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青虎站在門口不吭聲,他們看不見他,他倒能看見他們,正好暗窺他們幹些什麽。他穿了這件寶衣,不想讓蒯益知道,隻想等到馮透出來,以此獻媚,博其歡心。


    可是馮透久久未能出來,蒯益被兩個美女服侍得興致款洽,盡挑豔曲兒讓她彈奏,陶青虎久等心煩,見蒯益那色迷迷的樣子,便生發一種憎恨的情緒。


    又恰恰內急,找不到解手之處,便踮腳上到樓道一角方便起來,那尿液伴牆麵流下直到牆根,下麵有人看見,高喊誰在樓上潑水,陶青虎一驚,摟好褲,拴牢帶扣兒,怕被發覺,便輕挪貓步走下樓梯,才下了樓梯的一半,樓下那個喊話的男子迎麵撞來了,一看麵熟,是蒯益的屬下胡為。


    陶青虎還是不想理睬他,打算退到一邊,讓他上樓去,可在退的當兒,陶青虎的肩膀不慎與他絆了一下,便溜下樓。


    胡為打一個激靈之後,驚唿有鬼。一連叫了幾聲,木樓裏的蒯益拂袖走出來,望著胡為有些惶惑地問:什麽鬼?鬼在哪裏?


    鬼剛才碰了我一下。胡為摸著自己左肩,臉色蒼白。又指著樓道一角的一團水印子說:鬼在那兒澆水被我發現。


    這麽說,蒯益還真有些詫異,他走近牆根看,果然有濕痕,而且似乎聞出了一股臊腥味。他猜測地說:莫非是貓撒的尿?


    不是,根本不是,要是貓,我就會發現,不知是什麽東西擦了一下我,我就是看不見那東西。


    這時,停了曲兒,放下琵琶也出來看稀奇的馮透,聽了胡為的話,突然想到是不是陶青虎弄到了那件寶衣?她沒有說。驀地又聽了閣樓西側傳來一兩聲貓叫:咪嗚、咪嗚。正犯嘀咕的蒯益,望著胡為訓道:大驚小怪,一隻貓也把你嚇住了。


    胡為無言可辯,也有點不相信自己了,但剛才明明是被什麽東西擦了一下,完全不是貓,即使貓撞了我,也不可能撞到我的肩膀上來,貓會有那麽高大?再說貓無論跑得多麽快,我都能看見,眼睛的光速總不至於比動物的動作還慢吧?


    他想想,又特別堅信自己的感覺,指望討個說法,便循聲尋去,可是貓不再叫了,他繞到木樓的西側看了一陣,連貓的影子都沒有看見,又朝東北南三麵張望、窺尋,還是什麽都沒有看見,胡為垂頭喪氣的樣子,口裏還叫著:真是怪,恐怕小木樓鬧鬼了。


    已到用飯的午時,馮透從木樓上下來,才走幾步。忽然聞到一股男人的氣味,耳邊有人輕喊:馮美人——


    馮透問他是誰,又立即反映過來,她知道站在麵前看不見的那個人就是陶青虎,便說,道爺,你弄到了那件寶衣?


    小聲點。陶青虎朝她的腋下摸了一把,囑咐說,不要聲張,我在集貿市場東側等你。


    一會兒,馮透隻進屋去打個招唿,飯也沒吃,就來到指定地點,隻見離西瓜攤6米遠的一條巷口站著陶青虎,他今日穿著靛藍便服,看不出是個道人,額上沁出了一排熱汗,由於夏日的太陽特強,照在臉上火辣辣的,他又站在街牆的陰影下。


    馮透來了就說:我知道你在木樓上有個惡作劇,嗨,貓叫也是你裝的吧!陶青虎悶悶地笑。之後問:你渴不渴?


    問這個有甚作用?你又沒有備茶水。馮透覷著他說。


    陶青虎把她拉到巷子裏去,叫她在這兒稍等,馬上就會弄來上好的茶水。馮透也不知他賣什麽關子,就隻等著看戲。便說:你去弄吧!可不要上武當山道觀去弄,我可沒有那麽長的陽壽等。


    好吧!陶青虎言畢,暗下口令,他即刻就隱去了形跡。約一杯茶工夫,留在巷子裏的馮透豐腴的胸部被一個渾圓的東西頂住了。隻聽一個聲音在說:茶來了。


    陶青虎返迴了她還渾然不覺,他下個口令就現出形體,原來頂住她胸部的是一個碧綠的西瓜。


    這是哪兒弄來的?馮透投給他欽佩的眼光。


    陶青虎把西瓜留下,說你走到巷口就知道。馮透果真來到巷口,隻見前麵不遠處有一個瓜攤,幾個人在討價還討,分明看見攤主皺著眉對一個顧客說:剛才這兒沒來人,這瓜攤上怎麽少了一個大西瓜?


