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北海鎮自七年前創立之日起,大量的機械設備層出不窮,更別說還有雷神號和驚雷號那兩條大鐵船。現在的北海鎮雖然還是有新來的移民對田野上的拖拉機報以好奇,春耕秋收之時站在田埂上圍觀,但再也沒人會把這些機械當做妖怪。


    比如受邀來參加火車開通儀式的朱大貴等各村代表,對拖拉機也好、汽車也好,內河機帆船也好,他們早都見怪不怪了。在朱大貴看來,老爺們兜裏的法寶層出不窮,隨便拿出啥都是好東西,肯定有大用。所以大部分人在看到冒著蒸汽的火車頭後,也隻是搖頭晃腦的讚歎,隨即便將談論的焦點轉到這玩意能跑多快的問題上去了。


    隻有汪中和洪亮吉等人在震驚之餘,拉著趙亮問東問西,詢問機械運轉的道理。


    在另一時空的曆史上,中國第一條正式運營的鐵路並不是京城宣武門外的那條,而是英國人建造的吳淞鐵路。這條線路最終隻運行了一年,就被滿清收迴並予以拆除。


    於是有些人就說了,滿清腐敗,不懂科學,常做脫了褲子放屁的事。事實上,對於這條英國人瞞著帶清朝廷偷偷修建的鐵路,當時以沈葆禎為首的官員擔心列強借興建鐵路擴展勢力,侵犯路權,其他國家會有樣學樣,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拆掉。當然了,跟英國人耍橫肯定是不敢的,於是隻能花錢買迴來,然後用拆除的方式變相警告。


    到了1881年,清廷自己主持修建,並完全控製在自己手中的唐胥鐵路正式通車運營。


    至於那些所謂的風水之說,背後要麽是老百姓因為征地給的錢少了借著風水多要錢,要麽就朝堂內保守派和革新派的利益之爭。古往今來,莫不如是,誰也不比誰傻哪去。


    北海鎮的各路人馬到齊後,開通儀式在上午8點半正式開始。首先趙新上來布拉布拉了一番,耗時10分鍾。其內容無非是上下同心,奮發努力,一起為新中國的明天如何如何。


    在另一時空的時候,趙新也偶爾參加過這種儀式。一般這種時候,坐在下麵的他都是做出一副聚精會神的樣子,心裏則在默默問候對方的家人。想不到風水輪流轉,如今他也成了站在台上講話的一員,就是不知道是否有人同樣在致以親切的“問候”。


    總而言之,4月2日的伯力火車站內是群英薈萃,北海鎮鐵路建設委員會的各大“蘿卜”相繼上台發言。等到作為工人代表的一位叫“於金發”的工頭上台發言時,這位看到台下坐在前排的趙新那叫一個緊張,兩腿一軟差點跪在話筒跟前。


    四十多分鍾後,發言終於結束,趙新等人隨即在站台上剪彩。幾十米長的大紅綢子在鑼鼓喧天中被哢哢剪成了十一截,然後便被人拿走分發給了那些在車站內工作的工人。這玩意拿迴去不管是做個肚兜還是大紅褲衩都是挺不錯的。


    按計劃,剪彩儀式結束後,機車頭會拖著兩節客車車廂以六十公裏的時速,在伯力和十公裏外的調度站跑個來迴,全程耗時一個多小時。


    北海鎮首批運營使用的火車頭是兩輛前進型蒸汽機車,這還是趙新三年前從另一時空中的北方某公司買來的封存貨。兩年前經過大修後被運上一條巴拿馬籍的貨輪,然後在途徑某中轉港時,便詭異的從貨運清單上消失了。


    幾個蒸汽機發燒友都有心去駕駛室跟著跑一趟,可當他們跟負責的那位孫師傅說了後,老頭不耐煩的道:“開車?我看你們是奔著開河裏去還差不多!哪涼快哪呆著去!”


    “孫師傅,您怎麽能這麽說啊,好歹我也在火車博物館參觀過,比你那些徒弟可強。”


    “是嗎?你小子會看水表麽?知道水位應該保持多高嗎?”


    “保持鍋爐不缺水不就得了麽?”


