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碎冰涼的雨珠子一滴滴落下來,似是輕飄飄的羽毛一般,滴落在臉上有些癢,卻也涼涼的令人極不舒服。


    撐著身子坐起來,琳琅環視著林間的眸子中閃著綠光的餓狼,手掌一點點握成拳頭。


    膝蓋處疼的讓她連皺眉的力氣也沒有了,出來之前鬼麵便囑咐自己,不可急行快奔,可自己卻因著心中鬱氣難消,一時衝動來了此處。


    其實若隻是來了此處便也無事的,卻又偏偏為了排解鬱氣忍不住舞了那般長的時間,如今,膝蓋處的舊傷複發了,腳下又添了這般新傷。


    烏雲一點點壓下來,林間暗的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卻又被那閃著幽藍冷光的狼眸襯的陰森寒涼。


    齜牙咧嘴的狼群發出低低的幽咽之聲,更有領頭之狼站在狼群的最前邊發出幾聲清越嘹亮狼嚎,聽的人寒毛立起。


    隨著頭狼幾聲嘹亮的輕哮,圍成一圈的的惡狼齜了齜牙,壓低了頭顱一點點靠近過來。


    微微轉了轉頭看著慢慢圍上來的狼群,琳琅唇角斂起半分淒涼寒冷的淡笑。


    廣袖輕抬,火紅的琳琅錦自袖中激射而出,正前麵的幾匹灰狼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掃出去許遠,灰狼的身子飛出去撞在其後的幾棵樹上,發出幾聲嘭嘭的響聲。


    低咽咆哮的狼群靜了一瞬,隨即便又更響亮的響起來,晚來的疾風吹著細碎的雨珠冷冷的落在狼群的身上,卻恍似更是讓這些餓狼發了狂。


    頭狼一聲嘹亮的狼嚎,周遭圍住琳琅的狼幾乎在頭狼聲音落下之時便同時衝向了中間半趴著的女子。


    膝蓋處的腿骨疼的厲害了,女子試著往起立了立,卻又徒勞的逶頓於地,雪白的衣裙淩亂的鋪了一地,糜爛的林間枯葉之上,華錦白裙更襯的女子柔麗無雙。


    微微一歎,琳琅手中的紅絲綢錦舞的極為密不透風,一眾灰狼一次又一次的撲上去,卻又被女子一次次掃出去。


    漸漸的,女子的體力有些不支了,有時最可怕的不是人,反倒是這些不懼死亡的畜生。隻要是人,總歸是會害怕的,而這些惡狼,卻是拚著一條性命也要拿下自己看中的口糧。


    悠悠的冷風半刻不停歇的吹著,蒙蒙細雨恍似浸潤了整個冬日三九之天的寒涼,刺骨的冰冷,毫不留情的落在女子半匍匐於地的身上。


    手中絲錦揮出的氣力不覺的小了些,便是這樣微小的漏洞之下,卻叫那一方灰狼瞅準了時機,縱身躍進了女子絲錦所護的方寸之地。


    眼眸微微一縮,看著幾乎撲到自己麵前的惡狼,琳琅就地一滾,手中琳琅錦極速撤迴,再施以萬鈞之力揮了出去。


    正將躍到琳琅麵門的一隻灰狼被女子的紅絲錦帶狠狠地擊中頭部,頭骨迅速的凹了下去,擦著地麵倒飛出去的灰狼身子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血跡,看起來觸目驚心。


    腥臭的血腥之氣刺激的狼群更是狂躁,低垂的鼻端幾乎湊到了地上,皺起的鼻子之下露出幾顆尖利的獠牙,甚是嚇人。


    先前隻是低聲幽咽的狼群突然高聲嚎叫起來,清亮的鳴唳在這寒冷的暗夜裏傳出去許遠,惹得那帝京之中的貴公子人心惶惶,卻又好奇萬分。


    半片殘卷的枯葉自女子眼前落下時,圍住琳琅的灰狼如同訓練有素的殺手猛的撲了過來,尖利的獠牙之上滴著黏稠的唾液,幾欲令人作嘔。


    灰狼唿出的氣息交織著冰涼的寒風灌進女子的肺間,腥臭之氣衝天而起,熏得女子的臉色更是蒼白了幾分。


    喉間溢出半分壓抑不住的半分輕咳,女子素手自腰間摸出一把雪白的粉末,柔軟的琳琅錦撤迴來卷住了滿手的白色藥粉。


    雪腕輕輕一抖,帶了勁氣的錦帶一下子繃直了抖開去,卻因著女子氣力不支未能將藥粉撒出去多遠。


    白霧所及之處,眼眸之中閃著幽寒冷光的的灰狼一片片倒下去,恍若那晚被琳琅藥倒的一眾殺手,逶頓於地,掙紮無用。


    然,狼,最是不怕死的頑強畜生!


    離著琳琅較近的那些灰狼倒下去一片,卻有外圍藥粉未及之處的更多惡狼撲了過來。


    半逶頓於地的琳琅眸間神色微微一閃,火紅的琳琅錦猛的向上擲出,纏住了一棵正在自己頭頂之上的樹枝,隨後整個身子倏然拔地而起。


    白色的裙擺在空中一閃,女子宛如九天之上不慎墮凡的仙子,在半空裏微微一蕩,烏黑的墨發隨著女子的擺動在身後蕩出一個大圓,妖美純雅。


    膝間疼的厲害,再者琳琅已然力竭,也無法再接著琳琅錦之力躍上樹枝,是以便隻能這般掛在樹枝之上。


    看著下方對著自己齜牙咧嘴的狼群,琳琅的唇角微微勾起,忍不住暗罵一聲自己愚蠢,何苦與那畜生九鬥,直接上了樹不就好了嘛?


