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繼續朝著山林的深處走去,山穀清幽,偶爾能夠聽到不知名的鳥叫聲從遠處傳來,茂密的樹葉在頭頂上方連成了一片,所以就算外麵豔陽高照,山林之中仍然很幽暗清涼。


    但就算如此,爬山仍然是很累的,許飛航才走到一半就開始大汗淋漓,前麵的林叔叔也有了些口幹舌燥的感覺。他迴頭對著許飛航說了一句,“渴了嗎,要不要先喝點水?”


    許飛航點了點頭,他上山之前忘帶水了,想著如果現在能夠喝一口冰的礦泉水,那將會是一件多麽舒爽的事情。可是在大山裏,沒有人上山會帶礦泉水,就連林叔叔也是兩手空空的走進山林,他們自然有找到山林中水源的辦法。


    林叔叔離開了山路,開始走向旁邊一個雜草叢生的斜坡,準確來說這一邊是沒有路的,要是許飛航一個人來,他一定不會知道斜坡之中還藏著水源。


    順著斜坡走到底部,許飛航開始聽到了潺潺的水聲,一條狹窄的山泉順著岩石的縫隙流淌出來。山泉水清澈得像一麵鏡子,顯露在地表的隻有短短一段,不知道它從哪來,也不知道最終會流向何方。


    林叔叔率先捧了一把泉水,一口就喝了個幹淨,清甜的山泉水流進肚子裏的瞬間,嘴裏的口幹舌燥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林叔叔又接著喝了幾把,直到感覺肚子有一種飽足感才停了下來,他直起了自己的身子,嘴裏發出了滿足的哈的一聲。


    這一幕,和許飛航記憶中的場景太像了,自己小時候跟著父親上山,也會在這樣的岩石縫中喝山泉水。特別是在中午吃飯之時,父親總是會找一個有山泉水的地方坐著,吃完飯喝一點山泉水,就是他們當時最可口的飲料。


    現在,這樣的場景再次出現了,許飛航的腦海裏翻過了許多的迴憶,他慢慢蹲下身子,用手掌捧起了一些清澈的泉水,喝在嘴裏的那一瞬間,許飛航居然嚐到了一種苦澀的味道。


    雖然自己麵前的泉水完全可以媲美冰凍過的礦泉水,但許飛航隻是喝了一點就沒有再喝下去了,心中的五味雜陳,讓他已經沒有辦法品嚐山泉水原本的滋味。


    林叔叔以為許飛航已經喝夠了,所以再次走上斜坡沿著山路出發,他們距離山頂還有一段很遠的路程。


    “航航,沒想到你都考上羊城大學了,那可是一所名校啊,”林叔叔一邊走一邊稱讚了一句,在他們這片山區出一個大學生很不容易,更不用說考上名牌大學了。所以知道了許飛航就讀的學校,林叔叔打心底裏為他高興。


    “還行吧,也沒有叔叔你說的那麽好,”許飛航謙虛的笑了笑,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考上羊城大學是一件很厲害的事情。


    “你說你學的還是計算機?那可是高科技啊,沒想到我們這裏還能出一個你這樣的人才,要是你爸爸知道了,一定會...”林叔叔把心裏的話脫口而出,他覺得計算機這種東西的確離自己太遙遠了,光聽名字就知道代表了最先進的技術,遠遠不是自己這種伐木工人可以相比的。許飛航的父親跟自己一樣也是伐木工,隻可惜他沒能見到自己兒子變得如此有出息。


    林叔叔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十年前的那場意外山區裏的每一個人都記憶猶新,因為安全繩斷裂,許飛航的父親從十幾米高的樹上掉下來,當場就摔得血肉模糊,他的離世無疑是住在這片山穀所有伐木工人的噩耗。


    從那以後,有一部分伐木工人選擇轉行,徹底離開了這片山區。而他還是留了下來,因為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東西自己沒辦法輕易割舍,隻不過後來在每次爬樹的時候都要先檢查一遍安全繩。


    許飛航倒是不介意林叔叔提起父親,他這一次迴來的目的可以說是對父親的一種緬懷,更何況自己現在的狀況其實父親早就知道了,“說不定爸爸的在天之靈,已經看到了這一切,”許飛航笑了笑說道。


    林叔叔點了點頭,“航航,以後都要好好的活下去,你的爸爸才能夠安息。”


    許飛航重重地應了一聲,“嗯...”


    在接近中午的時候,兩個人才爬到了山林的頂部,許飛航抬頭看去,那棵遮天蔽日的樹王仍然像當初一樣屹立在群山之巔。


    十年的時間,對這棵樹王來說僅僅是彈指一揮間而已,許飛航在它的身上看不到任何的改變,甚至連樹冠上葉子都仿佛跟十年前一模一樣。


    父親說這棵樹王已經有一千年的曆史,它就那麽靜靜的看著人類世界的變遷,下一代人出生,上一代人死亡,在這棵樹王的眼裏,早就是稀鬆平常的事情吧。


    許飛航抬著頭端詳了一會兒,接著對林叔叔說了一句,“把安全繩給我吧,我要爬到樹冠上去。”


    林叔叔臉上露出了些許的猶豫,畢竟許飛航已經離開大山十年的時間了,他現在爬樹的經驗可能還不如小時候,冒然去爬樹王可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你確定,真的要上去嗎?”林叔叔擔心的問了一句。


    許飛航知道林叔叔的憂慮,但其實在他的心裏,小時候爬上樹王的一幕幕已經播放過千萬次,他還記得自己是怎麽在父親的保護下一步步爬上去的,就連父親教給他安全繩的係法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不用擔心,林叔叔,我的心裏有分寸,”許飛航非常肯定的迴答道。


    許飛航接過安全繩,用非常嫻熟的手法將它綁在了自己身上,這一幕讓林叔叔都不經看的目瞪口呆,因為許飛航的動作就像是一個經驗十足的伐木工人。


    林叔叔的嘴角漸漸露出了一絲笑意,現在他更加為許飛航感到自豪了,因為這個從大山裏走出去的年輕人雖然已經是名牌大學的本科生,學的還是代表高科技的計算機專業,但他一點也沒有忘本,在樹王麵前,他又成了伐木工人最樸素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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