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千稚水來到畫室的時候,同組的三位女生正在裝訂。


    距離插畫作業的截止日期隻剩下兩天,畫畫量太大,其他組依舊在趕圖,班群裏時不時有人嚎上一句“救救我”。


    千稚水這一組則十分悠閑,大部分工作已經結束,今天隻需要收尾裝訂一下,就大功告成。


    畫完最後一副畫,女生們主動扛起善後工作。


    儲物櫃裏分區裝滿了他們之前畫的畫,千稚水扛起大頭,承擔了最難的幾幅,康元洲……女生們雖然極其厭惡他曾經的所作所為,但不得不說,他的效率的確很高,技巧也在線,能夠提前完成作業,他康元洲的確功不可沒,最後兩天甚至還分擔了她們的部分。


    清點畫的過程中,女生們悄悄瞥了一眼康元洲。


    這位臭臉哥的表情依舊不大善良,時不時往千稚水的方向看,像是想說點什麽,到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注意到女生打量他的眼神,又當做沒看到,低下頭玩手機。


    最近他們的相處總是如此,保持著微妙的平衡。


    在其中一位女生去樓下圖文店借工具時,千稚水忽然將康元洲叫到走廊。


    沈向炎說的話讓他十分在意。


    找槍手,卻又讓對方將代畫的畫公開展示,到底出何居心?


    千稚水問:“之前的單人作業,誰讓你找的槍手?”


    “關你什麽事?”康元洲攤開手,說,“我正好也想說這事,作業我畫完了,你之前找到的證據,該刪了吧?”


    “不行。”千稚水說。


    康元洲倏地瞪大眼:“不行?你要過河拆橋?我靠,千稚水,我看錯你了,我還以為你是個好人?我還給你送藥?!你他媽還我。”


    千稚水:“……”


    這位哥的脾氣一如既往的急躁。


    千稚水也不多說,直接打開搜索引擎,輸入“康元洲”三個字,第一個跳出來的就是他在槍/手/論壇留下的個人信息。


    “康元洲”或許是重名,但a大視覺設計專業,高中畢業於x市x中的康元洲隻有一個。


    在他的留言下,則是槍手的主頁,明晃晃的將他為康元洲畫的作業掛了出來。


    整件事清晰明了,根本不需要再多說什麽,但凡有手有眼就能看到。


    康元洲已經懵了。


    注冊完賬號後,他便沒再管過,一切都是方凝在替他安排,他隻需要在截止日期之前收到畫就好了。


    他因為這張畫受到肯定,其他人哪怕對他厭惡至極,也無法把他找槍手的事說出去,因為沒有任何人有證據,空口無憑。


    可他萬萬沒想到,他早就已經是砧板上的魚。


    千稚水能夠輕易發現,其他人也可以。


    康元洲奪過千稚水的手機,不停滑動網頁,點進槍/手主頁,難以置信:“怎麽會直接掛出來啊?職業道德呢?!”


    “不是道不道德的事。”千稚水提醒他,“就算不是被我發現,遲早有一天也會被其他人看到。”


    安靜片刻,康元洲將手機又塞迴千稚水手裏,雙目失神,嘴裏不斷喃喃:“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千稚水言盡於此,不管康元洲是真蠢,還是被陷害,他能做得也隻有這些,不管後果是什麽,那都得康元洲自己承擔。


    “我先走了。”千稚水看了眼時間,說。


    他和葉辰約在市中心廣場,從大學城地鐵過去需要半小時左右,該出發了。


    和女生們告別,讓她們有事聯係後,千稚水又給葉辰發消息,告訴他自己出發了,接著來到地鐵站。


    時間卡得剛好,一走下電梯,地鐵便來了,警示鈴“鐺鐺”響個不停。


    還沒來得及踏上地鐵,千稚水接到康元洲打來的電話。


    “怎麽辦啊……?”


    康元洲的聲音急切又無助,尾音有點顫。


    千稚水直覺不對勁,沒上地鐵,問道:“怎麽了?”


    康元洲沒再說話,甚至屏住了唿吸,與此同時,聽筒裏傳來另一人的說話聲,估計是離得遠,聲音比較模糊,但很好認。


    是方凝。


    方凝正在和閨蜜通電話。


    “最近真的很不順,都他媽是因為千稚水,害得我現在被人找麻煩,我不可能放過他!”


    “我那傻表弟得派上用場了。”


    方凝冷笑一聲。


    “傻表弟啊,我和你提過,康元洲。”


    “他多好哄啊,在家裏被他媽打壓得隻會讀書,自卑又懦弱,半點人情世故都不懂,我隨意捧兩句,支持他幾句,就什麽都聽,讓他逃課就逃課,讓他不用收斂脾氣,就真的爆炸,惹了他們專業不少人。”


    “最近審核不是,我就讓他去找槍手,還真去了,現在可是審核期間,傻不傻啊他!”


    “是,是,他成績是好,自己畫得也好,但是他傻啊!不過他們班那群人也隻會讀書,我直接讓槍手掛出來了,一搜名字就能看到,居然沒人發現?”


    “不過他也沒什麽用,前兩天居然還反過來說我?!那我還想什麽?直接舉報了唄,反正他也隻會以為是千稚水幹的。”


    “什麽借刀殺人啊,我那是坐山觀虎鬥,一箭雙雕好麽?誰讓他成績好?同一所學校我也申請了,憑什麽是康元洲這傻逼過了,憑什麽把我刷了?但願我的傻表弟能再狠點,安撫安撫我這顆斑駁的心吧哈哈。”


    一陣淅淅索索的動靜,聲音戛然而止,康元洲似乎換了一個地方,過了一會才小聲道:“我,我在宿舍樓,本來隻是想找表哥問清楚,就聽到了……”


    在不知道的地方,方凝對他的惡意竟是如此雄厚,康元洲隻覺胸悶氣短,大腦發漲,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唯一一個想到的是千稚水。


    “表哥……方凝他陷害我,他還要舉報我,我,我該怎麽辦啊……”


    千稚水插上耳機,往迴走,屏幕上彈出“通話錄音保存成功”的提示框——他將方凝剛剛說的話全部錄了下來。


    “你不要急,我現在過去,十分鍾左右能到,你先找個地方呆著。”


    對康元洲說完,千稚水又給葉辰打了個電話:“我現在可能過不去了,臨時有些事。”


    葉辰:“嗯?怎麽了?”


    千稚水簡單概括了康元洲的事,葉辰一聽,語氣中全是不可思議:“真有人因為嫉妒就去陷害自己表弟?!”


    “抱歉。”千稚水說,“今天或許得鴿了,下次找個時間再約吧。”


    他走得急,腳步聲通過聽筒傳到葉辰耳中,他靠在車窗旁,窗外是陌生城市的景色,街道兩邊的樹上開滿雪白色的小花,有很清淡的香味。


    他笑了笑,說,“正好我也還沒到,我去a大找你吧,阿水。”


    “我很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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