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雷神號來北海鎮的人裏,無論是廣南使團還是琉球使團,亦或是林氏父子,見趙新是他們此行的重要目的之一。問題是趙王爺一時半會兒根本迴不來,眼下他正帶著後勤部隊朝烏裏雅蘇台進發,畢竟對於北海鎮來說,拿下外蒙才是今年最重要的事。


    琉球使者倒不是很著急,既然是謝恩那就得做足姿態,無論如何得見趙新一麵。更何況他們對北海鎮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希望充分了解一下“新大腿”的實力。鑒於作為使團正使的“三司官座敷”鄭章觀曾在北京國子監留學三年,於是陳青鬆便讓江藩出麵,先帶他們去各地參觀一下。


    至於廣南使團急於和北海鎮敲定諸多合作細節,所以在休息了兩天,大致在西拉河東岸轉了轉,便迫不及待的就要求展開會談。陳青鬆無奈,隻得吳思宇出麵應付。


    作為阮福映的代表,黎文悅一上來就對北海鎮的兵強馬壯、民生安樂大大恭維了一番,接著就提出希望再獲得一筆北海鎮的無息借款。


    吳思宇愕然道:“2月份不是剛給了貴方一筆50萬兩的無息貸款嗎?”


    黎文悅擺出一副非常為難神色的道:“嘉定和平順二府屢遭戰火,民生艱難。五十萬兩除了向暹羅購買金屬打造農具,還要購買船隻,打造軍械和大炮。另外平順府沿海要地還得增設炮台,加強防禦,以防西山偽朝反攻。”


    跟著黎文悅一起來的鄧陳常補充道:“之前鄧提督校閱我廣南兵馬時,說士兵的火槍訓練次數太少,建議吾王命五軍都統府將每年的訓練次數提高兩倍。”


    吳思宇好奇的道:“敢問你們的士兵以前訓練,每人打多少發子彈?”


    鄧陳常道:“六發。”


    “一年訓練幾次?”


    “之前是一次,鄧提督跟吾王建議後,改為三次。”


    我去!吳思宇聽了滿腦門的黑線,心說這不是玩鬧呢麽,難怪打不過西山朝。不過在他看來,一年三次訓練打十八發也不多,平均一個月還不到兩發。北海軍現在每個月光是步槍的實彈射擊訓練就是10發,更別說其他武器了。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這年月不管是廣南還是西山朝的軍隊,士兵的主要武器並不是火槍,而是劍槊、馬刀以及銅製大炮。由於財政上的窘迫,阮福映對火槍的使用非常苛刻,每隊50人中隻有5人擁有鳥銃,士兵每年進行一次射擊演習,隻允許使用六發子彈,超過數目得自掏腰包。


    要知道廣南當地沒什麽礦產,紡織技術又不行,能用於貿易的隻有大米,不管是鉛還是硫黃、硝石,都得從暹羅和緬甸購買。鄧飛的建議讓阮福映多花了好幾萬銀子,把他心疼的不行;好在廣南的火槍兵因為訓練次數大大增加,整體射擊水平也隨之顯著增強,數次打退了西山朝的反撲。


    事實上廣南使團這次來除了要錢,還希望向北海鎮購買一批軍火。去年雷神號協助他們攻打藩切城的過程中,雷神號上的大炮給阮福映君臣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他們這才明白,法國人的青銅炮跟北海軍的大炮比起來就是個屁屁!


    開什麽玩笑,122炮是北海軍的鎮國利器,本時空暴打一切刺兒頭,絕對不會外銷!吳思宇隨即向他們推薦了“87式”12磅鋼製前裝炮。


    當聽說12磅的鋼炮居然要五千兩白銀一門,黎文悅和鄧陳常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心說可真夠黑的。不過得知這種炮的最大射程竟然超過了四裏,最高射速可以達到每分鍾四發,鄧陳常馬上就提出要親眼見識一下。


    吳思宇笑道:“這個簡單,後天下午如何?”


    鄧陳常大喜道:“感激不盡。”


    在另一時空曆史上大放異彩的m1857十二磅炮已經很不錯了。雖說屬於滑膛炮,可在使用1.13公斤的標準發射裝藥時,可以將標準的12磅炮彈以5度的射角精確地投射到1480米的距離;當射角為10度時,則可達到1911米。


    而北海軍的“87式”仿製型由於采用了高強度錳鋼,使得壁厚更小,將炮身的重量從556.57公斤減少到了500公斤,全炮組合--即全炮加上前拖車和附帶彈藥箱的重量不超過1400公斤。另外就是北海鎮出產的炮用黑火藥由於采用了最佳配比,並使用了高純度的硝酸鉀,其威力遠超同時代的其他黑火藥。


    眼下“87式”前膛炮已經銷往多個地區。除了哥薩克酋長國,阿伊努王國和島國也買了不少。比如江戶幕府就買了一百門,而仙台藩因為是北海鎮的最佳狗腿,也毫不相讓的貸款買了八十門;至於長州藩因為地小人窮,實在不能跟前麵兩位比,咬著牙象征性的買了十門。


    這天底下最賺錢的生意就是賣軍火,要知道賣軍火可跟賣蘿卜不同,買家買到的不光是武器本身,更是一種標準。俗話說“上船容易下船難”,用了北海鎮的武器,訓練、彈藥、零備件更換和保養都要花錢,妥妥的一本萬利。


