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一匆匆避開視線, 不敢去看他家少主這副“威嚴盡失”的模樣。


    元初察覺到殿內的第三人,又後知後覺她如今坐在聞夕遲膝上的姿勢不太雅觀:若從第三人的角度看過去,實在像個在大庭廣眾之下就和君王旁若無人地親密的妖妃。


    不過元初是個臉皮厚的, 除了耳尖因為羞澀而有了些許熱意,麵上倒看不出來多少窘迫和不自然的神色, 她鎮定自若地拍掉聞夕遲的手, 從他膝上站起來, 坐在他身上的位置上, 一臉正氣地目視前方。


    侍一不敢抬頭去看,若不是實在有要事稟報,他恐怕早就找個借口退去, 如今隻垂眸道:“少主, 屬下已經將夫人安置於螭龍宮中。”


    螭龍宮是魔宮的主殿之一,這座宮殿是聞懿嫁去天界之前的居所, 此時迴了魔界,自然是要住進以前的宮殿裏。


    侍一提到母親, 聞夕遲臉上的神色凝重了許多,他問侍一:“母親現在的情況如何了?”


    “秉少主,”侍一愧疚地將頭埋得更低了,“屬下無能, 夫人被困於心魔中昏睡不醒,屬下才疏學淺, 不能將夫人從心魔夢靨中喚醒。”


    聞夕遲頓了下, “我知道了,霧娘還沒消息嗎?”


    侍一迴道:“據她的婢女說, 霧娘去人界遊曆了, 沒有一年半載迴不來。”


    聞夕遲揮了揮手, 讓侍一退下,臉上重新布滿了陰雲。


    元初能感覺到聞夕遲的心情十分糟糕,似乎壓抑著怒火,不過這番怒火不是衝著她,也不是衝著侍一,而是一種麵對困難時,以自己無能為力的怒火。


    按理說以元初凡事能避則避的性子,應該隻當沒有察覺到聞夕遲糟糕的心情,當一個合格的擺件。


    然而元初看見聞夕遲攥緊了拳頭,白色的紗布又被鮮血浸濕,她不禁歎了口氣,伸手握住聞夕遲的手。


    “鬆手,你這傷好不容易止血了,如今又被你折騰裂開,你這麽折騰自己,是真不想要這隻手了嗎?”


    柔軟而溫暖的觸覺落在聞夕遲手上,包裹住他青筋暴起的手背,聞夕遲緊繃的身體一僵,隨後看著低頭拆解紗布、重新給他手上傷口上藥的元初,僵硬的肌肉又慢慢鬆懈下來。


    鑒於某人受傷已經是家常便飯,一迴生兩迴熟,這都第三迴了,元初已經嫻熟地掌握了替別人包紮上藥這一門技術,她飛快地擦幹淨傷口周圍的血跡,將上好的藥粉灑在聞夕遲的傷口上,又動作麻溜地將他的傷口嚴嚴實實包紮起來。


    其實以龍族的身體素質,這點小傷即使不上藥,第二天也能痊愈不留半點痕跡。


    聞夕遲看著元初微微出神,直到元初在紗布上打結時的力道壓迫得傷口隱痛,他才迴神,對元初道:“我想帶你去看看我母親。”


    聞夕遲雖用的是陳述句,但若元初不願,他也不會勉強,他隻是想帶著他心儀之人拜見母親罷了。


    “好啊。”元初握著他的手腕,點頭。


    聞夕遲帶著元初往螭龍宮的方向飛去,一邊飛一邊給元初介紹魔宮的布局。


    魔宮分為一殿四宮,裏麵居住著上一任魔主的親信、姬妾、子女——在弱肉強食的魔界,隻要擁有足夠的能力,無論男女、不管是三妻四妾或者是三夫四侍都是尋常,如人魚族一般一夫一妻才是罕見。


    一殿四宮聽起來不大,但元初從高處往下看,發現每一處宮殿的占地麵積都有數十個故宮那麽大,宮與殿之間若是用腳走,能走上一天。


    所以聞夕遲是帶著元初飛往隔壁的螭龍宮。


    這裏不得不提一下魔宮中一殿四宮的名字。


    因為上一任魔主是一條血脈純正的黑龍,所以魔宮的何處宮殿都以龍的種類命名,魔龍殿為主,其餘四宮分別名為螭龍宮、虯龍宮、蛟龍宮、蟠龍宮,元初聽到這幾個熟悉的名字,猜測估計是那本《仙君的掌中愛》的作者懶得再想名字,直接將《山海經》裏的龍的名字套了上去,畢竟這些龍裏既有瑞獸也有兇獸,跟魔宮的環境不搭,看起來合情合理中又透著一股子的敷衍。


