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鴉片!”


    當劉勝和丁國峰兩人聽到迴來的趙新提及伊麗莎號的發現,兩人立刻就怒了。


    “王八蛋!你還打算請他們吃飯?!老子現在就開炮炸沉了他們!”


    “你們別急,先聽我把話說完。”


    “趙新,我不管你是不是想從英國人那裏掙錢,總之這事沒得談!老子不把英國人打出屎來,我就不姓劉!”


    “放你娘的屁!”趙新勃然大怒,他瞪著劉勝道:“行,你們想開炮,行啊,那就把這片海上的帆船都打掉!”


    劉勝咆哮道:“我教訓英國人,關別人什麽事?!”


    “因為這裏所有的帆船都在賣鴉片!而且是正當貿易!”


    “......”


    丁國峰看著怒目相視的兩人,連忙勸道:“有話好好說,你們倆吵什麽啊?”他先是勸兩人坐下,掏出煙分別點上,這才對趙新道:“趙總,你也別急,這裏麵到底是怎麽迴事?”


    趙新無奈的歎了口氣,對劉、丁二人道:“我也隻是聽那個醫生簡單說了幾句,了解不多。可我看他當時說話的神情,這就是正常貿易。說實話,動手我沒什麽不忍心的;可事情沒搞清之前,我們冒然發動,會不會影響劉錚他們?”


    丁國峰恍然大悟:“所以你要請他們吃飯?”


    趙新點點頭道:“我對鴉片戰爭前的鴉片貿易一點都不了解。這裏麵到底怎麽迴事,我們總要先搞清楚再說。”


    當天傍晚六點多,幾位接受了趙新邀請的英國人,身穿盛裝,登上了雷神號。這些人如同劉姥姥進大觀園一般,跟著帶路的雷神號水手,亦步亦趨的進入了船尾樓二層的餐廳。


    當他們走進餐廳時,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鋪著雪白桌布的長桌,鑲有藍色皮革的靠背座椅;而除了這些,最吸引他們注意的則是那幾麵寬大明亮的窗戶,讓海麵上的落日景色一覽無餘。


    “我的上帝!”幾個英國人都是目瞪口呆,心馳目眩。


    此時穿著一身從另一時空買來的白色船長服的趙新三人,在與幾個英國人相互見禮後,便邀請眾人入座。


    簡短敘說,這頓晚餐讓幾個英國人非常滿意,無論是紅酒牛排,還是蔬菜沙拉,讓已經一個多月沒吃到新鮮食物的英國人胃口大開。


    席間幾個英國人除了在言語中不斷試探,打聽趙新他們的來曆,也聊到了這個時代他們同滿清的貿易,這讓趙新他們對此時的廣州進出口貿易也有了初步的了解。


    而餐後的香煙和咖啡點心,讓英國人在豔羨之餘,話題也放開了不少。這時馬奎斯船長提出了參觀一下這條船的請求,趙新三人欣然同意。於是除了駕駛艙和輪機艙,趙新等人便分別帶著這些人在各處參觀講解。


    處處可見的鋼鐵和搞不懂原理的機械設備讓這些英國人極度震驚。他們想不到這夥自稱“漢人”的賽裏斯人竟然如此先進發達。


    趙新則趁著帶對方參觀之際,若有若無的將話題引向了鴉片貿易,讓拉維船長以為自己也想買一些鴉片。到了這一步,趙新便希望對方能講解一下鴉片貿易的情況。


    “拉維船長,我本人雖然聽說過鴉片是從罌粟裏提煉的,可我們對這個實在知之甚少。就像我之前介紹的,我們賽裏斯人現在居住的區域極為寒冷,所以很多人連聽都沒聽說過。”


