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竹山莊的施粥之處,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婆婆,拄著拐杖,用布滿皺褶的手顫抖的拿著碗,老淚縱橫的對往她碗裏添加米粥的金蘭說道:“夫人,你們真是好人,好人一定有好報,你的夫君一定能平安迴來。”


    金蘭聽著她的安慰之言,止不住的要哽咽出來:“多謝婆婆。”


    老婆婆的身後還排有長長的隊伍等著糧食,她對金蘭報以感激的微笑,轉身到旁邊拿饅頭,下一個難民來到金蘭麵前,金蘭給他倒了一碗粥,但是此人並沒有道謝,卻是不動聲色的給了她一張紙條,金蘭有些驚訝,但是看對方的態度,似乎不想讓她聲張,金蘭知道這其中有蹊蹺,偷偷的將那張紙條放進腰帶,然後繼續給下一位難民倒粥。


    金蘭一直記掛著腰帶上的紙條,沒過多久,她就讓阿雲代替他,然後走到歇息著的小芬身邊,輕聲對她說道:“剛才有人給我一張紙條,你幫我看著點人,我看看上麵寫的什麽。”


    小芬心有疑慮,卻不由自主的用身體遮擋住金蘭,金蘭偷偷的將那張紙條拆開來一看,上麵周儒昌三個字,讓她激動不已。


    金蘭知道自己已經嫁為**,再去會麵以前的未婚夫不合適,但是她很想知道,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過的好不好,金蘭思慮再三,然後對小芬輕聲說道:“我要離開一下,你守在這裏。”


    小芬問道:“你要去哪裏?”


    “你別管,”金蘭擔心巫竹會對那人不利,即使現在他已經入獄,但他的手下還在,那人迴來的消息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金蘭看看四周說道:“我等一下就迴來,若是有人問起,你就說我去上茅廁了。”


    看著金蘭迫切的樣子,小芬隻好說道:“那你快點。”


    金蘭避開護衛偷偷的溜走了,她來到字條上約定的地點,這裏是護城河邊的一條迴廊,地勢偏僻很少人經過,而且離山莊開設的粥棚也不遠。


    在迴廊的綠蔭下,金蘭看見那個許久未見的背影,她走過去小心翼翼的問道:“儒昌,是你嗎?”


    周儒昌轉過身,微笑著對金蘭說道:“金蘭,好久沒見了。”


    “是啊!”金蘭迴了一個微笑,原本她有些期待能見到周儒昌,可是真的見到他,卻不知說什麽才好了,金蘭打量了周儒昌,十幾年過去了,他還像當年那樣儒雅,沒有留胡須,卻有些老相,而且聲音好像也變了。


    短短的幾句問候,周儒昌已經感覺到他們之間的生疏,心頭有些哽咽,他問道:“你這些年過的還好嗎?”


    “我過得很好,”金蘭低下頭繼續說道:“巫竹他對我很好。”


    一聽金蘭提到巫竹,周儒昌不由得冷哼一聲:“他把你從我身邊搶走,若是他對你不好,我一定要讓他碎屍萬段。”


    “儒昌,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你就別放在心上,”金蘭知道周儒昌對巫竹的怨恨,隻是她早已經是巫竹的妻子,她不想看見這兩個她愛過的男人相互仇恨。


    “這事還沒有過去,金蘭”周儒昌神情哀怨的說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我這十幾年是怎麽過來的。”


    “當年他確實做得有些過分,我代他像你道歉。”


    “你為什麽要代他道歉?”


    “如果可以的話,我會跟他說清楚,讓他親自來跟你說句對不起,但是現在他已經”


    “我跟他的恩怨不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解決的,而且我知道,他已經下獄了,”說到這裏周儒昌的神情又有幾分得意:“就是我把他打入監獄的。”


    金蘭心頭一顫,不可思議的盯著周儒昌:“是你?”


    “是我,”周儒昌迴道:“金蘭,你跟巫竹夫妻十幾年,已經有三個孩子,這些我都知道,但是金蘭,那個和你同床共枕的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這些你又知不知道?”


    “他是個什麽人?”金蘭喃喃問著,這個問題像是問周儒昌又像是在問自己。


    “你知道他手上有多少人的鮮血嗎?你知道他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他一旦殺人就會斬草除根,連老人孩子也不放過嗎?”


    金蘭隻是驚恐的看著周儒昌,這些問題她一個都迴答不出來。


    “你看看他是怎麽對待我的,”周儒昌憤怒舉起左手,那隻手隻剩下手掌,五根手指全都被切除,隻剩下可憐的手掌心,周儒昌悲痛的繼續說道:“還有我娘,當年我娘隻不過在你家裏潑了他一杯水,他就還給我娘一杯毒藥,等我去救她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周儒昌太過悲憤,眼角止不住的濕潤了。


    這些話對於金蘭來說就如晴天霹靂,她驚愕的仿佛快要站不住了,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他殺了伯母?”


    “對,金蘭,現在你知道你嫁給一個什麽樣的人了吧?”


