了你,再重整山河也不遲,這天下終歸是朕的,你奪不走!”


    說罷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已不在鎮西城中。


    隻留下幾萬目光呆滯的守軍和民夫,在城裏瑟瑟發抖。


    這些人雖然聽不清宋雲和夏啟的對話,卻能看明白狀況——眼前這個白袍劍客,極有可能是傳說中的安西人屠,而負責守城的紅臉尊者連打都不敢打,直接逃了。


    有的人呆愣在原地不敢動彈,有些則轉身朝著城外狂奔。


    “快跑——啊!”


    沒人敢舉起武器反抗,那些宗師境界的將領,反而逃得更快,因為他們深知安西人屠的可怕。


    “咳咳。”


    宋雲輕輕咳嗽一聲。


    全城所有逃跑的人頓時如遭雷擊,紛紛癱倒在地,絕望地望著空中的白袍青年。


    “你們大老遠的來一趟,怎麽能這就走了?”


    宋雲收劍入鞘,指了指庫房裏堆積如山的軍需物資。


    “把這些都搬到安西去,然後就待在那裏吧。”


    眾人搗蒜似的直點頭,沒有任何違逆的意思,趕緊爬起來搬運物資。


    動作快的,已經驅趕起一輛輛騾車,拉著還沒卸下的糧草,就要朝城門方向而去。


    “走門多麻煩。”


    宋雲伸指朝前一點,氣勁翻滾,似有粼粼波光閃動,從指尖蕩漾開去。


    波光瞬息翻卷百丈,漫過城牆。


    轟隆隆——


    這座神奇的沙上之城,由雄渾法力凝聚出的堅固高牆,此刻被宋雲一指點塌,轟然破碎,重新化作細細的黃沙,滾滾落下。


    本要“永鎮安西”的鎮西城,矗立還不到一個月,就這樣灰飛煙滅了。


    漫天沙塵裏,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他們意識到,倘若這一指指的不是城牆,而是地麵,城裏誰都活不成!


    一個激靈後,眾人都瘋狂地搬運起了物資,幹活的速度比平時快了十倍不止,在驚人的效率下,倉庫一座座地被搬空。


    剛剛還打算著半路悄悄溜走的,此刻也變得無比老實。


    宋雲滿意地點點頭,不再管這些人,騰空飛向唐國……


    唐國的西北戰線,此刻已千瘡百孔,任憑梁、景兩國的騎兵長驅直入、肆意馳騁。


    但抵抗仍在繼續。


    高寒青帶著北庭軍且戰且退,利用每一座城池作為據點,盡可能地殺傷敵方有生力量。


    景毅王也不是吃素的,在兵力占優的情況下,成功設置了包圍圈,讓北庭軍一步步退到了天羅地網之中,最後隻能血戰突圍。


    “斷滄海!”


    戰場上,高寒青大喝一聲,側身躲過景毅王的短戟,左臂持劍斜斬,劍罡如虹,將不遠處一名景國宗師切成兩半。


    這樣高聲叫喊,並非炫耀劍法,而是在給戰場上的北庭軍鼓勁,告訴將士們,他們的主將還在前線奮戰!


    可下一刻,戰場側翼撲過來一道掠影,抬起鐵戟,狠狠戳向高寒青的後腰。


    這時機把握得極佳,高寒青力道剛用盡,左右騰挪不開,如果往前退,就會撞上景毅王的全力一擊。


    出手的是南海武聖趙不群,他隨景軍作戰,卻一直潛藏在戰場附近,之前從未露麵。


    等的就是此刻。


    打敗一名武聖容易,殺死一名武聖很難,但意義更加重大,甚至能直接摧毀唐國的信心。


    現在高寒青受傷不輕,疲憊交加,卻又頑強地頂在前線,正是最容易被殺的時候!


    “老子要給霍一報仇!”


    見戟刃快要戳進目標的腰眼裏,趙不群不禁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身後卻有嗖的一聲銳響,好像有什麽尖利的東西正在迅速逼近。


    他嚇了一跳,趕緊收戟跳開。


    噗,一根短槍沒入了土中,險些射穿趙不群的腿。


    高寒青得以死裏逃生,一劍架住景毅王的長矛,同時蹬地退走。


    幾人同時迴頭望去,看到一名穿著明光重鎧的唐將從戰場邊緣疾飛而來。


    這唐將鬢發半白,雄渾的氣勢掩飾不住臉上的疲憊之色,衣甲上灰塵仆仆,鬢發間還沾著點血跡,像是剛從一處戰場脫離,緊急支援了過來。


    “張帥!”高寒青驚訝地喊了一聲,又傳音道:“你怎麽來了?南線的戰事平定了?”


    老將嗯了一聲,苦笑道:“滄海客知道你有麻煩,讓我接應你撤退,完事後我還得迴南線去。”


    景毅王定睛看去,沉聲問道:“唐軍左帥張仙客?本王聽說過你。”


    “當年你投奔宋雲,求得了晉升武聖的機緣,卻也被綁在唐國這條破船上,難以脫身,快七十歲了還在前線廝殺,何苦來哉?”


    張仙客冷哼一聲,“你年紀也不小了,不也照樣在前線?”


    兩人年紀差不多,但景毅王久居王宮,保養有方,顯得年輕一些,而張仙客年年奔波征戰,明顯蒼老許多。


    此時景毅王一抬手,示意趙不群先別打,微笑道:


    “本王出征,是為了王圖霸業、江山社稷。你打生打死,又能得到什麽好處?”


    “總不能讓李天陽把王位交給你吧?”