    他這話一出,劉勝和丁國峰兩人立刻裝出一副好奇的樣子。


    好吧,鑒於賽裏斯人如此殷勤的款待,拉維船長等人的敵意消除了不少。當眾人來到主甲板上,吹著海風,咖啡加香煙時,關於鴉片貿易的話題終於展開了。


    兼職植物學者的希金斯醫生首先開口道:“先生們,關於罌粟屬植物大概有幾十種,但能夠生產鴉片的,隻有鴉片罌粟種和苞鱗罌粟種兩個,不過目前印度用於鴉片生產主要是鴉片罌粟種。”


    鴉片,這個名字其實是源自希臘語“”,而阿拉伯人則叫它afyun。到了15世紀的時候,“鴉片”一詞才出現在中國典籍中。明成化年間,甘肅守將王璽從迴教徒那裏習得了鴉片的提取方法。不過這種技術並沒有推廣,也沒有在明代形成鴉片消費市場;此時的鴉片還主要是用於治療痢疾、嘔吐等病的藥物。


    趙新他們都知道獲取鴉片是要用刀將罌粟果外皮劃開,這在另一時空的影視作品裏都見過。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收集後的白色**在氧化後,會變成褐色或黑色固體,這種直接采集的鴉片被稱為生鴉片,表麵幹燥而脆,裏麵柔軟而有粘性。


    而從一個罌粟頭上隻能得到半克生鴉片,所以要生產1斤鴉片就需要采集一千個罌粟果。生鴉片在經過溶解、燒煮或發酵的過程後,就成了熟鴉片。


    隻聽拉維船長介紹道:“鴉片的品質要通過質地、顏色、氣味等特征加以甄別。好的鴉片質地相當堅實,小塊透光時呈深黃色,大塊時近乎黑色,有濃烈的氣味,摸著沒有沙沙的感覺。可如果質地很軟的話,通常就不是佳品。”


    讓趙新等人沒想到的是,這個時代最大的鴉片消費群體不是中國人,而是印度人。


    希金斯醫生解釋道:“最好的鴉片主要產自孟加拉、比哈爾、奧裏薩、貝拿勒斯,這些地方的鴉片統稱為‘孟加拉鴉片’,不過品質最好的還要屬比哈兒出產的。不過來自拉吉普塔那和中印度各邦的麻窪鴉片品質也很不錯。”


    這個時代對於鴉片的藥用分析還談不上,不過到了後世19世紀中期的研究發現,鴉片中含有的安那可汀對間歇性發熱和瘧疾有很好的臨床效果;而這一不會成癮的部分,在鴉片中的含量隻有5%到6%左右。


    在一眾英國人的閑聊中,便提到了印度人是如何消費鴉片的。


    隻聽希金斯介紹道:“印度各地都有鴉片嗜好者,不過北部要多於南部。像北部的孟加拉、拉吉普塔那、中印度、古吉拉特、旁遮普等都是消費大省。在拉吉普塔那人和旁遮普的錫克教徒中,吸食鴉片極為盛行。”


    劉勝好奇的問道:“他們怎麽吸食?用大煙槍嗎?”


    希金斯詫異的問道:“大煙槍?抱歉,我還從沒聽說過。印度人都是把鴉片被做成小藥丸或條塊狀,他們管這個叫‘阿布卡裏’,要麽直接吞服,要麽就是和其他藥物香料混合,做成一種叫‘巴拉古利’的小藥丸。至於那些本地貴族,則是把鴉片混在飲料裏飲用。”


    “啊?”這下換成趙新三人懵圈了。


    “先生們,其實印度人消費鴉片,無外乎三種目的。***教的律法裏禁止飲酒,印度教也反對酗酒,婆羅門更被嚴格限製飲酒。所以禁酒的教義使得印度人在宗教慶典中通過鴉片替代酒精,以製造喜慶氣氛。”


    丁國峰問道:“希金斯先生,您剛才說三種,那其他的呢?”


