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內外皆一片冰天雪地,宗門大殿裏的氣候也依舊是溫暖如春,早就不拘泥與那所謂的座次。該見該認識的昨天都見過了,還不到大典正式舉行的日子,來這裏的修士主要也是為了彼此交流嬉戲。


    靠著一根雪雕了四靈圖案的柱子坐下,誰也不知道虞青塵從哪裏來的那張椅子。冰玉為材質,偶爾有流光宛轉,雕工細膩流暢,大氣精致。放在這場景當中,更有了三分說不出的味道,氣韻軒然綿長。


    美人倚坐其上,目光悠然清遠,提一小壺自勘自酌,長袍曳底,廣袖翩揚,滿頭青絲都為道冠所束。就算是身處眾人之間,也似是隔離於天地之外,飄渺高潔,不與俗同。明明坐在那裏,但任何人都隻會以為她在下一個瞬間就會離去,淡化,總而言之,這裏留不下她,留下對她而言也隻是褻瀆。


    早已找到自己身份定位的仲懷卿與幾位各個宗門的核心嫡苗相談甚歡,不經意間放眼望去,忍不住心頭一窒。迴頭時狀若無事,笑顏依舊,風采斐然,談吐間落落大方,不覺便成了那個小圈中的一個焦點。


    他想要把那樣謫仙似的人兒留下來,不要讓她羽化而去,也不要讓她終歸虛無。他想要虞青塵的眼中能夠染上他的色彩,他希望虞青塵的笑靨可以被他勾動,但他沒有那樣的自信,也沒有那樣的本事。


    他唯一所能寄望的是虞青塵情絲完結時他可以伴在身側,借由她那段情絲浮動,心神不屬的時候留下印記。哪怕可能讓她道心有所浮動難安都在所不惜。他的手段如此卑鄙,他可以因之而愧疚不已。但是,將虞青塵留下,依舊是他最大不可放手的執念。


    這樣的他配不配的起虞青塵呢,虞青塵知道了他的用心又會有何反應?大抵也就是嗤笑一聲,不以為意,一切如舊罷了。像她那樣的人,又怎麽少的了人戀慕,像她那樣的驕傲,又怎麽會把這點在她眼中可能都不是算計的算計放在眼裏。


    笑著與旁邊的少年說起了有名的靈川事跡,言談間極是相得。呐,真當有這麽多才俊主動圍繞全是他的手腕兒?慕他人品才華的確實不少,可是總是‘無意間’目光朝那個角落留駐數息的也有兩三個,就算是虞青塵今日的裝扮如此與人世隔絕高不可攀,也不能洗刷掉那些人眼裏一閃即逝的驚豔與讚歎。


    就算是這些少年極有自知之明,他還是不太開心啊。眼看著話題將要偏轉,他笑著起了個頭,引了一幫俊傑們鮮衣怒服,踏雪觀景,於殿外寫意風流。


    也就是在仲懷卿還在殿內的時候不忘囑托,時不時照看一下,見到仲懷卿的交際能力也有幾分訝異。如果不是這段時日日日相伴,她都幾乎要以為仲懷卿當真是個溫潤端莊,灑脫有禮的翩翩君子了。


    不同與平日的風采引得她也為之側目,在心底嘖嘖兩聲,這可真是,辨若兩人呐。不可否認,這樣的仲懷卿可要出彩的多,真不懂他之前那般局促是為了什麽。


    淩崖尊者的酒最少也放了千年。就算是凡酒得千年養護醞釀也是足夠醉人了,且虞青塵的庫存裏從來都不放一般的佳釀。對酒愛好不深的修士亦是未免垂涎,更何況總有些天性好酒如命的人。


    離辰的鼻翼忍不住微微翕動,能坐到內殿的人對於虞青塵的身份自然清楚,他也毫不敢輕視那個在師尊在世時多次提及,戰功赫赫的淩崖尊者。但這酒好像當真甚香啊。


    說來也奇,虞青塵壺中的酒香氣極淡,但又極其勾魂,香氣隻縈繞著周邊十丈之地,內斂而醇厚。離辰便不知幸與不幸的處於十丈之內,偏生又素來頗好這一口。


    大殿雖然不小,但也不會到每個修士的位子都隔個7,8丈的地步。虞青塵自去柱子邊飲她的酒,前麵原本還隔了的兩位修士也早已離座去尋各自的至交。他隻是不喜輕動,倒沒想到落了個進退不得。


    好吧,以他和虞青塵的距離,隻消退個半步一步其實就可以免受酒香困擾,但沒有聞過尚可,一旦聞過了,就總想著若是得以品嚐一二該有多麽好。


    記得尊者與莫華道人昨日下了半日的棋,手談一局,以酒為賭,想來這樣的雅事定然是說得過去的。左右師尊講過,淩崖尊者隻消不去觸碰她的禁忌,還是極為和善,關心後輩的。雖然自己如今也算年紀一大把了,但在淩崖尊者麵前應該還是一個需要關懷嗬護的小輩吧。


    至於淩崖尊者的禁忌嘛,眼角掃過那個姝麗清絕的女子,神思不由得稍稍一晃,繼而被自己眼前拂過的一縷霜發驚醒。自己修行特殊,絕斷戀慕之情,這點根底尊者一照麵想來就能看的出來,無慮無慮。


    虞青塵的麵前放了一張小幾,椅子早已不知去向,正撚了一枚墨玉仔,徐徐往一處放下。對麵的男子容姿極盛,脖頸修長,銀發光澤細膩,順滑柔暢。垂眸凝思,睫毛纖楚,肌膚白皙光潔,額間有一抹烈焰灼灼。雖然麵無表情,但身姿清雋挺拔。氣勢冷冽,反而別有一番韻味。


    隻是一看他對麵的人,頓時這點素日裏當極為稱道顏色也便不算了什麽。那種如仙如神的女子,豈是可以點評讚歎的姿容,又豈是可以被拿出與旁人比較的。再美的容貌,到了虞青塵的麵前,也如塵埃般不起眼,甚至平白被襯出了許多‘莫須有’的瑕疵。


    索性將手中的玉子投下,離辰倒幹脆利索,語含讚歎:”尊者棋藝超絕,離辰自愧不如。“有些肉痛的拿出了自己珍藏的最後一壇儲曦釀。連輸三壇固然慘了一些,自己還輸的起。


    看了看天色,下棋固然是有趣的,眼前的這個離辰棋藝也算得上傑出,隻是這一下就是下了半日,自己的棋癡之名怕是難逃了。眼前的離辰那點兒小算盤打他一張口就被看了出來,都已經輸了自己三壇不錯的酒了,一點小心願也就遂了吧。這酒放個千年,想來必是不會遜色於自己的一些珍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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