    “要不要白白送死,還是得考慮清楚。”


    張仙客沒有理他,先掃視一眼硝煙四起的戰場,還有遠處已成廢墟的村落。


    這裏是朔方道,當年是他的地盤,如今卻被折騰成了這幅模樣。


    他目光中騰的燃起怒火,“本帥守自己的家,又需要什麽好處?倒是你們,明明是條走狗,卻把自己當成了主子,還王圖霸業?可笑!”


    景毅王臉色沉了下來,“本想勸你投降,來我景國頤養天年,如今看來還是算了。”


    “你這種頑固的老東西,還是跟唐國這條破船一塊沉底吧。”


    長矛如毒蛇出洞,猛地鑽出,瞬息掠過十幾丈遠,犀利地刺向張仙客咽喉。


    張仙客抄起背上的另一根短槍,架住景毅王的長矛,卻有些吃不住勁,後退了幾步卸力。


    他本來資質就不足,當年吸收了宋雲的一團精血,才強行晉升的武聖,實力自然不如天下前十的景毅王。


    而且他擅長的是雙槍,其中一根為救高寒青射了出去,如今手裏隻剩一根短槍,麵對景毅王的猛攻,頓時左支右絀,險象環生。


    高寒青見勢不妙,想要支援,卻被趙不群死死纏住。


    景軍陣容的強大遠超想象,戰局並沒有因張仙客的來援而好轉,反而進入了最危險最激烈的階段。


    四名武聖捉對拚殺,而且是生死相搏,將戰場攪得天翻地覆,周圍士卒隻能退遠一些再戰。


    幾十迴合後,景毅王長矛一抖,猛地挑飛短槍,又閃電般連刺數下。


    張仙客想要騰空脫離攻勢,又悶哼一聲摔迴地上,大腿已經被戳穿,鮮血汩汩,從破碎的明光甲中流淌出來。


    景毅王寒聲道:“本王多年沒有出手,你以為就可以隨意羞辱?橫死沙場,是你要為此付出的代價!”


    張仙客封住大腿的傷勢,聽罷沒有畏懼,反而嗤笑起來:


    “你為什麽多年沒有出手?哦,本帥想起來了,當年你率軍進攻安西,被宋尊者殺得丟盔棄甲,用來承載景國氣運的至尊令都被劈碎了,嘖嘖,真的狼狽啊。”


    “那一戰,嚇得你十幾年沒敢再上戰場,事實擺在這裏,這也是羞辱?”


    說罷張仙客仰頭大笑,嘴角不停地溢血。


    方才幾十迴合的硬碰硬裏,他已經受了不輕的內傷,卻始終沒打算退走。


    因為他如果退了,高寒青大概率會死在此地。


    唐國絕不能失去這顆希望之星,也不能讓宋雲的傳承斷絕!


    於是,有了這一番羞辱,成功刺中景毅王的心中痛處,吸引了其全部注意力。


    “快跑!怎麽還不跑!”高寒青耳畔不停響起張仙客的傳音催促。


    這位老帥要用生命為代價,拖住戰場上最強的敵人,給高寒青創造生還的機會。


    “當年,我可是在宋雲麵前立誓守唐的啊。”


    重傷之下,張仙客眼神有些恍忽,好像真的看到天邊出現一個衣袂飄飄的白袍劍客。


    “這個混賬,扔下一個爛攤子就死了,害的我十幾年都沒過過安生日子……”


    “本帥年紀大了,打不動了,這擔子還是你的徒弟來扛吧……”


    沒好氣地都囔了兩句,張仙客撿起腳邊一柄沾血的戰刀,抬起頭,繼續用輕蔑的眼神盯著景毅王。


    這眼神就有足夠的嘲諷意味,讓景毅王忍不住想起十多年前的狼狽一幕,心中憤恨交加,幾欲發狂。


    “你給本王死!所有跟宋雲有關的人,你,高寒青,李天陽……這一戰都要死!”


    怒吼聲裏,勁風唿嘯,長矛當頭掃落。


    張仙客手裏的戰刀直接被長矛擊碎,格擋在麵前的左臂也卡察一聲斷掉,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噗!


    一口鮮血噴出,明光重鎧的金色胸甲浸染深紅。


    看到這幅景象,高寒青哪裏肯跑?強行激發潛力,一劍“刺日月”擊出。


    “你過不去的。”趙不群也全力以赴,猛然將鐵戟砸落,正中劍身,被震得虎口崩裂,鐵戟直接脫手而出,但劍勢也停滯了一刹。


    “好淩厲的劍招!不過,已經來不及了。”他揉著手腕趕緊退開。


    此時景毅王已大步踏前,站在了張仙客身邊,臉色因憤怒而猙獰,手中長矛高高舉起,尖銳的矛頭筆直向下。


    張仙客躺在地上,抬頭怔怔地望著遠方,死死盯著那好似幻象的一襲白衣。


    唰,破風聲起。


    景毅王的長矛並沒有刺下,因為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白袍劍客,手輕輕往肩上一搭,就讓他徹底動彈不得。


    “辛苦了啊。”


    聽到這個聲音,景毅王雙眼驚恐地圓睜著,拚命轉頭要看身側,脖子嘎吱嘎吱都快扭斷了,卻根本轉不動。


    這聲音繼續響起:


    “你們幾位,都辛苦了。”


    “接下來交給我就行。”


    搭在景毅王肩膀上的手橫向一拂,好似風中摘花。


    卡察。


    這位西北雄主、一代名王的頭顱,就被輕輕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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