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萱長久在外漂泊,全然沒有貴族士女們該有的矜持和儀態,所以沒有要等謝安然與她先行打招唿的念頭。她隻知道他的出現令她喜不自勝,待她的心跳漸漸平靜後,便幾步走上前,對他粲然一笑,道:“安、安然……好久不見!”


    謝安然蹙眉,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看向一旁的謝季才,麵帶詢問之意。


    江子萱太過歡欣,絲毫沒有注意到他麵上的不自然和疏離,一心認定了他是為尋她而來,甚至也不避諱她口吃的毛病,手舞足蹈的說道:“謝、謝謝你千……裏迢迢到、到這裏來……接我。”


    聽到她結結巴巴的話語,謝安然似乎想到了什麽,卻又有些不確定,正欲詢問,又聽他身邊的謝季才詫異的問道:“怎麽,難道安然與江姑娘認識?”


    江姑娘?謝安然的眼眸中霎時盈滿流光溢彩,放眼天下,口吃又姓江的女子,怕隻有一個了!


    他熱絡的笑了起來,甚至伸手為江子萱整了整滿是泥汙的發絲,道:“子萱怎麽弄得如此狼狽?”


    原本率真爽朗的江子萱頓時生出羞澀之意,他長長的手指方才刮到了她的麵頰,讓她莫名顫抖一下,心也隨之怦怦跳動,好似小鹿亂撞一般。


    她想要直視他,落落大方的與他說話,卻又忽然生出怯懦之心,不敢直視他。尤其不敢直視他的一雙溫柔眼眸,那眼眸燦如寒星、黑若曜石,深邃得令人不可窺測,幾欲將她的心都要吸進去。


    她垂了頭,沒有迴答他的問題,露出一截長長的脖頸,可惜她身上滿是泥汙,映入謝安然眼中的不是她白皙的肌膚而是烏黑的泥土……


    旁邊的謝季才聽到謝安然喚她子萱,不禁大吃一驚,再見她對謝安然露出小女兒特有的嬌態,隻覺一個頭兩個大。


    謝季才沉默片刻,終是想不出答案,欲張嘴詢問卻又覺得不妥,遂對她說道:“江姑娘請稍後,容我與安然說兩句話。”


    說完,也不等江子萱做出反應,便急急拉著謝安然走到一旁,壓低聲音問:“你方才喚她子萱,她莫非、莫非是……濟陽江家的三小姐?”


    謝安然疑惑的看向謝季才,他方才明明與江子萱是一起的,怎的不知道江子萱的身份?


    轉而一想,是了,江子萱得大賢丘聃教導,過隱士一般的生活,自然也學了丘聃的隨性,與人結伴而行未必會以姓名相告,不過就是隨心而為。


    思及此,謝安然倒也不隱瞞,下意識的看向一旁的江子萱,見她也在偷偷看他,不禁莞爾一笑,頷首答道:“她便是與我有了婚約的江家三小姐。”


    聞言,謝季才哎呀叫了一聲,似乎遇到了什麽大難事。他這一叫,不僅是謝安然麵帶費解之色,便是那邊的江子萱也疑惑的望向了他。


    感受到二人的注視,謝季才看向江子萱,又看向謝安然,張了張嘴,似乎有話要說,卻到底沒有說。


    沉吟片刻之後,又恢複了神色,對江子萱拱了拱手,道:“江姑娘,你一路辛苦,快些進去沐浴休息吧!”


    江子萱雖然不諳世事,到底還是有些眼力,如何會看不出謝季才現下心事重重的模樣。想著反正他也是受謝安然之托照顧她,如今謝安然已經尋了過來,也不好再耽誤他。


    思及此,江子萱對他俯首一拜,道:“有、有勞公子,現下……安然已經來了,我、我便與他結伴……迴京便是,不勞、不勞公子特意……”


    不等江子萱說完,謝季才便打斷她的話道:“江姑娘不必客氣,雖然安然在此,但我也是要迴京的,此番外麵不太平,多幾個人也多一分保障。”


    江子萱聽他說得有理,又見謝安然沒有拒絕,便頷首答應。


    謝季才將她和謝安然皆領到了驛站裏,喚出一個婢子名喚春紅,讓她侍候江子萱進到裏間洗浴。


    江子萱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現下是滿麵塵垢的狼狽樣,不由麵色又是一紅,急急跟著春紅向裏間走去。走到一半時,又停下腳步,看向謝安然,鄭重說道:“安然……多謝你……”


    謝安然一愣,而後莞爾一笑,道:“三年不見,子萱為何如此客氣?再說,我也並沒有為你做什麽,你何需謝我?”


    江子萱抿唇不語,隻當他是謙和之人,不喜歡將為他人做過的事情掛在嘴上。這點,和丘聃依舊很像!


    見她又是那副了然和癡迷的模樣的,謝安然不禁好笑,調侃問道:“子萱為何呆若木雞,莫不是還欲喬裝成乞人,一路狼狽迴京吧?”


    聞言,血氣立時從她的腳底衝到了腦頂,如同受了驚嚇的麋鹿,慌慌張張掉頭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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