    六十出頭的孫師傅聽完撇了那位三十多的電廠眾一眼,理都不理他了。


    此時僅能容納三人的四平米駕駛室已經被擠的滿滿當當,除了司機、副司機,還有兩位掄大鍁的學徒,根本沒有富裕位置,幾個發燒友無奈,隻能灰溜溜的迴到第一節車廂坐著去了。


    這些人其實隻是對蒸汽機械感興趣,誰也沒開過蒸汽火車。在他們心目裏,都覺得火車司機很威風很有意思,可實際上火車司機作業之辛苦是常人難以想象的,所謂“遠看像個逃荒的,近看像個要飯的,走近一看是機務段的。”這才是鐵道人的真實寫照。


    從1789年開始。北海鎮鐵路建設委員會在伯力開設了鐵路技術分校,隸屬北海鎮技術學校,專門培養鐵路技術工人。


    人生有許多驛站,對來自帶清的數十萬流民而言,北海鎮的出現導致了他們的人生發生重大轉折,而鐵路學校的出現對其中一些人也意味著一個新的開始,前後有八百多年輕人從農民變為了工人階級的一員。


    鐵路技術學校的幾位老師,都是從另一時空請來的老鐵道人,平均年齡都在六十歲以上了。趙新跟他們談的都是五年合同,教完第一批學生再帶兩年就算任務結束,之後看個人情況再考慮是否留用。


    伯力機務段下設運轉、檢修、設備、燃料四大車間和兩個扳返段,機車四台,現有沒畢業的學徒500人。因為車輛少,每輛車便由12人為一個車組,司機,副司機,司爐三人一班輪換。


    要想在北海鎮當上火車司機並非容易之事。必須要經過學校、學徒、司爐、副司機四個階段,還要經過至少一年的經驗和考試,才能升職為司機。總體算下來,最快也得五年。


    按照幾個老師傅的建議,鐵路技術學校的學生在經過一年的理論學習後,就正式進入兩年的學徒期,理論和實操結合,畢業後才能轉為正式司爐,司爐至少要幹一年以上,才有資格考副司機,副司機再幹一年才能考司機。因此,成為機車司機最快也得五年的時間,也就是必須燒三年的火和做一年的機件潤油工作,才有資格當上司機。


    這麽個學法其實已經是拔苗助長了,按照那些老師傅的意見,從學徒到司機至少也得七年才行。司機和副司機不僅要懂實操,機車構造原理、故障分析及維護和技規、運規、信號都得掌握才行。好在本時空的外東北地廣人稀,技工類人才需求緊迫,這才給了那些學徒提前施展的空間。


    考慮到學徒們的水平,目前操作四輛機車的都是穿越人士,個別學的特別好的學徒才有資格掄大鍁燒鍋爐。


    蒸汽火車開車前,司機、副司機和司爐三人要做好發車準備。司機的任務是汽缸預熱,提高汽缸壁的溫度,排出汽缸內的大量凝結水;副司機則要帶著幾個等在站台上的徒弟,拿著長嘴油壺下車轉一圈,分別給各個車輪後麵的平楔鐵的五個摩擦麵上油,除此之外,還有中間緩衝器也得上油。


    此時身為副司機的一位姓王的老人一邊加油,隨口對身後的幾個學徒道:“都記著!隻要停車,副司機就得下來給這些地方上油,減少磨耗。”


    一個學生舉手道:“師傅,如果這鐵軲轆停車時的位置正好把平楔鐵給擋住了怎麽辦?”


    老人滿意的點了下頭,轉身露出副孺子可教的表情道:“問的好!所以位置正好上油的時候,一定要給足了。不是每次停車時位置都能給你留出剛剛好。”


    等副司機檢查完一圈,參加通車儀式的三百多人都上了車。此時車站前方舉起信號燈,通知可以發車。


    “刺拉”一聲,隨著擔任司機的孫老頭熟練的將大閘推至運轉位,總風缸開始向列車管充風。隨著風壓表上的指針轉到六百千帕的位置,孫老頭又推動手把,打開四分之一氣門,隨即扳動小閘至緩解位;又是“刺啦”一聲,火車隨即便緩慢啟動了。


    “哐~哐~哐~哐~”


    “動了!動了動了!火車動了!”


    第二節的客車車廂裏,坐在綠色靠背椅子上的朱大貴隻覺身子突然向前一衝,同時窗外的景物也跟著向後移動起來,不適應帶來的眩暈感讓他覺得胸口極為難受。


    等火車駛出站台後,駕駛室裏的司機將前進檔位推到55,並再度開大氣門,接著踩下左側地麵上的排水閥,整列火車這才“哢嚓~哢嚓~哢嚓~”的跑了起來。


    “嗚~~”的一聲汽笛長嘯,北海鎮的蒸汽火車便第一次疾馳在了外東北的大地上。


    在伯力站以東的鐵路旁,聞訊趕來看稀奇的各族邊民都站在鐵路兩旁的圍欄後麵,又是好奇又是愕然的看著唿嘯的火車從身前駛過。得虧這一段鐵路道旁每隔五十米就安排了鐵路警察和士兵值守,又修建了鐵絲護欄,否則那些遠道而來的赫哲人和鄂倫春人恨不得站到鐵軌上一看究竟。


