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夥,你可真是敢說啊?


    以張周軒老爺子的驕傲,聽了這話也是一個哆嗦。


    心說小周啊小周,你到底什麽情況?再怎麽說眼前這位也是堂堂的勤行宗師,你當眾否定人家也就算了,話還說得這麽狠?


    年輕人天才橫溢是不錯,可也要注意情商啊......


    果然,周州這段話一出口,後廚頓時寂靜下來,氣氛冷凝如冰。


    除了張周軒老爺子之外,所有人都用一種驚怒、憎惡、甚至是痛恨的目光望著周州。


    不是不知道神手周州的大名,勤行中人相互品評說幾句不好聽的話也實屬正常,可周州這樣當眾打一位宗師的臉可就太過狂妄了。


    更何況這位宗師還是他們的師長,是他們心中的偶像!33


    孫得勝怒極反笑:“好好好,說得真好!


    周州,這麽說來,你倒是看破了這道‘登雲鴨’的真諦了?


    快快快,說出來給我老人家聽聽,也讓我這個老頭子向你這位‘神手’多多學習...請吧?”


    心說我可真是瞎了眼,還想著招這小子當孫女婿?


    “孫老您這不是難為我麽?”


    周州愁眉苦臉地道:“其實我現在也很難把握正宗的登雲鴨做法,隻是感覺您做的還差了些意思......”


    什麽?


    孫得勝都聽呆了。


    哦,原來你也不知道?


    豈有此理啊!


    你不知道就敢批評我老人家啊,我還以為是遇到什麽高人了呢!


    你你你......你可氣死我了你!


    王盛海和後廚的廚師、廚工們更是氣得臉都紅了,也不用人招唿,就唿啦啦地將周州圍了個水泄不通......


    在和平年代,最可怕的有兩種人,一是屠夫、二是廚子。


    前者常年見血,性情難免變得兇悍,後者手邊擁有無數可以比擬管製刀具的家夥,個個都懂些刀功,說不定還有高手隱藏其中,隨時可能用一趟刀法將某位大高手的腳丫子削成骨架子,你說可怕不可怕?


    可是被這幫廚子唿啦啦圍在其中,周州卻表現的安之若素。


    “都給我退下去!”


    見沒能唬住周州,孫得勝也隻能喝退這些徒子徒孫:“豈有此理,你們還有沒有一點規矩了?


    別的行業是什麽情況我不管,勤行的規矩是下級廚師必須尊重上級廚師,絕不容逾越!


    有你們這樣對待一位年青名廚的嗎?


    年紀輕輕,就不知道尊重強者,傳出去丟的可是自己的臉!”


    周州這個年齡稱長輩其實有些過了,不過以他在勤行的地位,說是這些廚師廚工的同輩強者、當代名廚卻不為過。


    不過孫得勝這段話聽著沒什麽毛病,卻讓周州感覺十分別扭,這不擺明了是在臊自己麽?於是笑笑道:“剛才可能是我沒說清楚,孫老,我隻是說目前還不知道,給我點時間,我就一定能夠找到答案!”


    孫得勝盯著他看了半天,忽然哈哈一笑:“好,這可真是後生可畏啊......


    我老頭子研究這道‘登雲鴨’多年,都不敢這樣說話。


    也罷,你要時間,我就給你時間,一天後,我在這裏等候品嚐你的手藝,‘周師傅’,如何啊?”


    以孫得勝的身份,居然對周州用上了敬語,這是心中極度惱怒的表現。


    周州真不是狂妄,雖然親自品嚐了孫得勝的登雲鴨,無奈孫得勝也隻掌握了這道菜六七成的精髓,因此周州就算動用了舌尖上的神話,也無法直接得到這道菜的頂級菜譜,在係統中仿佛看到了什麽,又仿佛還有些距離。


    這就需要他結合多道頂級菜譜帶來的各種經驗,再加自己的理解感悟,去挑戰這道失傳古菜;孫得勝為彌補這道菜的不足而以金粉修飾,這顯然是不可取的,周州要做的是用真正的美味征服所有人!


    孫得勝和他的徒子徒孫們現在是又鬱悶又氣憤,周州在交代了一些需用的食材後居然就又跑到孫得勝的小院廂房中睡了,而且還是一個人睡的唿天扯地......