    如今倒好,花光了力氣,再無法躍上去,便就隻能這般吊在樹枝之上,若那樹枝不斷尚好,若是斷了,自己怎麽該避開那一地的惡狼?


    還未想完,便聽得頭頂之處被自己琳琅錦纏住得樹枝發出半聲清脆的斷裂之響,恍如九天幽樂,驚的琳琅的心裏一點點的涼下來,卻還不忘罵自己一聲烏鴉嘴。


    急速向下墜去時琳琅幾乎都反應不過來,有點呆愣的看著自己離下麵得惡狼越來越近,琳琅竟在這樣驚人魂魄的片刻之間笑了出來。


    望著下麵惡狠狠的盯著自己的一群惡狼,琳琅想,這群惡狼,看起來如此之笨,自己若是這般跌下去,指不定還能壓死幾個呢。


    然後呢?然後自己就會被這群惡狼吃掉,還是連渣渣都不剩的那種。


    想自己也算是有一身本事了,難道到頭來,卻要葬身到這些吃生肉的畜生的口中麽?這倒自是滑天下之大稽!


    眼前又是蕭玄與尹青青相吻的畫麵一閃而過,那個男子黑衣墨發,身形挺拔頎長,他就那般穩穩的坐在圓凳之上,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輕扶在俯著上身的女子的腰上。


    那畫麵,竟是出奇的溫暖與惑人,隻是,那畫麵,也著實讓她不喜,讓她悲痛。


    緩緩的,琳琅的唇角勾起半個勾魂攝魄的輕笑來,恍若這林間修成了人形的花仙樹精,清麗純雅,美輪美奐。


    便就在落下去的這片刻之間,女子的腦海之中便閃過了諸多這些年經曆過的畫麵。


    有最初自己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看到那個溫柔豔麗的婦人的景象,有那也莫家滅門之時江蘺倒下去之前那個淒涼哀絕的眼神。


    還有,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的自己下山之時,一身白袍恍若九天神祗立在高大的樹冠之上看著自己離去時蕭索的模樣。


    還有最後,蕭玄半擁著尹青青,甜蜜相吻的畫麵。


    唇邊溫雅素淡的笑容恍若七月裏開的正茂的幽蓮,似有一陣陣香氣自女子的身上溢出。尤其那唇邊的兩個梨渦,竟似青翠荷葉上聚成的露珠,明亮透徹,雅致純美。


    離地麵的距離越來越近,琳琅幾乎聞到了與方才那隻湊到自己麵前那隻狼唿出的一般無二的腥臭氣味,也甚至看到了灰狼唿出的白氣在自己眼前一點點散掉。


    緩緩閉了眼睛,既然命該如此,多做掙紮也是無益,不若,就順了這天意吧。


    琳琅幾乎已經做好了讓狼群撕碎的準備,隻是一想到要被那尖利的牙齒咬進肉裏,再撕成一片片碎塊吞進肚裏,她便覺得十分不憤。


    隻是,罷了,自己已然無力迴天,若是死在這裏,但求寒哥哥和蕭玄不要找到自己。


    但求小師父他,一生不知自己故去的消息。


    然,世事無常。


    就在琳琅以為自己真的必死無疑之時,在令人發寒的狼鳴響在自己耳邊一寸不到之時,在狼耳上的絨毛掃在自己臉上酥**癢之時,斜裏一個身著墨袍的男子的身快的恍若一條虛影,摟住了女子即將落入狼口的身形。


    黑色的衣擺在眾狼的頭上掃過,帶起的勁風幾乎將幾個站在正中的灰狼掃翻了去,隨即,男子的腳在一隻狼首之上一點,便穩穩落到一顆粗壯的樹枝之上。


    琳琅愣了半晌,她本以為自己會葬身狼腹,卻怎的又被救了?難道這便是傳說中的主角光環,再怎樣作死都不會死的特別待遇?


    頭頂男子溢出一聲悠悠淺歎,倏的拉迴了琳琅已然飛至天外的思緒,嘴角微微一抽,琳琅自是特別佩服自己,這般險時,竟也有精力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抿了抿唇,琳琅抬了頭看向摟住自己的男子,他一張寒鐵麵具罩麵,在這暗無一絲幽光的夜裏分外陰森恐怖。


    女子神色閃爍半晌,最終輕輕一咳,伸手勾住鬼麵的脖頸,正欲說話,卻聽見鬼麵沙啞低沉的聲音帶著幽幽的涼意響起:“赤帥,既已來了,既已動了,何必再隱藏呢,出來吧!”


    琳琅一呆,赤帥?蕭玄麽?他竟也來了的?


    順著鬼麵的目光看過去,一身墨色衣袍的蕭玄靜靜地站在不遠處的一棵樹的樹冠之上,他還是方才自己見到過的那身墨袍不曾換過,整個人看起來挺拔俊朗,不負賺盡天下女兒淚之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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