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早中期,因為國力強盛,大量白銀流入。受“挖礦動氣”的傳統觀念影響,清廷對開采金礦並不熱衷,北方很多地區甚至明令禁止采金。到了一鴉以後,隨著割地賠款的加劇,清廷急需開拓新的財源,這才逐步放開。


    一萬兩黃金對趙新或是和珅這樣的人來說隻是毛毛雨,可是對絕大多數人而言就是天文數字。雖然說“窮文富武”,練武的家裏都是小有資財,可碰上這麽一大筆錢沒有人不動心的。


    另外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就是北海鎮遠踞外東北,這些年又悶頭打熬內功,跟關內的聯係並不緊密。


    就算北海鎮活人無數,救流民於苦海,可由於滿清封鎖消息,且這時代的“闖關東”隻屬於少數行為,所以關內武林人士的消息渠道隻有官府一途,那還不可著滿清任意編排。


    話說飯鋪的夥計上了吃食,柴如桂三人便悶頭吃喝,誰想高六庚剛吃了兩個饅頭,無意中一抬眼,透過窗戶就瞥見一五十多歲的健壯老者帶著一個年輕女子和一個青年壯漢朝飯鋪走了過來。


    高六庚麵露驚訝,不由脫口而出道:“吳老爺子?”


    那老者不是別人,正是被譽為“南京到燕京,大槍數吳鍾”的滄州八極拳宗師,吳鍾。


    高六庚雖然拜在萇乃周門下習武多年,可他最擅長的還是用槍。說起他的槍法,還有件趣聞往事。


    據說萇氏槍法源自汜水虎牢關張八,而高六庚在一眾同門之中槍法最精,漸漸就驕傲了起來。某天高六庚為眾師兄弟演習槍法,恰巧萇乃周之女從旁經過,駐足觀看,等一路槍法耍完後就說道:“槍法雖精奇,卻有隙可破。”


    高六庚聽了不服,便道:“那你就試試吧。”


    說完便又使了起來,真是紮如一條線,掃來一大片,圍觀眾人無不拍手叫好,讓高六庚愈發得意。誰知萇乃周的女兒冷眼旁觀,忽然踏步近身,破槍影而入,將手中的竹筐一下就扣在了高六庚的腦袋上。之後閃身退迴,靜立原處,就跟沒動過地方一樣。


    當時在場的旁觀者無不愕然,高六庚這才知道自己的本事差得遠了。之後他更加勤學苦練,後來為了讓槍法更上一層樓,高六庚還曾親至滄州向吳鍾討教,可謂有半師之恩。


    聽了高六庚的話,柴如桂和李文清都是一驚。三人連忙放下碗筷,快步出來跟吳鍾行禮。等眾人一起迴到飯鋪,坐下寒暄後才得知,吳鍾也是受人所托,帶著女兒吳蓉和大弟子要去射陽湖徐莊。而且不止是他,北方的武術名家裏,康大力、劉三閃、李章三位宗師也都帶著徒弟來了。吳鍾來阜寧縣城正是要跟康、劉、李三人以及朝廷派來的人會合。


    至於山西戴氏心意拳的戴龍邦和戴文良父子,眼下受朝廷所托,已經帶人去了庫倫,說是要到恰克圖去。


    柴如桂三人一聽,不由心下愕然。這動靜也太大了!敢情朝廷把整個北方武術名家都掃了一遍。


    事實上這次滿清私下招募各路武林人士去北海鎮搞事情,不光是和珅一人之力,劉墉、王傑和董誥等人也都出了力,貪官派和清流派難得的合作了一把。


    雖說麵對和珅的權勢一般人惹不起還能躲得起,可劉墉、王傑和董誥三人的名聲實在太大了,這三位一出馬邀請,整個武林便都動了起來。


    隨著粘竿處的探子不斷傳迴零零散散的情報,現在上至乾隆,下至清流,差不多所有人都看明白了,北海鎮跟滿清立國以來其他所有的大敵都不一樣;趙新不光是要掘滿清治統的根,甚至連道統的根也要挖。


    這要是跟曆朝曆代的其他反叛似的,推翻一個王朝,換一個新的王朝那也沒什麽,隻要道統不滅,終歸是“五德循環”。可要是連道統的根都要挖,這就成了天下讀書人的大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問題是眼下趙新對這一切都還茫然不知,他過了四月就開始坐鎮朱爾根城,先是調動各地部隊輪換,等北海鎮兩個團的新兵訓練完成後,便要著手解決琿春大營的清軍。