    好小子啊,倒要看你在夢中能不能找到百分百還原這道古菜的方法!如果牛皮吹破了,神手周州從此就是一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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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著麵前據說是張周軒老爺子親自去蜜園找到的蘭花蜜,周州暗暗點頭,還得是老爺子親自出手,果然比孫得勝的徒子徒孫們更加靠得住。


    蘭花蜜本來不是蜜,這種蜜又叫蜜露,是蘭花分泌出來用以吸引昆蟲授粉的,有水滴大小,無色透明,黏稠,味道香甜。


    不過蘭花顯然是想多了,小蜜蜂才不會老老實實幫它做白工,在被動幫助蘭花授粉的同時,說不得就要中飽私囊一番,


    於是一部分蜜露就變成了蜂蜜,據說這種蜜非常令蜜蜂喜歡,如果蜂穴中成的是蘭花蜜,蜜蜂們都會致死捍衛,與妄圖取蜜的人類以命相搏。


    所以蘭花蜜又叫做‘命露’,每一滴都帶著小蜜蜂的身家性命,是人類剝削低等生物、侵犯大自然的真實寫照。


    要知蘭花開花都十分不易,更別說分泌出蜜露,而且還要等待蜜蜂前來采取,這個得成的機率跟什麽槐花蜜、棗花蜜完全不可同日而語,說它是蜂蜜中的‘王者’都不為過,很多時候就是你有錢都買不到。


    張周軒老爺子果然沒吹牛,居然在短短時間內就找到了這種蜜、而且還是蘭花蜜中的精品!


    這讓周州有些受寵若驚,老爺子是用足了心思要幫自己贏下這場比賽啊。


    “是頂級的蘭花蜜啊......”


    遠遠見到周州用了個大號混酒器般的東西,將黃酒、一些中藥材和蘭花蜜投入其中,然後雙手抱著晃動個不停,就像個喝多了發瘋的酒保一樣,吳九舌和蘇柔就是雙眼一亮。


    妙啊,這次他們這些饞鬼多半是有頂級的美食吃了。


    站在一旁的孫得勝則是眼皮跳動,心往下沉。


    好厲害的周州啊,隻是吃了一次自己做的‘登雲鴨’,竟然就被他看破了那幾樣藥材的配方,而且還找到了蘭花蜜來。


    看他配製黃酒的手法,分明是用上了現代酒吧裏調製雞尾酒的花樣,這樣可以讓黃酒與藥材、蘭花蜜的融合度更高,絕對是對泡發鴨掌更有利,自己畢竟是老了,卻是想不到這樣的手法。


    周州忙活了半天,總算是調配好了用來泡發鴨掌的黃酒,將其小心傾倒進玻璃盆中,將撕去了硬皮的鴨掌泡入,然後用玻璃蓋子緊緊覆蓋住,又在接口處加了密封圈,才招手讓工作人員拿到賽台中心的透明密封箱去。


    孫得勝笑了笑:“小周,老張如此幫你,你可要努力了,這可是最難分辨的頂級蘭花蜜!”


    “嗬嗬,孫宗師,誰說還原這道‘登雲鴨’完全要靠蘭花蜜這種珍貴的食材了?”


    周州看了他一眼,緩緩走到鴨籠前。


    周州選定的也是百裏挑一的肥鴨,鴨掌寬厚肥實,雖然是人工養的鴨子,可要論品質卻不在孫得勝之前用的野鴨之下。


    籠中的鴨子見到周州走近,嘎嘎驚叫兩聲,陷入到極大的恐懼中。


    “粵省肥花鴨,雖然是人工養殖品種,但是采用了自然養殖法,每天有兩個小時在河水中覓食,


    該花鴨同時也是基因優化後的良種,它的祖上曾經為緬甸遠征軍做出過傑出貢獻,雖然因為政治嗅覺不夠,站隊錯誤,導致名聲不顯,但它卻是一隻符合標準的鴨子......”


    周州微微一笑,接過幫廚遞來的黑鐵廚刀。


    這把烏光閃閃的黑鐵菜刀一出鞘,鴨子頓時更慌了,嘎嘎嘎狂叫不停,撲扇著兩隻翅膀,弄得鴨毛亂飛。


    “不應該啊?”


    熟悉周州的張周軒老爺子和吳九舌都是微微皺眉。


    大家都是內行,誰不知道宰殺之前最好是不要讓宰殺對象過於驚恐,否則將會嚴重影響肉質?


    所以高明的廚師通常會藏刀於手,等到禽獸們看見刀光時早就一命嗚唿了,不說讓禽獸們死於安樂,起碼也不能讓它們死於恐懼。


    “不對,老周這是?”


