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3年7月1日清晨六點,在經過了一天的休整後,會安營的兩個連在兩輛裝甲車的掩護下,向著蘭加士勿洞方向推進。走到半路,便撞上了voc派出的一個騎兵團,人數有一千兩百多人。


    讓會安營的人感到詫異的是,這些騎兵雖然身穿voc的藍紅色軍服,可是頭上卻包著跟大磨盤似的頭巾,上麵還綁著一根紅布帶。


    “這幫家夥腦袋上頂的是什麽?看上去很沉啊。”


    “你問我我問誰去!別廢話了,打吧!”


    對麵的騎兵也被嚇了一跳,裝甲車的轟鳴讓他們胯下的戰馬極為躁動不安,他們試圖搞清楚那兩個跟大盒子一樣的“綠皮怪物”是什麽東西。還不等這些家夥開始進攻,會安營那邊的彈雨就劈頭蓋臉的打了過來。兩輛裝甲車內的機槍如同兩根帶電的鞭子,在馬隊中瘋狂揮舞,肆意收割著每一條生命,無論是人還是馬。


    騎兵們哪見過這個啊,頓時被嚇的屁滾尿流,掉轉馬頭就跑,連軍官的命令也不聽。直到撤退到兩公裏之外才停了下來。在荷蘭軍官的高額懸賞下,幾個騎兵壯著膽子又迴來偵察,等確認這夥北海軍隻有兩百多人時,不安分的心又躁動了,隨即集結隊伍再次發起了進攻。


    騎兵們這次沒猶豫,他們高舉彎刀,從大路和田野上圍了上來,大唿小叫的策馬衝鋒。然而僅過了十幾分鍾,這些頂著“磨盤”還光著腳的家夥就被血淋淋的現實教育了,再次丟下了兩百多死傷者,被會安營的人攆的跟兔子一樣四散逃命。


    在對一名墜馬受傷的荷蘭軍官進行簡單審問後,會安營的人這才知道,他們碰上的是一群來自印度的馬爾巴爾人,屬於南印度泰米爾人的一個族群。


    泰米爾人是個啥?會安營的華人士兵雖然都是在安南土生土長,見識過不少海商,可他們從沒聽說過。


    相比於法國和英國東印度公司,荷蘭東印度公司以前在印度招募的土兵並不多,要不是北海軍太過強大,voc絕不會花錢從印度招一群土兵來當炮灰。在征服錫蘭的戰爭裏,荷蘭人認為印度兵除了在行軍上表現不佳,甚至在作戰時也缺乏紀律,並且表現懦弱。


    這群傲慢自大的荷蘭人心裏實在沒點b數,就那每個月才4.5盾的薪水,還不給養老金,哪個傭兵願意給他們賣命啊!


    瞧瞧人家英國東印度公司,七萬多人的軍隊裏絕大部分都是印度人。而且隨著單兵作戰效能的提高,以至於英國人都變得有些提心吊膽,不停往裏麵摻沙子,在不同種族間搞平衡。


    作為一家商業公司,voc在雇傭兵的使用上絕對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的典型代表。每當要開戰時,它就匆忙組建一支臨時的野戰部隊,然而一旦戰事結束,立刻解雇。這種體製對傭兵而言絕不是一個好雇主。再有就是因為臨時組建,糟糕的軍官、匆忙的訓練和極低的待遇,使得voc的部隊作戰效能很低;即便有人意識到需要改變,時間也來不及了。


    在會安營的身後,仆從軍的四個營在吃過一頓熱乎乎的早飯後,也在何喜文的率領下出發了。不過令人矚目的是,隨行的除了三千多由巴城華人組成的後勤輜重隊,還有一千多坦格朗城的老百姓,他們自發的趕著馬挑著擔子,幫著馱運物資給養。而那位攝政王已經在昨天帶著兒子前往巴城軍管會,向趙新表忠心去了。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前天何喜文進城後首先便讓懂爪哇語的華人曉諭全城百姓,取消各種苛捐雜稅,取消咖啡的強迫種植。消息傳開,全城雷動,城內秩序迅速安定下來。


    要知道荷蘭人因為對巴城用兵,導致財政支出極為龐大,為了充分挖掘戰爭潛力,讓各附庸蘇丹國乖乖聽話,奧弗斯特拉騰還采取了多種措施,繼續削弱和剝奪這些領主的封建特權,使他們失去反抗的力量和意誌。


