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她的一心躲避,石尉寒態度堅決很多,他起身放開她的裙擺,改而握住她的手,沉聲問道:“三娘,這麽長時間過去,難道你還沒有想清楚?你到底要躲避到幾時?”


    他溫暖的大手觸及她略微冰涼的肌膚,讓她感到暖意和不舍,同時又生出一種快要被燙傷的錯覺,舍也不行留又不敢,一時間竟然是左右為難、進退維穀。


    她勉強扯了扯嘴角,眼光閃躲不敢看他,支支吾吾答:“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你先放開,我、我今日須返家,現下忙著去收拾東西,若是有什麽事情,以、以後再談吧。”


    石尉寒似渾然未聽到她的話,不容她逃避,徑直問:“三娘,你難道真要給公子岩做妃子嗎?”


    江子萱自答應江邵樂的請求以來,從未流露出半點傷心和不願,可被石尉寒這一問,她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委屈,眼睛頓時濕潤起來,透過氤氳霧氣,看著他大氅上的皮毛,哽咽難語。


    她明白,淚水是軟弱的象征,卻也是信任和依賴的征兆。好像孩子摔倒後若無父母在場總是勇敢的爬起來,有父母在時,卻要撒嬌、哭泣。自她有記憶開始,便沒有撒嬌的對象,老師素來嚴厲不由她軟弱,兄長雖驕縱她可到底常年不在身邊。不想,她都已經是及笄的人了,在石尉寒麵前反倒如一個急需安撫的孩童般。


    察覺到她的軟化,石尉寒長臂一伸,摟她入懷,將她的腦袋輕輕按在了他厚實的胸膛上麵。


    “三娘,我仰慕你。”


    他懷裏的人一僵,雖然他對她一直極好,可卻是第一次說出這樣直白的話語。她張了張嘴,理智告訴她應該拒絕,可此刻在她腦中占據上風的是感情。


    她吸了一口氣,聞著他身上的味道,枕著他堅實的胸膛,眼淚奪眶而出,順著她的眼角流淌,最後無聲無息的落到他的胸前。


    “大郎,我……”


    “什麽?”


    “我也仰慕你。”


    她心裏有他,如同他心裏有她一般,說不清楚誰的感情更深些,但是此情此心卻是完全相同的。


    她話落,石尉寒身體一震,麵上帶著驚喜,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三娘,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大郎,我與你心意相通!”


    石尉寒雙眼瞬間璀璨如星宿,深邃眼眸中閃過流光溢彩,下意識將她摟緊,道:“三娘,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早晚有一天會將心給我的!”


    江子萱被他的喜悅感染,臉上明明還掛著淚痕,眼角卻同時浮現出了笑意。隻是這樣的喜悅到底還是偷來的,短暫得如流星劃過。


    過了好一會,她的理智終於恢複,他們不該再這樣,他有了婚約,她也即將做公子岩的妃子,不如趁著現下沒有彌足深陷早點脫身的好!她想得清楚,心痛不已,但還是理智的伸出手,輕輕推了推他。


    石尉寒一個久經沙場的大丈夫,卻比她更加的兒女情長,那咧到耳根的嘴角即便到了此刻也沒有收迴,眼睛更是快要眯成一根線,被她推了一下後,以為她是害羞,遂調侃道:“怎麽?可是害羞了?放心,我早已經吩咐過,不會有人過來的。”


    他越是歡喜,她越感酸澀,幽幽說道:“大郎,你有長笙公主,我有江家拖累。我們兩人,以後還是不要見麵吧!”


    前一刻,石尉寒還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這一刻,便如置身寒潭之中,半響也迴不了神。他的笑容尚來不及收斂,便僵在了臉上。


    江子萱趁著這個空當,輕輕推開他,後退兩步,不敢看他,害怕看到他失望和傷心的神情,低聲說道:“大郎,這輩子,是我欠你的,若有來生,我一定會報答你!”


    石尉寒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看,待確定她是認真的,不由嗤笑一聲,反問道:“三娘以為你我真有來生?”


    “大郎……”


    “縱使有來生,你便能做到承諾?須知,今生你我能夠相遇,你尚且不能許給我,來生何其飄渺,你又怎麽能做到今生的承諾?”


    “我……”


    “三娘,你不必多說,我隻問你,你說你心中有我的話,可是真的?”


    江子萱緩緩頷首,即便以後要形同陌路,她卻不想在這件事情上麵欺瞞他,讓自己後悔不已。


    見狀,他再次笑了起來,道:“既然你我兩情相悅又不能相守到老,那我們不如仿效卓文君和司馬相如……你看如何?”


    江子萱雙眼圓睜,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出現了毛病,心跟著提到了嗓子眼,小聲問:“你是說……我們私奔?”