    馬奎斯船長插嘴道:“藥用,這個你們都知道了。最後一種就是謀殺或是自殺。印度人處死政敵,一般就會給對方一杯攙了鴉片的水,連續喝一段時間,對方就會變成白癡。”


    “那麽鴉片貿易呢?”趙新終於提出了他最為關心的問題。


    拉維船長突然道:“趙先生,我不明白你為什麽對這個問題這麽感興趣。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最早將鴉片從果阿運到廣州的,是葡萄牙人;之後還有荷蘭人。我們現在每年跟清國的貿易裏,鴉片隻是很少一部分。伊麗莎號上除了那幾十箱鴉片,還有糖、棉花、毛呢和印度出產的白銅。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賣給你一部分。”


    趙新笑了笑,這話題不宜再提,於是幾人又聊起了別的話題。


    其實在場眾人都不知道,為什麽從明末到清代早期的鴉片貿易沒有大規模興起。這要歸功於一個人,那就是鄭成功!


    17世紀中葉,當鴉片在東南亞開始傳播、荷蘭人瘋狂開拓東南亞鴉片市場的時候,中國正經曆著明末清初的大變動時代。清軍入關後,沿海各地的抗清武裝節節敗退。為封鎖抗清武裝登陸,滿清發布了《遷海令》,基本斷絕了國內同外部的貿易往來。


    (記得在某部電影裏,把《遷海令》說成是順治支持鄭成功複台才頒布的,實在不知是何居心!歌頌滿清也不能胡說八道吧!)


    當鄭成功收複台灣後,驅逐了當時世界上最大的販毒集團--荷蘭人。這些事件在一定程度上延遲了鴉片在華的傳播時間。而當1683年康熙解除海禁的時候,三藩之亂已平,台灣鄭氏已降,國內政治局麵趨於穩定,那些從爪哇迴國的福建僑民便在這時帶著鴉片迴來了。


    曆史上,當雍正七年清廷正式頒布“禁煙”懲處條例時,每年通過廣東進口的鴉片是200箱,也就是兩萬斤。按照當時流行的吞食法估算,最多也就夠兩萬多人一年的服用量。


    到了眼下的乾隆五十一年,鴉片每年進口的數量已經高漲到了兩千多箱,可供近20多萬人服用一年。自雍正七年以來,中國每年進口的的鴉片數量以4%的量級逐年遞增,規模越來越大。隻不過眼下滿清的進出口貿易仍處於出超地位,而乾隆也好,一眾官員也好,他們關心的隻有銀子賺進來多少,根本就沒把鴉片當迴事。


    趙新、劉勝他們此時還不知道,就在去年的乾隆五十年,即1785年,整個中國的鴉片吸食方式已經從吞服進入了大煙槍時代!


    這一吸食方式的改變,也導致鴉片到岸價格從每斤1.3兩白銀猛漲到了2兩白銀,並且在此之後長期居高不下,使得往中國販賣鴉片成為各國商人最賺錢的生意。


    而剛剛抵達廣州的劉錚,就親眼目睹了這一變化。


    話說劉錚一行三十三人,傍晚時分才登岸,之後又坐上蔡家的馬車到了此地。從碼頭到十三行街的距離並不遠,很快劉錚便看到了十三行街東側的關欄。


    此時華燈初上,從馬車轎廂簾的縫隙看去,隻見關欄內的大街上人頭攢動,各家商館內都是燈火輝煌。劉錚正說等馬車走近再細看,打頭的那輛馬車卻朝左一拐,很快就停在了一處西式外觀的商館門口。


    此時劉錚隻聽馬車外有人說“到了”,便顧不得下人伺候,急忙撩開簾子一看,隻見大門外高懸華燈,三十多個衣著華麗的男傭在門口一溜排開。蔡世文的那個管家走上前來,對劉錚道:“劉老爺,咱們到了。”


    劉錚出了馬車,見自己的手下也都下了車,便好奇的問道:“這裏是哪?我是說這條街叫什麽?”