    比如在萬丹、日惹、梭羅這三個附庸國裏,充任各級行政官吏的封建貴族隻能向總督和委派的幹事效忠,土邦的大權被牢牢控製在荷蘭人手裏,所有公務和政策都無須經過蘇丹同意。


    其次是以減少水稻的種植麵積為代價,繼續擴大咖啡強迫種植,以攫取高額的利潤。為了壟斷工商業,奧弗斯特拉騰禁止殖民管區的封建貴族官吏經營工商業,不準他們以任何借口雇傭村社勞動力。


    再有就是增加對各附庸國和直屬領地的課稅項目,從二十幾種擴大到三十多種,令各地百姓叫苦不迭,負擔日益加重。不僅普通人隨身攜帶的少量貨物在過關卡時要繳稅,土邦地方官運往宮廷的貢賦也要納稅,荷蘭人雇傭的包稅官可以任意對官員及其扈從、家屬進行搜查。最奇葩的是,甚至連抱著小孩過關卡也要繳納所謂的“屁股稅”。


    眼看圍堵攔截不成,奧弗斯特拉騰又使出第二招,迅速派出使者請求談判,說voc是爪哇島人民的老居民和老朋友,是“愛好和平”的,可以和北海鎮一起對爪哇島實行分治。怎料何喜文根本不吃這套,他聽完翻譯的話,連信都不看,直接就給撕個粉碎。荷蘭人被氣的臉色鐵青,但也隻能灰溜溜的迴去覆命。


    一天後的中午,何喜文率軍抵達了烏戎河東岸兩公裏外。隨後在作戰部隊的掩護下,輜重隊的華工好整以暇的開始了搭建營地的工作。整個過程就像一場表演,讓前來偵察的敵軍看的目瞪口呆。


    華工們首先拿著繩子、鉛垂、多角尺和水準器等工具,在選定好的地點進行測量,而後用白色的石灰粉在地麵畫出營地圍牆、帳篷區、物資區、哨塔、大門、壕溝等各處位置。


    等這一切忙完,時間已經過去了四十分鍾,休息了半天的兩百多名施工人員這時開始將折疊成平板狀的防爆牆單元從一輛輛馬車上取下,打開後整齊劃一的排列在營牆的位置,然後用上麵自帶的鐵扣將其兩兩相連。這些防爆牆單元都是一米五高,一米長,六十公分厚,而營地的外牆都是由上下兩組單元構成。


    與此同時,另有數百名工人拿著鐵鍁鎬頭,從那道被石灰標記出兩米五寬的壕溝位置掘土,然後裝進準備好的麻袋裏,另有一波人肩扛手提的將麻袋放入防爆牆的鐵框架裏,堆好壓實。


    這些華工都參加過巴城外圍陣地的修築,所以對使用防爆牆修築野戰工事都十分嫻熟,他們以五百人為一班,半個小時輪換一次,再加上那些跟隨而來的坦格朗城百姓的協助,每人每小時能夠裝填20個防爆單元。此外諸如哨塔都是用鋼管搭建的,打好基礎後,地麵部分直接用扣件連接,然後再鋪上木板沙包即可。


    在民伕們忙碌的同時,仆從軍派了兩個排負責營地的飲用水。這事一點都不用擔心,營地後麵一裏外就有條清澈的小河。打迴來的水被裝入幾口用牛皮縫製鋼骨為架,且能夠輕鬆折疊的兩百升水箱裏,再放入一粒淨水片,消毒30分鍾後就能飲用。


    兩個小時後,一座四百米見方,總麵積為一萬六千平米的正方形營地已經初具雛形,而那些取土的位置也成了一米多深的壕溝。


    在烏戎河前線進行視察的奧弗斯特拉騰收到偵察兵的匯報,對此大為愕然。他和手下的高級軍官深知,一旦讓敵人在對岸站住腳,再想趕走就沒那麽容易了。根據偵察兵的報告,對岸的敵軍人數在四千人上下,那麽現在必須立刻調派重兵,對立足未穩的敵軍發起攻擊,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經過和手下人在地圖上的一番商討,奧弗斯特拉騰決定用五個團分成南北兩翼,從烏戎河上的兩座浮橋進入對岸。以北麵左翼的兩個團實行佯攻,南麵右翼的三個團繞到北海軍側後方發起主攻。為此,他分別任命了兩名高級軍官分別率領南北兩路人馬,他們是少將德科拉爾和少將範德古斯。