    “對,私奔!我們今晚就私奔!不要管別人會如何,就我們兩,走得遠遠的,若是你喜歡,我們就找個山青水秀的地方隱居起來。若是膩了,我們便學你的老師,雲遊天下。”


    江子萱有刹那的動搖,若是能夠與他在一起,過閑雲野鶴的日子,踏遍千山萬水,何嚐不是美事一樁?可是,她瞬間想到了他這些年的努力和成就,想到了江邵樂那雙充滿疲憊和焦急的眼睛。


    縱使她的心不斷勸說著她,答應他吧,答應他吧。她尚存的理智卻不能讓她作出如此自私的舉動,隻能苦笑的搖頭。


    “你不願意?”


    麵對石尉寒的詢問,她隻能再搖頭。


    “大郎,司馬相如與你不同,他遇到卓文君之前正是身無長物、家徒四壁、窮困潦倒的時候。他將卓文君從家裏誘哄走,即成就風流美名又得了諸多實惠,何樂而不為?可是你少年成名,享有卓越功勳,若是就此離去,隻能讓這些年的努力付之東流,你如何能做到毫不在意?而我,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江家的人被公子岩處決,看著你從千古名將成為無名小卒!”


    石尉寒抿唇看著她,半響方才很是認真的說:“對,你說得極對!你不能,我也不能,所以,我方才不過是說笑而已!”


    “什麽?”江子萱一陣錯愕,她以為他真的生出了這般念頭,竟然隻是說笑嗎?


    隨即,她又有些惱怒,她心情如此沉重,他卻還有心思說笑?想著,她轉身便走,不再看他。


    注意到她沉了臉,石尉寒這才有些著急,連忙疾步上前,將她的去路擋住,道:“三娘,你可是生氣了?”


    她不吭聲,垂著頭,越加覺得自己委屈。但仔細一想,這委屈來的實在是太過莫名其妙,他說要私奔時她生怕他會真的去做,可他承認自己是說笑時,她又感到了失落和不公……


    石尉寒見她兀自垂首,收斂了臉上的表情,正色道:“三娘,就像你所說那般,若是私奔,你我就要放棄本來所有我們的一切,所以,我們不能私奔,不但不私奔,我們還要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誰也不阻撓!”


    江子萱被石尉寒所流露出的霸氣所震撼,抬首愣愣看著他剛毅的臉頰,忽然覺得,站在她麵前的是蓋世英雄,自有手段去對付重重困難,她何必自尋煩惱?


    他握住了她的手,一字一句接著道:“三娘,自古以來聘則為妻奔為妾,我絕不會讓你如此委屈。”


    “可是長笙公主和太後……”


    石尉寒打斷了她的話,道:“此事你不必擔心!對我來說,我隻害怕你的心不在我這裏。如今,我既然確定你的心在我這,你便是我唯一的妻!”


    他說對他來說害怕的隻是她的心,他說她是他唯一的妻!她無聲重複著他的話語,喜悅好似一眼清泉,汩汩從她心間流出,起初隻是讓她品嚐到絲絲清爽,而後才發現滿心滿眼盡是甘甜非常、耐人尋味。她的心被這樣的滋味所侵占,已經傾向於相信他、依靠他……


    可是,她的顧慮不能因為喜悅而被全然打消。


    她抿唇,露出個無可奈何的表情,道:“大郎,那日我與兄長的話你都已經聽到了,我父親還在公子岩的手裏,他手上有我父親私賣糧草給胡人的證據,我……實在沒有辦法。雖然我與江家上下從無感情,可兄長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


    石尉寒再次握住了她的手,道:“此事,你不必太過擔心,現下時局不穩,幾個皇子之間爭鬥得厲害,公子岩他未必有精力對付江家,他以此為要挾,便是看準了你江家的力量能夠幫助他。不到萬不得已,他絕對不會與江家為敵!再說,一切有我,總能想到辦法。”


    江子萱聽他話裏的意思,竟然是要幫助江家,她心裏既是感動又有些不忍。他是殺敵衛國的大丈夫,一向仇恨坑殺漢人的胡人,可她的父親,竟然為了一點利益便與胡人私下裏做起買賣來。更為可恨的,他賣給胡人的是糧草。這樣的行為,無異於暗暗支持胡人!


    他是個將軍,要他去幫一個為了蠅營狗苟之利就可以投敵叛國的人……想到這裏,江子萱就感到心痛,為他而痛。且,她心裏生出羞恥感,都道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醜,可她江子萱,的的確確因為自己父親的所作所為蒙了羞。不僅如此,還讓他這樣一個鐵骨錚錚的大丈夫一起蒙羞!


    石尉寒似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將她眼前的頭發別到了耳後,道:“三娘,你不要多想,此事我並不為難,也不光是為了你,也為了我石家!如今皇家步步緊逼,連一向不問政事的太後都已經開始行動,若我們一味忍讓,隻怕早晚要被皇家悉數絞殺!”


    (大家看完以後,記得投個鮮花留個言神馬的自持一下果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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