    我沒拿,你看。顧客據理力爭:就算我偷了,也沒地方藏呀。


    推主四下看,光禿禿的地坪,就連一塊瓜皮都藏不下。顧客繼續說,你是不是記錯了西瓜的顆數?


    怎麽會記錯?出門時我讓老婆點數了,我也點了,怎麽就少一個,真是怪事。


    馮透暗地發笑,迴到巷子裏揶揄陶青虎:你的缺德事可做得天衣無縫,你可知道,把那個攤主都搞糊塗了。


    二人捫住嘴笑,怕人發覺似的,朝巷子那頭走去,這巷子約有百餘米長,那頭是一灣清溪,他們蹲在條石上洗瓜、破瓜、吃瓜,笑語盈盈。


    第二天,馮透的手指上和手腕上又戴上了戒指、鐲子,蒯益發現了,問是哪裏來的?她說是我娘給的。蒯益不信,一是那兩樣東西很新,光澤明朗,不像是家傳的舊物。便說:你娘窮得像個鬼一樣,還有這些東西傳給你。


    馮透娘命苦,早年當歌妓,懷上馮透尚找不著主兒,據說馮透是一個陌生嫖客的種,生下來後,被武當山下一個村莊裏的鰥夫抱養了,那鰥夫還娶了馮透娘,由於他沒有本事,養不住,馮透娘就走了,後來再入青樓,因年齡大,紅消香殘,掙不來錢,隻在青樓做些漿洗衣物等保潔的累活兒度日,後患哮喘病無錢醫治而歿,歿年才40掛零。


    聽蒯益這麽講,馮透臉頰脹紅,這可不是一種害羞的嫵媚紅,而是一種驚慌的恐怖紅。


    是不是那個道人給你的?蒯益一針見血後,又單刀直入地說:鎮上的金號最近發了案,丟了許多金銀首飾。你要如實說,要是瞞我,我可要叫官府的捕頭來審你。你知道嗎?現在就有人懷疑是我們木樓酒莊的人幹的,隻是沒有證據。如果你不說清楚,我們可不願意當替罪羊。


    頭領,別說了,我什麽都交待。馮透一膝跪在蒯益麵前,如竹筒倒豆子,都抖了出來。哈哈……蒯益發出一陣幹笑,聽起來陰森森的。馮透身子哆嗦著,將戒指和鐲子從手上取下,小心翼翼地推到蒯益麵前的矮桌上。蒯益把這兩樣值錢的東西交換著拿在手裏細細地看、摸,愛不釋手。這時,聽到門外的腳步聲,他迅速將兩件東西塞進衣眼。


    胡為進來了,說官府要來查金號失竊的案子,隻要我們提供線索就行。蒯益說別管它,要找叫他們來找我。胡為看一眼跪在地上的馮透,轉過一張狐疑的臉走了。蒯益又把戒指、鐲子從身上掏出來還給馮透,讓她起身坐定,強調說:你知道嗎?官府的捕頭逼得緊,要是一旦查出來,你也得陪著那臭道人吃官司。就是沒有查出來,隻要我寅時報官,你卯時就得被抓。


    馮透拿著那兩樣東西淚流滿麵地說:頭領,我不敢要了,你給我出個主意吧!蒯益沉默無言,馮透說如果你不能給我拿主意,我便去退贓,投案自首。


    不可,絕對不可!蒯益轉過身陰鷙地望著她:你瘋了,怕什麽?你現在不要戴這兩樣東西就夠了,最好把它們藏得嚴嚴實實,以避風頭。


    有了蒯益的主意,馮透心裏踏實些,她用香巾擦一把淚,將戒指和鐲子藏進衣袋裏, 又對蒯益說:我將它們埋在後山林子裏。蒯益迴答:隨你的便。


    當馮透欲出門時,蒯益又對她說:等這次查案風頭過了之後,你一定要去迷惑陶青虎,讓他穿著障眼寶衣,到官府盜些錢財,也好為我們作些貢獻。這一點你一定要做到,否則你馮透的前景就不堪設想。


    頭領,我會努力辦到。像押寶一樣,馮透感覺自己就是蒯益手中的一顆骰子。


    這一刻,蒯益一手攬住她纖細的腰肢,一手把門合上……


    室外,空穴無風,生靈有愛,木樓的屋簷上一對蜘蛛相擁著,在它們自織的羅網上顫抖。


    在武當山上,妙衣真人驚聞金號失竊案,官府賞重金讓他穿上隱身寶衣下山探案,他沒有預領賞金,就下山去了,可是十天半月,沒有探出結果。他又迴到山上道觀。陶青虎心裏十分吃緊,生怕東窗事發。一段時間他也不敢與馮透接觸,盡管挺惦記著她。隻是按師父的吩咐老老實實赴地形優裕、地脈豐沛的山峰練功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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