    荷蘭人的部隊剛開始在烏戎河西岸秘密集結,北海軍這邊就知道了。這倒不是無人機,而是潛伏在對岸的拉皮尼小隊通知他的。蘭加士勿洞這裏沒有高山,全都是平原丘陵,所以步話機的信號很容易就能收到。


    雖然敵軍出動的人數不少,可何喜文卻並不打算固守,現在得為營地修築爭取時間,要不天黑後更麻煩。於是他命令仆從軍的兩個營出動,又讓一輛裝甲車也一同前往,提供炮火支援。


    他一直記得離開指揮部前趙新對自己的囑咐,此戰是要拿voc的軍隊給仆從軍當磨刀石,要是連一群雜七雜八的雇傭軍都打不贏,還談何去印度對陣英國人和馬拉塔人聯軍呢?


    命令一下,五分鍾後,兩個營共計兩千人已經在營地北門外的空地上排成了四列縱隊,一杆杆步槍如黑色的棍棒般林立,看上去殺氣騰騰。隊伍開始行進後,包括權寶才在內的排長們騎著馬不時的跑前跑後,檢查著隊形。


    負責指揮這兩個營的軍官叫胡德,河南人,他也是權寶才的營長。


    半個小時後,隊伍小跑著來到營地北麵一公裏的一處開闊地,左側三百米開外是一片樹林,北麵是一片田野,正是一處好戰場。


    選定好位置,步兵迅速用隨身攜帶的工兵鏟挖掘泥土,又從後麵跟隨的馬車上拿來麻袋,開始修築胸牆工事。


    四門12磅炮在步兵線身後五十米的緩坡上就位,炮手們牽著馬將炮車停下,先用工具將各炮位的土地做了平整,等將炮車推到炮位後,這才有條不紊的將彈藥車拉到炮位後方二十米處。在他們身後一百米外,那輛草綠色的裝甲車一動不動的停著,然而發動機的轟鳴卻給在場所有士兵以必勝的信心。


    這年月不是什麽軍隊都跟北海軍一樣動作迅速的,voc的部隊更是如此。北海軍這邊胸牆都壘了一半,範德古斯麾下的騎兵這才開始走上浮橋。


    當胡德從步話機中接到通知後,他掏出在巴城買的懷表看了眼時間,下午三點。他隨即命令一個排的散兵出動,將敵軍吸引過來。


    好吧,胡德心想既然長官要一場堂堂正正的正麵交戰,給這些士兵以磨練,那麽這一仗就是必須要打,即便有傷亡,問題也不大。


    又過了好一陣,當仆從軍的士兵都開始在胸牆後就位時,左前方一裏外的樹林內突然傳來一陣猶如爆豆般的槍聲。散兵們已經和敵軍交火了。


    十幾分鍾後,擔任散兵的家夥們提著槍從樹林裏跑了出來,手裏不停揮動帽子。在他們身後,漸漸出現了騎在馬上的voc士兵的身影,在更北一些的距離,身穿紅藍兩色軍裝的大隊人馬從樹林裏湧出。


    “向那片樹林開炮!”


    隨著胡德一聲令下,一門十二磅炮發出了怒吼,黑色的爆破彈從揚起的炮口中飛出,從步兵隊列的上空穿過,隨後落在了七百米外的樹林邊緣,飛舞的彈片將樹葉打的嗖嗖作響。很快,敵人在八百米外停下了,他們開始列隊,在他們後方不遠,停著幾輛八磅炮和四磅炮的炮車。


    “權寶才!”胡德騎在馬上來到權寶才所在的位置,指著左側的樹林道:“帶上你的排去那裏。敵人要是從左翼包抄的話,立刻向我匯報。”


    權寶才一聽有些暗暗不爽,這可不是個好差事,但他還是敬了個禮,帶著手下的80人過去守樹林了。


    此時對麵voc部隊的四磅炮也響了,這麽遠的距離連根毛都打不著,更像是給自己人壯膽。胡德沒有讓裝甲車的30毫米炮開火,這麽早打的話,荷蘭人肯定會一哄而散。


    北海軍在此地的出現,讓統領北線部隊的voc少將範德古斯有些費解。他不明白敵人是什麽時候來的?而且居然連胸牆工事都修了!


