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樓台管事侍奉,縱受徒刑,又能若何?”


    “王兄此言差矣,少則二三金,多不過四五金。以你我之家境,徒刑何加焉?”


    “後來樓台之輩當銘記我等,開創管事可以金錢而眠之先河。”


    一眾曾經入了廷尉大牢的賓客熙熙攘攘。


    那個外地賓客砸吧砸吧嘴,滿眼都是不解。


    秦人打仗不惜命,嫖妓不惜入牢獄。


    此等未開化之國,到底如何一統天下的。


    “也對,總關你們也沒什麽意思。”嬴成蟜雙臂搭在窗沿,笑吟吟地道:“那都殺了吧。”


    此話一出,樓台無論與嬴成蟜有沒有仇的人,全部噤聲。


    剛才還人聲鼎沸,瞬時便鴉雀無聲。


    眾人都紛紛和自己相識之人對視,想知道剛才是不是他們聽錯了。


    “哈哈哈哈哈,此等妄言,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可笑之語!”李胖子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笑的前仰後合。


    隨著他這一聲發笑,樓台內所有被嬴成蟜送入廷尉大牢的貴族們都開始發笑。


    他們站在樓下,看著樓上的嬴成蟜,就像是在看一個小醜一般。


    “我等犯了什麽法,竟有殺身之禍?調戲長安君之姬妾?”


    “莫非這言語侮辱秦官之法令,剛被長安君從徒刑改為斬首?”


    “李兄,你來之前可曾問過左監大人,長安君近日是否進了廷尉府?有肆意修改法律之權?”


    李胖子上次被嬴成蟜潑了一身菜湯,進了廷尉大牢被關一日,身上都發餿發臭了,其對嬴成蟜恨意超絕。


    是以和另一位呂姓陰鷙青年,昨夜組織了一場針對嬴成蟜的行動,可惜嬴成蟜未至,李胖子以為嬴成蟜膽怯了,還有些遺憾沒能踩到嬴成蟜。


    是以今日一聽說嬴成蟜現身樓台,騎著一匹快馬便順著馳道奔來,生怕嬴成蟜跑。


    他本就看不上嬴成蟜,此刻又被眾貴族擁立為中心,自覺有大勢在身,行事越發驕縱。


    他一腳踩在地上仆役的腦袋上,鞋底用力碾磨,就像他踩的是一具感受不到疼痛的屍體。


    他用挑釁的眼神看著嬴成蟜,獰笑道:“人倒是沒有,但臨行前家兄與我說過,廷尉府追蹤緝兇人力不能及,入了一隻喜歡吠叫的黃犬。”


    “哈哈哈哈!”


    “黃犬,哈哈!”


    “哈哈哈!”


    眾人放肆大笑著。


    笑著笑著,眾人錯愕地發現,笑得最大聲最開心的,竟然是趴伏在窗沿上的嬴成蟜。


    我們在說你是狗,你在上麵笑什麽?


    “那黃犬,是不是和我長得一模一樣?”嬴成蟜一邊大笑,一邊指著自己鼻子問李胖子。


    李胖子忽然自內心生出一股寒意,順著骨髓流入血液,讓他有種掉頭就跑再也不迴樓台的衝動。


    這豎子是不是患了狂疾?


    李胖子內心發寒,但在眾貴族注視下怎麽也不能輸了氣勢,硬著頭皮道:“長安君之優點,便是有自知之明。”


    明字話音未落,嬴成蟜眼中就殺機閃爍。


    明字話音剛落,一把快刀就從李胖子後心插入,從前胸穿出。


    一個身穿輕甲,甲上有著骷髏圖案的瘦削男人站在李胖子身後,正是早已等到多時的章邯。


    嘩啦~


    堂外,一隊郎官分兩撥,分別持戈列隊,守住樓台內門和外門,甲胄作響。


    唰~


    堂內,章邯從李胖子體內抽出快刀,刀尖輕點,將李胖子推倒在地。


    李胖子口鼻溢出鮮血,睜著大眼,倒在了同樣滿口鮮血的仆役身邊。


    仆役咽了咽帶血的唾沫,把腦袋扭過去不看李胖子,他有種一切都不真實的感覺。


    剛剛把他當做屍體的人,轉眼間就變做了屍體。


    “拜見長安君。”章邯手裏攥著快刀,衝著嬴成蟜抱拳道。


    這是他現身後說的第一句話。


    若非他手裏的快刀刀刃有血液向下滴落,怎麽也看不出他剛殺了以為廷尉左監之弟。


    “刀夠快的。”嬴成蟜讚了一句,指著樓下的眾賓客笑著道:“能一刀殺倆嗎?”


    哄~


    眾賓客如夢方醒,一窩蜂地跑向內門,眼中驚恐萬狀,哪怕沒有與嬴成蟜結下梁子的也是如此。


    這個豎子是真的敢殺人!


    外地賓客年齡有些大,身手不比這些樓台主流的年輕人,跑不過也擠不過,索性老實坐在原位。


    若能逃出生天,再也不來鹹陽,太可怕了……


    章邯身軀一顫,抬頭看著嬴成蟜笑眯眯的雙眼,他想要判斷嬴成蟜誰不是認真的。


    現在已經殺了一個廷尉左監之弟,真的還要殺下去?


    兩人對視片刻,章邯低頭,沉聲道:“可。”


    一道刀光如白駒過隙,蒼鷹撲獵。


    那把快刀自章邯手中甩出,穿透了一個賓客的心髒,又穿透了第二個賓客的心髒。


    這兩個人不是章邯隨意找的,而是他循著嬴成蟜的殺意找到的——都是剛才以言語附和李胖子的人。


    噗通~


    又是兩具屍體倒地,本就驚慌的賓客們這次驚恐萬狀。


    屍身下滲出的鮮血,讓他們知道了他們的命危在旦夕。


    他們想要從內門逃離,但內門早就被郎官們封鎖住,他們怎麽出得去。


    嬴成蟜看著樓下眾賓客一個個像無頭蒼蠅般亂跑亂撞,臉上全是笑容,眼中沒有笑意。


    皇兄遣章邯來此,便隻殺三個吧。


    “嬴成蟜,你殺人為樂,枉顧性命。陛下不會放過你!秦法不會放過你!”


    衝在最前麵,被郎官堵在內門門口的一個賓客絕望得唿喊。


    嬴成蟜視線順著這聲音望去。


    還沒等他看清說話的是誰,一把快刀先他一步找上了那人,還是一刀穿心的刀法。


    章邯搶殺。


    殺完這個人,章邯兩腳踢起兩張三五十斤的實木桌案,兩張桌案以先後順序,疊在另一張桌案上方。


    章邯又縱身一躍,其瘦削身軀猶如沒有重量般,飄到了疊起來的三張桌案之上。


    其摸出身上腰牌,也不管那麽遠眾人能不能看得到,舌綻春雷。


    “吾乃郎中令章邯,再有大聲喧嘩者,殺!”


    眾賓客聞聽此言,哪怕地上就趴著四具屍體,哪怕已經嚇得心神渙散,一個個卻都不敢再高聲言語。


    郎中令,乃秦國上卿,亦屬九卿之一。


    這等秦國高層人士殺人,廷尉府已經是不能做主的了。


    畢竟廷尉府的廷尉李斯,也不過是九卿之一,和郎中令章邯實屬同級。


    這邊章邯在樓台大開殺戒,那邊李斯在李府心驚膽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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