    隻有蘇柔感覺沒有這麽簡單,一直在默默關注周州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要讓老周這家夥犯錯太難了,更別說是這種低級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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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周州身旁的蘇柔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著這道如夢亦如幻的刀光。


    那是一股可以催冰破雪,令大地迴春、讓春雷驚蟄的刀風。


    哪怕隻是一瞬即收,蘇柔一顆少女心依然被這股帶著脈脈春意、無限情絲的刀風撩撥出了‘癢’的感覺。


    來吧,快活呀,反正有大把時光......


    這是菜刀。


    這是小周的菜刀。


    這是小周春天的菜刀。


    這是讓人心癢癢的小周的春天的菜刀。


    為什麽這個世上會有這樣的菜刀、這樣的人?


    為什麽這一刀是衝著鴨子,而不是衝著我來的呢?


    她的身心誌趣,也早就沉浸在了刀功之中,見到如此神奇的春風一刀、溫柔一刀,又如何能夠不芳心萌動,忘記了這一刀背後的危險?


    此時蘇柔明知自己這個想法很傻,卻還是情不自禁地羨慕起鴨子來。


    能夠死在這樣的一刀下,這隻鴨子應該也沒有什麽遺憾了吧?


    鴨子很幸福,它甚至在笑。


    鴨子笑起來是很有趣的,它們會微微晗首,眯縫起那對小眼睛,長長的嘴巴半開半合,發出一種‘嘎絲、嘎絲’的聲音,通常隻有在春天到來,萬物開始繁衍生息的時候,鴨子才會這麽的開心。


    可能是為了表示自己有多麽的幸福,眯起雙眼的鴨子甚至還扭動了一下肥碩的大屁股。


    刷!


    刀過無痕。


    小周的菜刀是如此鋒利,輕輕切斷鴨子的喉嚨時,鴨子甚至沒有任何痛苦的感覺,當一條血線慢慢出現在它的頸上時,才開始感到一絲痛楚。


    鴨子在最後離世的時候,半張半合的鴨嘴竟然帶著一絲安然合攏了,在整個死亡過程中,它感受到了大歡喜、大寂滅、大解脫......


    哪怕是普通人類也很難有它這樣的明悟。


    “這小子......”


    孫得勝在心中暗暗嘀咕,卻不知‘心虛’兩個字已經大大寫在了他的臉上。


    瀝盡鴨血,去毛開膛,這種就連最普通的水台工也十分討厭的工作在周州手中卻仿佛變成了一門藝術,在對麵孫得勝和徒弟們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將鴨子清理幹淨的周州手托兩隻鴨掌,自己的兩隻手掌依然是脂潔如玉,不染纖塵。


    “他怎麽可以做的這樣快,而且還這麽的完美......”


    像張周軒老爺子這種有潔癖的人對完美有著近乎病態的追求,本來以為自己已經是個非常完美的廚師了,可是跟周州一比,似乎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接下來,應該就是熱水中浸泡鴨掌,褪去硬皮了吧?我還就不信了,你還能做出花兒來?”


    ‘登雲鴨’的第一道難關,就是去除鴨掌表麵的硬皮,否則就很難完美泡發,就是勉強泡發出來,也會嚴重影響口感和味道。


    而要徹底去除鴨掌底部的硬皮,必然要在熱水中浸泡,還要在高熱下脫皮。


    可是高溫必然會導致鴨掌內層被‘燙熟’,如果停留時間過長,鴨掌甚至會被燙至全熟,就算後期還要經過泡發,可到了最後的烹飪環節,還是會影響到入味。


    這手高溫下處理食材的手段是孫得勝的看家本事,可就算是他也無法完全避免鴨掌被高熱影響,哪怕不是完全燙熟,鴨掌被部分燙傷,也是會影響成菜的。


    所以這道工序就像是雙刃劍,不做不行,做了又會影響後期烹飪工序,算是區分廚師水準高下的第一個關口!


    他現在是既好奇、期待,還有些隱隱地擔心,周州這家夥的刀法這麽妖,不會是已經超越了自己這個宗師吧?


    此時此刻其實不止他一個人,大家都在盯著周州。


    這次比賽的結果如何雖說還要等到成菜後才能最終評定,但是這一步褪除鴨掌硬皮的操作,其實就基本能夠看出廚師的水平高低了。


    “怎麽還不上開水?”


    見周州沒招唿,身為助手的蘇柔也沒有端來開水,就連孫得勝都感到有些奇怪。


    這道‘登雲鴨’雖說失傳已久,就連他也隻敢說還原了‘六七成’,可基本的操作工序大家還是能夠猜想出來的。


    不趁著鴨掌剛剛斬下,血脈還沒有完全閉塞僵冷的時候動手,還要等待什麽?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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