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丫頭脾氣還真大,不過說她兩句,還跟他使小性子,也不知道這會兒又跑哪兒去了?


    穆淵臉色凝重,負手在草木間穿行,踏遍半個皇宮,總算在蓮花池邊瞧見了那人,


    見趙未然正同一個男子嘻嘻哈哈談笑著,也不知在跟人聊著什麽,笑得一副紅杏出牆的樣子,


    他不由捏緊拳,覺得甚是礙眼,


    倒不是吃醋,趙未然不跟著自家夫君,跑去同外麵的男人談笑風生,豈不是掃他顏麵,讓外人看笑話!


    他心頭有些火氣,想也不想,腳步生風朝兩人走過去,一旁秦九曦剛喘了口氣,見狀隻得提著裙子小跑著跟上他。


    穆淵眉心一蹙,看那眉清目秀的男子似乎有些眼熟,


    穆瑢?


    她怎麽跟那病秧子在一起?


    “這花叫做小舞妃,花瓣圓盾潔白,花尖暈有一點淡粉,據說是當年先皇為博皇後一笑專程種下的一片花海。”


    趙未然專注聽穆瑢講說著,剛要開口,餘光瞧見穆淵一臉不悅走過來,臉上笑意一下就沉了下去,


    “王爺!”


    “三哥?”穆瑢聞聲如臨大敵。


    穆淵幾步走過來,鋒利的眼睛裏似乎噙著笑意,看著卻更教人心頭發瘮,低沉的聲音伴著倏然掃過的一道厲風傳來,


    “不是聊得正歡嗎,怎麽不繼續?難不成看見本王,擾了你們雅興?”


    他這話分明別有深意,趙未然心下暗想:


    這人怎麽跟誰都看不對眼,兇神惡煞的樣子跟誰都欠他大錢似的?


    穆淵五官分明,棱角鋒利,本來不是張和善的臉,偏偏還不苟言笑,更顯得嚴厲而不近人情。


    他身形高而挺拔,光是麵無表情站在那裏,就帶著股翻手覆掌定人生殺允奪的壓迫性。


    看著前人,穆瑢一臉懼色,背心都滲出了些細汗,他向來最怕的就是三哥,也知道穆淵最看不起的,就是他這種性格軟弱,一事無成的“廢物”。


    他一時心慌不知道怎麽解釋,聽一旁趙未然語調輕快道:


    “哪有?賞花而已,沒想到撞見王爺跟側妃,真是巧啊!”


    穆淵“嗬嗬”笑了下,皮笑肉不笑盯著她,半晌後沉聲說:


    “賞夠了沒?賞夠了跟本王去琉光殿拜見母後。”


    昨天不是才拜訪過怎麽又要去?


    趙未然還沒說話就被他一下擒住手腕,


    “走!”


    穆淵又隨口吩咐說:


    “九曦你先迴去。”


    “王爺……”


    秦九曦還沒出聲,就見他拽著手上的人頭也沒迴徑自走遠了。


    穆淵疾步往前走,緊緊擒著她的手腕不撒開,趙未然跟得委實有些吃力,禁不住怨道:


    “王爺您慢點兒走,我腿短跟不上。”


    “知道自己腿短就走快些,”他垂眸瞥了她一眼,“難不成要本王扛著你?”


    “那倒不必。”趙未然抬眸衝他笑道。


    穆淵冷哼一聲,轉頭不再瞧她。


    趙未然麵上神色自若,心頭忍不住罵娘,滿腦子想著怎樣才能早點兒擺脫穆淵這燙手山芋。


    她心不在焉走著,行過一條光線昏暗的小巷,未曾想穆淵突然出手,一把將她推了進去。


    對他這突如其來的一掌始料未及,趙未然一個趔趄狠狠撞在牆上,穆淵順勢撲過來,兩手撐在她耳側的牆麵,將她牢牢鎖在自己懷裏。


    趙未然心一顫,下意識想退步閃避,奈何退無可退,後背嚴絲合縫緊貼上身後的牆,


    “王爺,你……這是做什麽?”


    “你說呢。”穆淵眉梢微揚,一臉挑逗之意。


    他生得高,彎下腰倏然欺近,深邃的眼睛細細打量著眼前的人,


    隻覺眼前的女子確是好看,並非一眼驚豔而是相當耐看,她麵相不過分嬌媚,眉宇透著股英氣,美得不入俗流,


    尤其這樣近的距離,同她對視,甚至有種教人一瞬之間魄動心驚的感覺。


    對方赤裸的目光直勾勾盯著她的唇,趙未然心頭一怔,禁不住咽了口唾沫,這會兒臉頰染上了些紅暈,顯得有些羞怯。


    “王爺,離這麽近,不覺得熱嘛?”


    “本王不熱,倒是你,躲什麽?”


    她密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似乎在竭力克製著心頭的驚慌,見她這副慌張的神色,穆淵被愉悅了似的輕輕笑了下,俯下身子去吻她,


    剛擦到了點唇角,趙未然就猛地踩了他一腳,狠狠將他給推開,驚異之際脫口道:


    “臥槽你有病啊!?”


