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施恩撩開布簾一看,其中那個頭上纏著花毛巾的婦女有點麵熟,記得昨天還問過她,她一語不發。幹嗎今天清早就來喊冤呢?他甚感疑惑,即刻下轎問明原委。


    那個婦女就是站在麵前的吳佑富的妻子茴香,她反複講,我昨天下午找齋媽作法已經問出我兒子吳雲的死因,他是被人害死的。


    茴香還湊近裴施恩小聲說出那個害死她兒子的人的姓名。未料,裴施恩眉毛一皺,責道,你不要瞎說話,你說的那個齋媽裝神弄鬼作法講出的情況,我們官府怎麽能夠作為證據采信?


    茴香說,依巡撫大人這麽講,我兒已被人害死了那麽久,到哪裏去搞證據?未及裴施恩迴話,吳佑富更極端地插言,巡撫大人,那個暗裏害死我兒的人您已經知道了,何不抓起來審一審?那個歹人說不定會承認?


    裴施恩說,現在證據不足,我憑什麽去抓人家?吳佑富套近乎說,巡撫大人,您若想個辦法破了這個案,為我兒申了冤,我就殺牛你吃。裴施恩把手一彈,說你們夫婦走吧!我自有辦法把這個案子辦了。


    這天上午,裴施恩一行官吏來到杏花村祠堂的高台前依次而坐,事先接到指令的吳族長已然將全村男女老少召集在此,他們紮堆兒坐滿了祠堂的角角落落。


    吳族長作為會場主持人,這會兒向大家鞠躬,又側轉身恭敬地對裴施恩說,巡撫大人,全村4千號人都到齊了,正等候著您訓話。


    身著官服的裴施恩站起來更顯得氣度不凡,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樣。這時祠堂裏鴉雀無聲,在座的所有人大都支楞著耳朵,屏氣凝神地聽他講出一個非常敏感的話題,鄉親們,你們也都清楚,前不久村裏一個叫吳雲的小男孩在村西頭拱橋下的水渠裏淹死了,現在我告訴你們,這不是一起事故,而是一起案情。有人使壞,吳雲才掉進水渠裏淹死的,再說明白一點,這是一起殺人案,兇手就在我們全村4千號人群中。


    聽到這裏,所有的村民都麵麵相覷,一種你懷疑我,我懷疑你的人人猜忌的氣氛渾然造成。


    裴施恩繼續講,現在我勸請兇手主動站出來投案自首,就算殺人償命處死你,也讓你保個全屍,見閻王也體麵些。否則被我們查找出來就遲了,將施以酷刑,讓你死得體無完膚,就算變鬼,也是個缺胳膊斷腿的鬼。


    裴施恩講到這裏,停頓了一下。許多村民忍俊不禁的想笑,但沒有笑出聲來。吳族長放開嗓門插話,反正兇手隻有一個就在我們這4千號人中,趕快站出來投案自首,莫影響了他人。


    此刻,村民中許多男人與女人都撲閃著懷疑的眼神,大聲叫喊,是哪個兇手趕快站出來,莫影響了好人。還有的直嚷嚷,你這人渣,你這害群之馬還不趕快現出原形?隻有茴香和吳佑富不叫喊,他們時而朝一個低著頭看不見她的臉,隻能看見其發髻的婦女張望。


    忽然裴施恩做著手勢放話,大家不要吵了,既然兇手不願意投案自首,那麽我宣布一條紀律:從今天開始,七天之內,不允許任何人出村,出村者要經過吳族長允許,必須當天返迴,否則視同嫌疑人緝拿。


    七天之後呢?有人發問。


    請大家放心,七天之內一定能夠抓住兇手。裴施恩肯定地講。


    驀然,一個隨從官吏把一個用紅漆寫有“兇手”二字的稻草人舉起來,對大家說,從今天開始,我們將每天朝這個稻草人身上澆滾湯的開水,連續七天,要是本村4千號人中誰身上起皰潰爛,誰就是兇手。聽見沒有?


    吳族長接道,誰是兇手現在主動站出來,要比過後幾天身上起皰潰爛被我們認出來再抓住懲辦劃算得多,起碼可以免除身上起皰潰爛之苦。


    等候數分鍾,依然沒有任何人站出來,裴施恩便宣布散場。


    到了第四天,吳族長來到杏花村驛館向裴施恩報告,巡撫大人,住村北頭的婦人沙私珍身上正在起皰潰爛,她可能就是害死小孩吳雲的兇手。


    把她押到杏花村祠堂,我要親自審問。


    我已經將那婦人押到了杏花村祠堂,隻等巡撫大人前去審問。


    這會兒,裴施恩率隨從官吏出了杏花村驛館,由吳族長陪同,直奔杏花村祠堂而去。近了祠堂,隻聽到一個男人大聲嚎哭,他們攏近看時,一個男人正抱著那發髻散亂的沙私珍放在地上。


    吳族長預感發生了什麽事,便指著那嚎哭的男人說,他就是沙私珍的丈夫,叫吳北平。


    裴施恩沒有答話,他領著一行官吏進了祠堂。吳北平立馬站起身迎上哭泣著說,裴巡撫,她死了。裴施恩問,是怎麽死的?吳北平哽咽著說,她把頭上的簪子拔下來……


    裴施恩一聽就明白了,她是吞簪自殺。再看她露在外麵的皮膚都有起皰潰爛的痕跡,裴族恩又故意發問,他為什麽要自盡?


    吳北平雙手捫頭大哭,邊哭邊說,她害怕了呀。她承認村裏的小孩是她害死的。那天下午,吳雲正在村西頭拱橋上的邊沿玩耍,私珍挑兩捆稻穀經過,她趁吳雲不注意,提起一腳朝吳雲的背後踢去,這樣吳雲就落入拱橋下的水渠裏淹死了。


    沙私珍幹嘛要害死那個小伢?裴施恩皺緊眉頭繼續問。


    吳北平迴答,我問過私珍,她是這麽說的。我們家有一頭母牛,不久前賣給了吳佑富家,價錢不是太高。後來那頭母牛生了一隻牛犢,私珍覺得虧了,便找到吳佑富論理說,我賣給你家的母牛生了一隻牛犢,這相當於你明義上買了我家一頭牛,實際上得到兩頭牛。


    吳佑富問私珍找他是什麽意思,私珍說,你至少要補償我們家10吊銅錢。吳佑富哪裏肯答應?還態度生硬地說,你別妄想了,別說補給你10吊銅錢,就算一文錢都不補,你覺得有道理,就去打官司。隻要打得贏,該補多少就補多少。


    顯然這個官司不好打,私珍不跟他理論,又忍不下那口氣,就和吳佑富爭吵起來,當然爭不贏。


    吳佑富還對私珍說,依你的狗屁邏輯,我們家從你們家買來的那頭母牛,今年生一隻牛犢,你要補償款,明年又生一隻牛犢,你又要補償款,後年還生一隻牛犢,你仍要補償款,這樣無止無休地要下去,我們家受得了嗎?


    私珍又強著說,以後生的牛犢不找你要補償款,因為最近生的這隻牛犢,是我們家母牛還未出售之前就懷上了。


    吳佑富說,你不要扯淡,我還是一句話,你去打官司吧!私珍知道打官司難打,就記恨吳佑富家,總是伺機報複。那次報複的機會來了,她一腳把站在拱橋邊沿的吳佑富的兒子吳雲踢下了拱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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