    那管家道:“這裏叫做靖遠街,再往西走就是靖海門了。”


    劉錚點點頭,他知道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以後就隻能在這條街上的兩側關欄裏活動了。此時萬和行門口突然出現的這一群人,引來周圍無數關注的目光。一行人也沒有讓那些仆人幫著提行李,而是匆匆的進了商館。坐了一天的帆船,劉錚一行人都被顛簸的不行,臉色都不太好;而劉錚本人也著急洗漱一下。


    等跟著管家到了自己的住處,劉錚匆匆打量了一下,便對那管家道:“麻煩你打點熱水來,我要洗洗臉。”


    等他一番洗漱,喝了兩口熱茶後,這才覺得舒服了不少。他正細細的打量屋內布置陳設,不住的發出讚歎時,門外那管家又敲門了。


    “劉老爺,我家老爺請您移步解乏。”


    劉錚心說古代就是不一樣啊,解乏,聽聽,一準兒是美少女按摩打扇,要是再能泡個腳就更爽了。


    可等他跟著那管家穿過院子,來到前院的花廳時,隻見屋內靠西放著一張極為精致的羅漢榻,上麵放著一張小桌,而萬和行的老板蔡世文正坐在羅漢榻的左側,笑容可掬的招唿劉錚。


    “劉老兄,一路舟車勞頓,快請過來解解乏吧。”


    劉錚震驚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這一幕他太熟悉不過了。蔡世文要請他抽鴉片!


    “這年月就有大煙槍了?”劉錚猶自愕然時,蔡世文還在笑嗬嗬的道:“劉老兄,快請啊!抽上一泡,既解乏又舒坦。這比什麽法子都管用。”


    “蔡老板,你這抽的是什麽?”花廳裏飄蕩著一股說不清的香甜味道,劉錚雖然心中懷疑,可還是覺得難以置信,這才1786年啊,離鴉片戰爭可還有五十多年呢!而且,他也從沒聞過鴉片的味道。


    “此物名為阿芙蓉,劉老兄你從海外來,恐怕不知道這裏麵的樂趣。要知道我們以前都是用各種藥材調製過後吞服;不過現在鑲竹為管,挑煙於盒,實在是人生一大樂事!快請坐,給劉老爺點上一泡。”蔡世文一邊抽著大煙,一邊扭頭命令丫環過來伺候。


    我滴個媽媽!醒過味兒的劉錚嚇得拔腿就往迴跑,口中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實在無福消受!”


    看著對方轉身就走,蔡世文、管家和幾個丫環都麵麵相覷。我們說錯什麽了?


    到了晚飯的時候,麵對蔡世文親自來請,劉錚卻不開麵子,這才極不情願的出席。


    萬和行的宴席極為豐盛,不過劉錚心裏有事,便隨意吃了幾口,又跟蔡世文相互敬了幾杯酒後,這才問道:“蔡老板,這大煙槍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的?”


    蔡世文笑著道:“去年。”


    “哦?這是從洋人那裏傳來的?”


    “嗬嗬,想不到老兄居然還對這玩意感興趣。”蔡世文給劉錚布了一勺菜,這才繼續解釋道:“我也是聽說的。前些年粵東有一婦人。少年喪夫後便出家為尼。到了前年,這婦人又得了一種怪病致使雙腿癱瘓。這婦人家中也頗有資財,於是她家中親人搜盡珍奇以求博其一笑。後來有人送給她竹杖一支,花露水瓶一個,洋人的舞會用燈一具,鴉片膏一器。這婦人閑時邊用洋燈烤炙鴉片膏,這才偶然發明了這種方法。誰成想到了去年年底,煙槍在廣州大行其道,甚至連福建那邊也開始有人用這個法子了。”


    “當啷!”劉錚手中的象牙筷子一下跌落在盤子上,整個人呆若木雞。他萬萬沒想到和不能接受的是,大煙槍居然是中國人發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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