    拿下琿春是為了直麵李朝。從琿春河向南就可以進入噶哈哩河(嘎呀河),那是圖門江最大的支流,而順著圖門江南下,則可直抵江源南麓的茂山城,後世聞名於世、儲藏總量為五十億噸的茂山磁鐵礦就在那裏。


    現在北海鎮要興修鐵路,大力發展軍工重裝備,對高品位鐵礦的需求變得愈發迫切。雖說穿越眾們都知道南半球有大把的高品位鐵礦,可路程遠不說,而且趙新暫時沒有跟英國人或荷蘭人動手的打算。


    即便是北海鎮的觸角向南伸展,首先要解決的也是盤踞在東南亞的西班牙和荷蘭。相比於入侵東北的沙俄,趙新的“懲罰名單”上排在第二位的就是荷蘭人。遠的不說,單是四十多年前的“紅溪慘案”,幾萬中國人的血絕不能白流。


    然而北海軍要南下的話,首先要鞏固住整個東北亞。


    沙俄、滿清、李朝、島國這四組勢力中,島國現在基本上已經被北海鎮鉗製住,馬上就能成為北海鎮穩定的勞務輸出地。


    李朝則是窮逼嗬嗬,隻要北海軍兵鋒抵達圖門江,奪迴江源南麓輕而易舉。不管是南人還是西人,老論還是少論,在強大的武力麵前全都廢物級別。


    沙俄的問題短時間肯定解決不完。趙新的打算是用兩三年時間在西西伯利亞平原地帶扶植出一個哥薩克政權,傀儡不傀儡的先不說,起碼能起到緩衝作用。


    最後就是滿清。趙新的近期目標是解決完琿春後先不打吉林,明年再說。等南部防線穩固之後在膠東平原開辟第二戰場,使其成為吸收人口和相關土地政策的試點基地。等外東北建成為一個強大的工業和農業基地,培養出足夠的幹部隊伍後,再一舉揮師入關。


    1789年4月底,乾隆五十四年五月,已經抵達朱爾根城兩周的趙新聽說那奇泰的兩個孩子被送到了富爾丹城的醫院就診,吃過晚飯後左右無事可做,便決定去看看。


    現在主持富爾丹城醫院的是吳顯厚,他和堂兄吳顯寧是乾隆四十九年年底來的,去年把家眷從江寧接來後,便被派到了富爾丹城。


    眼下富爾丹城內外又變成了一個大工地,各條道路上不是在挖溝就是在埋設電線杆,連醫院外麵也是挖的到處都是溝溝坎坎。


    穀晭自打開春以後,北海鎮的電力部門便開始順著通往富爾丹城的大路,鋪設輸電線路。同時另一隊人馬也啟程奔赴黑龍江城和雅克薩城勘測選址,準備先在黑龍江城建設一個新的小型火電廠。


    北海鎮那邊前些日子出了雅爾哈被人襲擊的事,所以現在陳青鬆也好,沈璿也好,好幾個穿越眾出門都要警衛提前清場,閑雜人等規避,妥妥的享受著首長待遇。


    趙新因為自己跟旁人不一樣,可以隨時開溜閃人,所以出門就沒那麽張揚,一般隻帶四個警衛。他也不想把自己搞的跟個皇帝似的,跟老百姓隔的那麽遠;在趙新心裏,當初一群人初到北海鎮時彼此親密無間,大家一起在大食堂攪飯勺的日子才是最美好的。


    一行五人從醫院後門進來的時候,吳顯厚已經提前接到了通知,早就在此等候。趙新跟著吳顯厚左轉右轉,很快就來到了醫院病房區西北角的一座小院子前。


    趙新站在院門口問道:“兩個孩子都在這兒?恢複的怎麽樣?”


    吳顯厚低聲道:“是。一開始那奇泰的側室非要和孩子住在一起,我們告訴她有傳染性她也不放心。最後還是戴著口罩照顧孩子。用了五天的抗生素,按照洪院長說的,傳染性應該沒了,不過為了安全起見,還是再隔離五天。”


    趙新聽完抬腿就要朝院子裏走,吳顯厚嚇了一跳,連忙攔住道:“大人,這病有傳染性。再說陪著兩個孩子的都是那奇泰家的女眷,這個......”