    不過也能理解,書中的主要場景是在天族,魔宮這邊不是什麽重要的場景,作者懶得重新取名很正常。


    螭龍宮是聞懿還未嫁人之前的住所,無論仙魔,修為到達一定高度,在子嗣方麵都十分艱難,上一任魔主雖然有無數姬妾,但隻得聞懿一個子嗣,自然寶貝得緊,可以獨占一宮。


    聞懿嫁人後魔主也將螭龍殿按照原樣保留了下來,為的是寶貝女兒在天界過得不好可以隨時收拾東西迴來住,隻是……


    聞夕遲歎了口氣,轉眼間螭龍宮也到了,他止住話題,帶著元初走近螭龍宮中。


    聞懿身為魔主唯一的子嗣,螭龍宮中一應物品俱是世所罕見的奇珍異寶,即使過了幾千年仍綻放著屬於寶物自身的光華。


    元初在寶光中看到了傳說中的聞懿公主。


    聞懿與聞夕遲長得有七八分相似,元初打眼一瞧還以為見到了女裝的聞夕遲,不過再細看還是有所區別的。


    與聞夕遲雌雄莫辨的精致出塵不同,聞懿的長相更為濃豔,五官較有一半仙族血統的聞夕遲要深邃立體些,看起來和仙族有明顯的區別,遠山黛眉,膚白如瓷,纖長濃密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蓋住了眼簾,讓人好奇這雙眼睛若是睜開後該是怎樣一副風華絕代的模樣。


    元初的腦海裏隻浮現出三個字:睡美人。


    身為顏狗的元初一時之間看呆了。


    聞夕遲看著昏睡的母親,眼中露出哀傷的神色,他沉默半晌,後又看著元初,隻是眼神沒有落在實處,像是透過元初去追憶許多年前的往事:“初初,我可能沒有跟你說過,你與我的母親很像。”


    元初從聞懿美貌的震懾中迴神:“嗯?”


    元初努力看了半天,沒看出來她和聞懿哪個地方像了,雖說二人的長相都是豔麗逼人的類型,但一個是五官深邃立體的異域風情,一個是華國本土精致妖豔的狐狸精風情,一中一西,根本不搭邊好嗎?


    就在元初懷疑聞夕遲的眼神有問題時,聞夕遲又繼續道:“她曾經的經曆和你十分相似……”


    這是一件說來話長的故事。


    聞懿是魔界唯一的公主,是備受寵愛、嬌生慣養長大的,性格難免嬌縱了些,後來她傾心於天帝,又時值仙魔兩界關係微妙,天帝向魔主求娶聞懿,以換兩界安寧。


    聞懿不顧魔主的反對,歡天喜地答應了的這門親事,歡歡喜喜地嫁給天帝,之後卻發現,天帝另有一名愛妾,也就是如今的天後,天帝時常為了那名愛妾斥責於她。


    聞懿的這段經曆和元初之前的處境簡直一模一樣,聞夕遲從她身上看到了以前在天界倍受欺淩的母親的影子,這也是聞夕遲能夠屢次容忍元初接近他的原因之一。


    隻不過元初足夠幸運,及時醒悟,一腳踹了玄宸,然而聞懿是撞了南牆也不迴頭的性子,一顆芳心係在天帝身上,甚至為了天帝,收斂了嬌縱霸道的性子,放下了屬於魔界公主的驕傲,學著天族的女人做一位賢妻良母,甚至要表現得毫無芥蒂地接納天帝當時的妾室。


    而如今的天後迴憶中聞懿對她動責打罵的印象,不過是因為聞懿初到天界,身為當家主母對小妾的訓話立威,就被如今的天後記了這麽多年。


    隻不過她一顆芳心終究是錯付了,天帝娶她不過是一時的緩兵之計,後來,天帝出兵討伐魔界,魔主在那一次戰爭中隕落,聞懿聽聞父親隕落的消息,悲痛之下心魔纏身,昏睡不醒。


    那年聞夕遲剛滿百歲,百歲對於成長期漫長的黑龍而言還隻是一個稚兒,但他清楚地記得那一天母親驚聞噩耗,過度自責之下走火入魔,又被心魔趁虛而入,昏睡不醒,他去求天帝救他母親,而天帝卻沒有對聞懿進行救治,反而以私通魔界的罪名廢去聞懿的天後之位,將她囚禁於天牢之中。


    天帝或許覺得,他看在聞懿為他生兒育女的份上,沒有要聞懿的命已經是十分仁慈,然而聞夕遲並不領他的情。


    聞夕遲恨透了天帝,但因為聞懿在他們手中,他不敢輕舉妄動,直到後來,他羽翼豐滿,才終於將聞懿救了出來,他帶著聞懿逃離天界,迴到聞懿從小長大的魔宮之中。


    聞夕遲看似輕描淡寫地說起幼年時的經曆,但眼中的哀傷幾乎要漫出來,美人垂眸傷心,元初十分不忍,她聯想到他原形上新舊交錯的傷痕,心髒悶疼。


    她主動投進聞夕遲的懷抱中,摟著他,拍了拍他的背,道:“一切都過去了,現在你已經把你母親救出來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這筆賬我們遲早要跟天族討迴來。”


    聞夕遲彎腰摟著元初,將下巴搭在她的肩上,元初並沒有發現,他眼裏哪還有什麽哀傷,倒是嘴角高高揚起,像一隻偷了腥的貓。


    高明的獵人,往往以獵物的方式進場,他本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若不是為了博取元初的同情,他怎麽可能會在人前露出軟弱的一麵呢?


    他語調故作沉悶道:“初初,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陰晴不定的魔界少主,前一刻還口不對心,希望元初迴海族去,這一刻卻又想著把元初留下來,長長久久地在魔界裏陪著他。


    被苦肉計和美人計迷惑的元初完全沒有發現不對,迷迷糊糊地應了下來,“自然,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那初初嫁給我吧?”聞夕遲嗅著元初頸間的桃花香,得寸進尺,得隴望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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