    十天後,坐鎮吉林烏拉城的福康安接到密探稟報,北海鎮在混同江以北修築的那條用四根鋼軌搭建的千裏大道已經完工。北海鎮不知用了什麽邪法,居然能讓一輛黑色冒著白煙的鋼鐵怪獸拖著兩節車廂,上麵坐了至少數百人。那怪獸行動之際聲勢驚人,僅用了一炷香多一點的時間,便走了二十多裏。


    “一炷香,數百人走二十多裏......不好!”福康安沉思半晌後,猛然從座位上起身,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古代一個時辰分為八刻,也就是上四刻下四刻,每刻約合後世的15分鍾。一炷香是一刻鍾,能走二十裏,一個時辰豈不是能走一百六十裏?十個時辰就能走千裏!


    這事怨不得福康安震驚。在他看來,北海鎮有了那樣的“鋼鐵怪獸”,日行千裏豈不就成了真的?!以後北海鎮要是調兵的話,幾千人隻用半天時間就能奔襲於千裏之外!


    這以後誰能應付的了?要知道從吉林烏拉到京師也就才兩千多裏啊!他當初從京城出發去西安剿匪,一路上六十多個轎夫輪流換,那還走了兩個多月呢。


    眼下清廷朝堂裏從上到下,對北海鎮實力最了解的就是福大帥了。這兩年別看滿清毫無動作,其實關內一直都在厲兵秣馬,加強訓練各地綠營。


    隨著五十萬流民的交接完畢,數百名肩負密探任務的家夥堂而皇之的混進了北海鎮各地。然而當消息傳迴的越多,從乾隆到下麵的大臣就越害怕。


    鐵牛鐵馬能幫著種地不說,一船又一船的來自島國的勞工在大山密林裏夜以繼日的忙著修路鋪“鐵滑道”更是讓人看不懂,那些地方有什麽價值?難道隻是為了人參和貂皮而靡費巨資,完全說不通啊!


    對滿清君臣而言,北海鎮這些年蒙著的一層層迷霧不僅沒有揭開,反而更是讓人看不透。且不提趙新的身世之謎,光是北海鎮的財源從何而來就讓滿清君臣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


    跟趙新也打了這麽多年了,北海軍的軍餉之高令乾隆震驚。而在軍械上,清廷兵部根據前幾次戰役的統計得出,北海鎮光是在“銃子”和開花彈上的支出就是天文數字。


    他哪來這麽多的銀子?要知道像趙新這些年到處東征西討,在滿清君臣眼裏,北海鎮的銀子那可是花海了!


    根據戶部寶泉局對北海鎮近幾年發行的各種幣種的分析,北海銀元的成色之一致,份量之均衡超乎想象。就算是銅幣,一開始和去年發行的版本在含銅量上也毫無分別。這說明了什麽?說明北海鎮的銀銅量極為充足,市麵穩定,財政寬裕。


    跟島國的貿易?粘竿處和和珅的人在長崎都查了很多次了,北海鎮這三年從島國賺走的金銀最多也隻有兩百多萬兩,而且隻有三分之二兌現,其他的都是金銀票據。


    蒐楞吉島的金砂礦?問題是粘竿處和福康安的的人也查過了,那點金砂礦撐死了每年也就是十多萬兩的收益。


    某位大臣猜測,會不會關外還有大型金銀礦,北海鎮就是靠著這個支撐下來的?然而這更是不可能了。滿清自後金立國都一百七十四年了,努爾哈赤和皇太極時期在吉林和黑龍江各地征戰,將那些赫哲、錫伯、鄂倫春、達斡爾部落納入麾下。要是有什麽大型金銀礦,乾隆肯定早就知道了。


    之後當趙新領兵在內貝加爾地區大敗沙俄的消息傳來,以和珅為首的一幹人又猜測,會不會那趙新在打下鄂羅斯土地後,大肆搜刮劫掠以支撐軍費,否則他幹嘛要一直打到葉尼塞河去?


    然而當外蒙那邊的消息傳迴來後,乾隆父子和和珅又失望了,北海鎮根本沒大肆擄掠,反而免掉了人頭稅。


    趙新到底會什麽時候動手呢?眼下這事成了滿清朝堂最關切的問題。


    1791年4月5日,從伯力鎮迴到白柏兒城的趙新和劉勝、範統三人連開了三天的閉門會議。在這次的軍事會議上,趙新拿出了由他擬定的一份“外蒙戰役實施綱要”。


    整場戰役的發動時間,被他定在了7月上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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