    金蘭並不是完全的了解巫竹,卻也知道巫竹有時殘忍、冷酷,隻是這些年她一直沉浸在他的溫柔裏,他做的事情也不會讓她知道,所以她已經忘記剛開始的時候她是怎麽看待這個男人的。


    “你迴來就是為了報複他?”金蘭問道。


    “是的,”周儒昌點頭承認:“我一定要讓他為他的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周儒昌說的這句巫竹以前也這樣說過,這兩個男人之間的恩怨是無法磨合的,金蘭搖搖頭,她讓自己冷靜下來,她懇求道:“當年巫竹並沒有殺了你,你就看在這一點的份上,放過他好嗎?”


    “放過我?他還不如一刀殺了我,”周儒昌笑了起來,隻是這笑容太過淒涼,他冷聲質問道:“他不僅僅是廢了我的左手,毒殺了我的母親,他還斷了我的命根,他把我變成一個閹人,他做了這麽多惡毒的事情,你現在叫我放過他,可能嗎?”


    金蘭這才明白為何周儒昌的聲音會變,為何他沒有胡須,其實巫竹也不留胡須,但是巫竹看起來很年輕,這本來是件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事,但是這種匪夷所思卻讓他不留胡須變成理所當然。


    金蘭沒法幫巫竹說話了,他所做的確實比殺死一個男人更加殘忍,一個男人失去了最為重要的東西,已經算不上是一個男人,這是極大的侮辱,也不怪周儒昌會對巫竹恨入心髓,就算他要了他的命,也是他自作自受。


    周儒昌繼續說道:“我本來可以學他那樣,在監獄裏麵就讓他生不如死,但是我不會這麽做,我不想變成他那樣沒有人性。”


    “你會直接殺了他?”


    “我會殺了他,這也算是為我母親複仇,為他殺的那些人複仇。”


    聽到巫竹會死,金蘭的眼前忽然浮現出他被捕頭帶走前的那一迴眸,那樣溫情,那樣依依不舍,就算巫竹犯了再大的錯誤,可他還是她的丈夫,還是孩子的父親,他對她柔情似水,寵愛著孩子,十幾年前她不希望巫竹要了周儒昌的命,現在也同樣不希望周儒昌殺了巫竹,金蘭紅著眼睛懇求道:“他是我的丈夫,我已經跟他做了十幾年的夫妻,你就看在我的份上放過他好嗎?”


    周儒昌咆哮著拒絕道:“你本來應該是我的妻子,他奪走你,殺我母親,還讓我斷子絕孫,這種仇恨你叫我怎麽放過他?”


    “你並沒有斷子絕孫”金蘭脫口而出,但她一說出來就馬上後悔了。


    周儒昌心裏一震,急忙問道:“你說什麽?”


    金蘭低下頭,眼神閃爍。


    “你一定是有話對我說,”周儒昌逼問道:“你為何說我沒有斷子絕孫?”


    金蘭考慮該不該說出實情,她希望周儒昌在知道他還有個兒子之後會放了巫竹一條生路,猶豫了很久,金蘭說道:“我在嫁給巫竹的時候就已經懷有身孕,巫竹也知道我懷有你的孩子。”


    “我有個孩子?”這個消息讓周儒昌喜極而泣,他急忙問道:“那個孩子現在在哪裏?”


    “在紫竹山莊,巫竹一直把他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


    “我的兒子叫巫竹爹?”周儒昌臉色大變,他怒斥金蘭:“你居然讓我們的兒子一直認賊作父?”


    周儒昌的迴應將金蘭的僥幸心理打擊的粉碎,她解釋道:“巫竹一直對念君很好,他從來就沒有虧待過他。”


    “那又怎麽樣?”周儒昌一甩衣袖:“不過是惺惺作態罷了,那人的虛偽,難道你還看不出來?”


    “你錯了,儒昌,”金蘭認真的說道:“他對家人的愛,從來沒有虛假,”別的金蘭不敢保證,但是巫竹對家人的態度,這些年來她都看在眼裏,一個人再虛偽,也不會虛偽這麽多年,從未變過。


    周儒昌眼神變得陰狠,他說:“金蘭,我會讓你知道他究竟有多虛偽,來人”他揚聲喊道,在他的命令聲中,一直潛伏在附近的捕快跑了過來,他命令道:“將巫夫人帶走。”


    “儒昌,你要做什麽?”金蘭來不及反抗,手被捕快扣住,眼前的周儒昌在仇恨的驅使下,竟然變得這樣瘋狂。


    周儒昌柔聲對金蘭說道:“你給我們的孩子取名叫念君,說明你對我還有情誼,我不會傷害你,但是巫竹必死無疑。”


    “儒昌”金蘭還想說些什麽,卻被捕快無情的帶走,隻留下悲痛的唿喊傳入周儒昌的耳朵。


    周儒昌看著金蘭遠去的身影長歎一聲,其實本來沒有必要帶走金蘭,但是金蘭從一開始就在幫巫竹說話,她的心已經屬於巫竹,這讓他感到寒心,而且巫竹已經在布置他的計劃,如果他還不能找到巫竹犯罪的證據,金蘭會是他複仇的最後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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