    “你才有毛病吧?”


    穆淵被她踩得腳痛皺了下眉,而後“刺啦”一聲拔出腰間佩劍,架在她脖頸,眼神瞬間狠厲起來,


    方才還卿卿我我,下一秒就操刀以對。


    生平頭一次被人拿劍比在脖子上,趙未然魂兒都嚇去了一半,穆淵對她可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的感情,這一點,她心下明了。


    趙未然屏住唿吸不敢出聲,見他饒有意味地盯著自己,半晌後才不緊不慢道:


    “一個人的性格脾氣,不可能一夜之間發生這樣大的改變,雖然沒發現易容的跡象,但本王敢說,你,絕對不是趙未然!”


    居然被他看出來了!!


    原來這穆淵沒那麽好糊弄過去啊。


    趙未然瞳孔微顫,心說蒼天啊,你要是給我玄幻,武俠劇本多好,偏偏給我個古早言情文,這要我怎麽演?


    這不是要我命嗎?


    “你,到底是誰?”


    穆淵緊盯著她,目露兇光,手裏那把鋒銳的長劍似乎隨時要在她脖頸落下。


    “我……”


    趙未然垂著頭,腦子裏一片亂麻,要是告訴對方她是穿書過來的,穆淵肯定會以為她在胡言亂語戲弄他,


    要怎麽搪塞過去呢?


    她咽了口唾沫,道:


    “之所以性格大變,其實是因為,因為我……我失憶了。”


    “你失憶了?”。


    “是啊,以前的事,都記不得了。”


    見穆淵一臉疑色,她又解釋道:


    “可能是不小心磕著了腦袋,我一下什麽都忘了,誰都不認識,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王爺,我沒說謊。”


    “什麽時候的事?”穆淵思忖了下又道:


    “知道了,難怪那時候覺得你如此反常。”


    趙未然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計上心頭,


    “那,王爺你看我都失憶了,也不記得咱倆的關係,不記得過去的事了,既然這樣,你能把我給休了嗎?”


    穆淵一臉“你是不是瘋了”的表情,“不可能。”


    “為什麽?”趙未然眉心一蹙,


    “總之咱倆也沒什麽夫妻之情,你憎惡我,我也……我也什麽都不記得,你就把我休了吧,就當放過我行麽?”


    穆淵冷哼一聲,“趙未然,你想都別想,”


    他琢磨了下她那句“放過”,沒想多說什麽,隻聲色冷冷地道:


    “忘記了就慢慢想,想不起來也罷。”


    話畢他收劍入鞘,一把捏住她的胳膊拽著她從小巷走了出去。


    “可是……”


    趙未然攥緊袖中的拳頭,卻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隻是希望落空,情緒不免有些低落,


    也是,在穆淵眼裏,與她成婚本來就是為了討他母後歡心,至於她的感受,從來都不重要。


    穆淵臉色鐵青地走著,心下暗想:


    她失憶了,居然失憶了?!


    難怪,過去隻圍著他一個轉,現在倒是學會勾搭別人了!


    可曾經那麽深情,而今當真說忘記就忘記了?


    為何覺得有些心塞呢?


    他禁不住側目盯了眼身側的人,


    為什麽覺得她失憶過後,整個人的感覺都不一樣了?


    或者說是,自己對她的感覺,跟從前不一樣了?


    “高興點兒,別把不痛快都寫在臉上,你是想讓母後看你臭臉嗎?”


    琉光殿外,穆淵盯著她沒好氣道。


    從方才被他拒絕,趙未然就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沒有。”


    她有氣無力抬起頭,衝他扯了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穆淵“哧”地笑了聲,專程跟趙未然作對似的,出手摟住她的腰身,推著她往殿裏走了。


    “非寒啊,你們今日便要走了嗎?”哲德太後臥在床上,一臉舍不得巴巴望著眼前兩人。


    “娘,您放心,我和未然會時常來看望您的。”


    趙未然聞聲禁不住蹙了下眉,心說可別。


    太後笑了笑,幹瘦的手拉住趙未然,後者遂跨上一步,蹲在她床頭,


    “瞧我們未然,多可人疼啊。”


    女人一臉慈藹的笑容看著她,似乎當真將她當作親女兒疼愛,


    “未然,答應哀家,要跟非寒好好的,哀家要是去了,會在天上保佑你們一生安樂的。”


    趙未然怔愣了下,聽穆淵有些不悅道:“娘,說什麽呢。”


    “哀家身子骨怎麽樣,哀家心裏明透得很,死無可懼,但求無憾啊。”


    哲德太後渾濁的眼睛瞧著眼前的人,


    “哀家平生心願已了,唯一的遺憾,便是你們兩個人兒了。”


    太後牽著趙未然,又抓著穆淵的手疊在她手背上,


    肌膚倏然被一襲溫熱覆蓋,趙未然猛然一怔,下意識想把手抽迴來,還未來得及動作,就被穆淵溫厚的大手緊緊握住了。


    看兒子兒媳恩恩愛愛,哲德太後欣慰道: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手牽住了,生生世世都不能分,不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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