    對他而言,麵前這塊骨頭必須得啃,自己能把這股敵軍牢牢吸引住,德科拉爾那邊的行動就會更加輕鬆。不過當他在望遠鏡的視野裏看到那輛綠色的方盒子時,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這玩意實在不好對付,昨天馬爾巴爾人就吃了大虧。雖說那群家夥在範德古斯眼中不過是群土匪,可他預感到今天肯定要死不少人。不過這也沒辦法,咬著牙也得上!


    他仔細觀察了北海軍的陣地布置,再次確認了對方的兵力規模不超過兩千,便決定采用梯次攻擊。


    所謂的“梯次攻擊”,是線列步兵時代常用的戰術,其實就是聲東擊西。不過這非常考驗指揮者對戰場形勢的判斷和用兵能力,也有很大的運氣成分。因為敵軍固然會陷於如何分配和調動兵力的處境,但己方通過佯攻一端而孤獨一擲的壓上另一端,也會露出破綻。


    硝煙彌漫中,穿著藍紅兩色軍裝的voc線列步兵開始進發,紅白黑三色的公司旗和黃色的符騰堡軍旗在煙霧中時隱時現。胡德都不用望遠鏡就能看出來,敵人是左翼和中路的兩個營先動,右翼的落在後麵一些。


    各排的排長在士兵身後來迴跑動,告誡他們不要急著開槍,要聽信號。對於某些士兵,當排長的還必須多個心眼緊盯著。要知道之前在巴城外圍防線作戰的時候,初次上陣的仆從軍士兵有些人會緊張的反複裝彈,忘了開槍,裝個七八發子彈不開火的都有。


    當排在第一線的符騰堡士兵頂著12磅炮的射擊進入到距離胸牆一百米的時候,隨著士兵身後響起一聲悠長的哨音,仆從軍的陣地上立刻發出了如同炸雷一般的轟鳴,天崩地裂中,胡德麵前升起了一片濃濃的白霧。


    別看北海軍線膛槍的射擊距離遠比燧發槍要遠,但在實際戰鬥中,除了散兵會在一百五十米的距離射殺敵軍隊列中的軍官,戰列步兵開火的距離並不遠,也就是一百米。


    這是因為如果追求火力的最大投射速度,那麽絕大多數士兵們在開槍時隻需要將槍口放平,向著對麵的敵人開火就足夠了,然後立刻裝彈,再次射擊,沒時間仔細瞄準。另外基本上打過兩輪齊射後,槍口噴出的濃濃硝煙會讓士兵根本看不清對麵,還瞄個p啊!


    緊接著,第二排士兵上前,又是一輪齊射。而第一排的士兵們都在忙著裝彈,用通條壓彈,然後在排長的命令下再次向敵人傾瀉而去。


    三輪射擊後,胸牆對麵兩排的藍色身影幾乎全部倒下,隻有一個舉著黃色軍旗的家夥巋然不動,仍在前進,然而很快一顆子彈就擊中了他,並不高大的身軀頓時痛苦的彎折,隨後便捂著肚子跪在了地上,手中的旗子也掉了。


    此時騎在馬上的胡德突然聽到了一種很奇怪的聲音,又高又尖,很是滲人;有那麽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身邊有人中彈了。可他很快就明白了,那是從陣地右前方傳來的敵人的吼叫聲。


    胡德一瞬間都明白了,隻不過陣地右翼的一個排長反應更快,他大吼一聲:“所有人,扔手榴彈!”


    遠處voc部隊的出發位置上,端著望遠鏡的範德古斯少將滿意的點了點頭,迴頭對副官道:“再派兩個營壓上去,向他們的左翼進攻。命令炮兵向前移動。”


    “將軍,他們的炮射程比我遠,炮兵再往前恐怕會”


    “執行命令吧。”範德古斯打斷了副官的話,他的語氣淡淡的:“麵對這樣的敵人,我們別無選擇。”


    我擦,這章溜溜寫了一天!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乾隆四十八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萬隻熊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萬隻熊貓並收藏乾隆四十八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