    趙新聽完微微搖頭,心說差點把這事給忘了。北海鎮不講太多的男女大防,可那奇泰家人肯定在乎這個,自己冒然進去總歸不合適。至於傳染性他倒是不怕,穿越眾基本上都打過疫苗,對百日咳、白喉、霍亂、破傷風等傳染性疾病都具有免疫力。


    吳顯厚道:“大人稍候,我先進去說一聲。”


    趙新想了想道:“我就是好奇看看孩子,你也別說是我來了。這樣,給我找件白大褂和口寨。一會我跟著你一起進去就行了。”


    二十多分鍾後,打扮好的趙新跟著吳顯厚進了屋,終於見到了那奇泰的側室和兩個孩子。那大人的側室也戴著個口罩,然而僅看對方長得那雙丹鳳眼,還是算得上容貌嬌俏。隻不過因為連日看顧孩子吃不好睡不著的,都黑眼圈了。跟她一起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人,趙新知道這位是那奇泰家裏的嬤嬤,平常就是照顧女兒的。


    兩個孩子現在倒是不燒了,可時不時的還會咳嗽幾下。問題是百日咳這種病的病程較長,恢複又慢,根本不是三五天就能完全康複的。


    吳顯厚在兩個女人恭敬的目光下檢查完孩子,那奇泰的側室便輕聲問道:“吳先生,我們什麽時候能出院啊?”


    吳顯厚一皺眉道:“怎麽?想迴去了?”


    “是啊。我們都出來快十天了,再不迴去,我家老爺那兒怕是難辦。”


    吳顯厚迴頭目視趙新,見對方微不可查的點了下頭,這才道:“行吧,你們要迴去也成,後天就可以走,不過我還是得跟你們二位囑咐一下......”


    趙新其實挺喜歡小孩子的,以前島國流民家的孩子他沒事就逗逗。現在看到那奇泰的兒子長的虎頭虎腦的,總想伸手“蹂躪”一把。等護士給孩子打完針後,就蹲下身來逗他。因為屁股剛挨了一針,小家夥眼淚汪汪的,噘著嘴像是要哭出來。


    趙新此時想起小時候在胡同裏聽老人念的童謠,於是便哄道:“悠悠喳,巴卜喳,黃鼠狼可別下個豆鼠子。小阿哥,你哭啥?......”


    那奇泰的兒子和小女兒聚精會神的聽著趙新說童謠,沒一會就嘻嘻笑了。趙新也不理會身旁吳顯厚等人驚奇的目光,逗了會兒孩子,便起身走了。


    他是當成一消遣了,可屋裏的兩個女人都懵了,隨即看向吳顯厚,問道:“這位是......?”


    吳顯厚搖搖頭“嗬嗬”一笑,對那奇泰的側室道:“實不相瞞,剛才那位便是趙王,他跟你們府上的老爺打過多次交道,聽說孩子病了,特意過來看看。”


    “啊?!”那奇泰的側室臉色頓時變得煞白,心想剛才自己和孩子竟跟惡名昭昭的“趙新”在一起,嚇得腿都軟了,要不是身邊的嬤嬤扶著,差點癱倒在地。


    幾天後,帶著孩子迴到蒙古河南岸的側室將自己這些天的遭遇跟哥哥常五講了,常五頓時就嚇了一跳。於是沒多久,坐鎮軍營的那奇泰也就知道了。那大人聽說後氣的臉色發青,可無論如何趙新算是對自家有救命之恩,這口氣不想忍也得忍了。


    進入四月中旬,北海軍的幾支偵察小隊開始輪番出動,哨探蒙古河南岸到琿春大營一帶的清軍部署。自從瑟爾丹帶隊北上伊爾庫茨克後,南線的偵察隊就由他的兒子額魯帶領。


    這支新成立的三十人偵察隊是去年年中開始組建的,主要成員是從北海軍的留守部隊裏選拔出的邊民戰士組成,其中大部分都是來自巴爾克村的赫哲人,由王遠方親自負責調校。這些原本就精擅漁獵的赫哲人經過半年多的訓練後,披上偽裝服,拿上複合弓,即便是對陣滿清的索倫兵也不落下風。


    一時間,從琿春到蒙古河,清軍外出巡哨的小股人馬被偵察隊搞的苦不堪言,什人小隊經常是死了八個丟了倆。一來二去之後,外出的清軍最少都是五十人一隊。


    此時因為福康安還在北上途中,坐鎮琿春暫時負責指揮的是已經升任正白旗護軍統領的官保。看到已經安靜了一年之久的北海軍突然有了動作,曾經當過俘虜的官保頓感事態不妙。


    數天後,那奇泰發來急報,說蒙古河大營的頭頂上隔三差五的就會飛過來幾隻發出嗡嗡聲的怪鳥,搞的駐防清軍整日風聲鶴唳。


    乾隆五十四年五月下旬,粘竿處派駐在富爾丹城的密探拚著損失了兩個暗探,終於將一份情報送到蒙古河對岸,那奇泰看完後嚇得手腳冰涼,急忙派人急報琿春大營。


    這份情報的內容是,趙逆大軍集結於綏芬河南岸,恐不日出兵蒙古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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