    廣南使團這邊被說的心癢難耐,而跟他們一起來的伯多祿因為是受了法屬東印度公司的委托,所以要單獨另開一場談判,負責接待他的是於德利。


    雖說身為“巴黎外國傳教使團協會”的一員,伯多祿為阮福映的複國大業可謂操碎了心,然而他在阮福映政權中的地位並不高,甚至想當尷尬。


    別看這位傳教士曾帶著阮福映的兒子阮景去巴黎轉了一圈,甚至還見了路易十六,可除了一份幹巴巴的協議,幹貨半點沒有。


    這位在廣南政權的正式職務叫“達命調製戰艚水步援兵監牧上師”,不過由於法國政府連一個援兵也沒派,純粹是徒有虛名。同時由於他熱衷傳教,引發了基督教文化與儒教文化的衝突,在廣南政權裏並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


    事實上伯多祿不知道的是,廣南政權裏如今有不少人都想幹掉他,甚至還向阮福映上疏請殺之。不過眼下阮福映還談不上強大,又正在用人之際,隻好勸慰手下,把事情給壓了下去。


    其次,由於北海鎮的出現,阮福映如今更傾向於巴結這個將會替代滿清的漢人政權,因此伯多祿的“皇子老師”的地位也受到了排擠。因為見識到了江藩和鍾懷這樣的人物,如今世子阮景的第一老師是儒家學者範文仁,其地位遠高於伯多祿。


    傳教士閣下麵對如此局麵,痛定思痛,覺得根源還是因為法國政府太不給力。在他看來,法國政府的疲軟直接體現在了東印度公司支持力度不足;而後者的問題除了受搖擺不定的海外貿易政策影響,最主要的就是英國東印度公司的咄咄逼人。


    於是當他收到勒克萊爾總督的信後,立刻就向阮福映提出一同北上。隻要法屬東印度公司強大了,對廣南的支持力度就會加大,而自己的地位自然會水漲船高,由此更可實現法國和北海鎮共同主宰南中國海和南亞大陸的美夢。


    “尊敬的於先生,這是我受勒克萊爾總督所托,代為擬定的一份雙方合作協議的草案,請過目。”


    於德利原以為對方是用法文書寫的,心說這我哪看得懂。可誰知打開一看,上麵居然是法漢兩種文字的對照版。他隨即掏出眼鏡戴上,一目十行的略過開頭的廢話,尋找到關鍵條款,隻見第一條就是請北海鎮派船派兵去法國,救出路易十六一家子,而出兵的人數要求至少是三千。


    看來法國人是真著急了。於德利想到這裏,隨即對伯多祿道:“這件事我方內部已經討論過,考慮到雷神號的荷載能力,我們最多能出動五百人......”


    “閣下,這遠遠不夠!”伯多祿一聽就急了,五百人夠幹嘛的。


    於德利道:“閣下,五百人足夠了!五百名北海軍完全可以抵三千人用!”


    他心裏補充了一句,要是趙新也跟著去,估計等能頂五千人。


    “我們這次除了出動雷神號,還會有一艘大型炮艦隨行。您看這樣可以嗎?”


    “我代表總督和我本人向您表示衷心的感謝!”伯多祿聞言大喜,北海一號的火力他可是見過的。


    伯多祿和勒克萊爾之所以急於這樣,主要原因就是兩人一是天主教士,一是貴族。


    貴族擁有諸多特權那就不必說了,而天主教僧侶更是高高在上,不僅不用交稅,還要向農民征收10%的“什一稅”。


    事實上國民議會上台後,一直在和法國教會進行鬥爭。他們的政策是神父和主教必須通過選舉產生,這從根本上打破了羅馬教會的權威,實質上是要將法國教會一舉轉變成新教;即使教義上一時無法做到,至少形式上要完成這一轉變。


    如此一來,大批忠於羅馬教會而反對新教的教士對國民議會愈發不滿,伯多祿也是其中之一。而救出支持天主教的路易十六,自然就成了他的首選目標。


    “那麽關於本地治理方麵......”


    於德利大致看了一下後麵的條款,除了支援武器,派遣作戰人員,還有就是雙方利益的劃分。在這種事上,他覺得為了以防有詐,還是拿迴去讓精通法文的鄧飛看了更穩妥。


    果不其然,當陪老婆在家的鄧飛在反複看了幾遍伯多祿的草案後,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對於德利解釋道:“他們還真把咱們當傻子了!”


    “怎麽說?”


    “光讓咱們出兵出力幫著抵禦英國人,打下的地盤怎麽劃分一句沒提!海得拉巴我們可以不要,可馬德拉斯港口那裏我們必須得分一杯羹,要不以後我們的船從馬六甲出來連個補給點都沒有。老於,你給趙新發個電報吧,看看他什麽意見。”


    於德利盯著鄧飛看了好一會,直到把對方看著渾身發毛,這才問道:“你原來是個挺平和的人啊,怎麽去了一年南洋迴來,竟也成了個鷹派分子?”


    鄧飛嗬嗬笑道:“什麽鷹派鴿派。要不是趙新想在歐洲搞事,我才懶得想這些呢。以後船出了馬六甲海峽到歐洲這一路,無根無萍。斯裏蘭卡、馬爾代夫、塞舌爾群島、馬達加斯加,沿著印度洋這一路,沒有幾個據點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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