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範尊揚探問,“歿心”悠然一笑道:“範兄智計無雙,何不猜上一猜?”


    範尊揚眉峰一軒道:“若論‘不戰而屈人之兵’,莊兄已無再戰之能,想必不會成為目標。”


    “反觀冬夫人與貴處頗多接洽,極有可能如笙兒一般,已經被貴處動了手腳。而且冬夫人身懷太陰真經絕學,正好克製範某的功體,想必姑娘是想在她身上做些文章了?”


    此語一出,冷思琪禁不住神情緊繃,“歿心”則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的道:“或許是這樣,也或許不是,總之這是範兄應該煩惱的事情。至於小女子,其實早已躍躍欲試,想跟範兄較量一下身手了。”


    範尊揚目光深凝,長劍指向“歿心”道:“姑娘既有興致,範某欣然應命。”


    “歿心”點了點頭,掌中隱見金芒,同時正聲道:“‘無形公子’燕君臨,領教範兄高招。”


    話音方落,燕君臨的身影陡然消失不見,隻餘一道幾乎無法察覺的暗影電掣而至,神秘金芒帶起一股尖銳至極的厲風,猛刺向範尊揚的咽喉要害。


    範尊揚並無絲毫慌亂,長劍後發先至,千鈞一發之際,正好擋住索命金芒。


    霎時隻聽錚的一聲嗡鳴,璿璣之上商音奏響,無邊殺意立刻彌散開來。


    寒飆怒卷,清光耀目,燕君臨手中的金芒終於顯出原形,敢情是一柄尺八護手鉤。


    鉤尾鑄成一頭麵目猙獰的蠱獸模樣,密布獠牙的獸口中探出長舌作為尖鋒,勢若鼓蕩的一對翅翼則化作彎刃。鉤身通體色作暗金,鋒刃之處隱泛藍芒,不問可知淬有劇毒,其毒見血封喉,正是中人立斃。


    範尊揚覷得分明,已然心下有譜,不容燕君臨迴氣變招,掌中璿璣早已搶過攻勢,刷刷兩劍追身疾斬而出。


    這兩劍大開大合,收放之間渾然天成,立刻將燕君臨逼得後退不迭。


    燕君臨雖然落在下風,但並未自亂陣腳,隻是輕輕巧巧的幾步閃轉,便已經脫出劍氣籠罩,飄逸姿態堪比風擺楊柳,著實優美之極。


    範尊揚忌憚燕君臨身懷異術,又兼此女兵器歹毒,心知不可與之近戰,所以璿璣之上滿蘊精純元罡,激蕩劍風化作重重光幕,漫天劍華傾灑一片炎陽之氣,燦然神采直似曦和曠照,能夠驅盡暗夜陰霾。


    燕君臨無法欺近範尊揚周身三尺之內,索性也不急於搶攻,蠱神金鉤守得滴水不漏,每每抵隙反擊,招式狠辣異常,黑衣緊裹的嬌軀穿梭暗影之中,恰似一隻去留無痕的精靈,讓人防不勝防。


    光與影,明與暗,交織成一幅綺麗的繪卷。飛揚劍氣掀起滔天怒瀾,狂浪奔湧之中,但見一輪紅日辟天分海。而正在朝暮未明的混沌之刻,又見一道蔽日烏篷逐浪乘風,無懼煌煌天威,自在水擊三千。


    勢有攻守,形有進退,招有虛實,象有動靜,一唿一吸無不關乎勝負天平——同為當世四大公子在列,這番對決固是武技爭雄,更是心計交鋒,隻要稍有不慎,便將萬劫不複,再無哪怕絲毫翻盤機會。


    場中戰局一時之間陷於膠著,旁觀的冷思琪則心潮起伏,雖然明知逼死父親的元兇便在眼前,此刻要報仇正是最好的時機,可為何滿腔恨意半點都提不起來,反而心中忐忑莫名,一直擔憂範尊揚落敗?


    自從強行修習太陰真經,自己著實受盡諸般苦厄,正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手刃殺父仇人。


    但每當真正見到範尊揚,即便麵上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內裏卻終究狠不下心,以致於屢屢錯失良機。


    昔日或許還能說服自己,畢竟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測,真相如何尚未調查分明。


    但如今範尊揚已經親口承認,事情再無轉圜餘地,倘若還不殺他,如何麵對先父的在天之靈?


    積雷峰下正麵一戰,範尊揚以為將自己玩弄於股掌之間,全然不知自己若要殺他,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輕鬆,可笑他枉稱“無計公子”,偏偏錯信了所謂的摯友“蘭陵君”。


    功體缺陷落於人手,即便修為再精純,也隻是浮沙築塔,一旦對上死克,必定土崩瓦解。


    那位狂蟒衛大首畢禪便是明證,縱然枯木神功蠻橫如斯,遇上至烈琴音又有何用?


    暗自一聲喟然,終於把心底定,冷思琪正待挺身入戰,便聽身側一人沉哼道:“勸你切勿輕舉妄動,否則休怪某家無情!”


    冷思琪聞言一滯,轉頭循聲望去,正好對上莊立釗凜冽如刀的目光。


    滿心鬱結之氣立刻找到宣泄之處,冷思琪俏臉一沉,滿含譏諷的道:“哦?憑你這等狼狽情狀,居然還敢大言不慚,在這裏狺狺狂吠?”


    莊立釗麵沉似水,斬釘截鐵的道:“某家或許隻餘一招之力,但殺你仍舊易如反掌,你已經成為他最大的破綻,根本死不足惜。”


    聲音雖然難脫沙啞,卻更透出一種莫名的威懾,冷思琪禁不住心底一寒,銀牙緊咬間作聲不得。


    正在冷思琪進退兩難之際,忽聽燕君臨咯咯嬌笑道:“範兄真是個魯男子,全然不懂憐香惜玉,難道非要取我性命?”


    口中雖然是在調笑,但燕君臨手下不見半分遲緩,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


    範尊揚暗自皺眉,麵皮緊繃的道:“彼此彼此,燕‘兄’不也滿心要將範某殺之而後快?”


    燕君臨輕快一笑,不以為然的道:“範兄此言差矣,小妹始終隻想跟你合作。”


    “隻要範兄願意稍假辭色,你我兩家非但化幹戈為玉帛,甚至還能結為秦晉之好。”


    範尊揚不為所動,仍是冷峻的道:“道不同不相為謀,還請燕‘兄’省下口舌全神應戰,以免徒留憾事。”


    燕君臨輕輕一歎道:“並非小妹不想全力應戰,隻是範兄眼下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能為已經大打折扣。萬一小妹一時失手,結果害你殞命當場,那才真是徒留憾事呢。”


    範尊揚眉峰一軒,凜然沉喝道:“看來是範某讓燕‘兄’被迫‘憐香惜玉’了,當真愧煞這七尺之軀,古人雲知恥而後勇,範某豈能甘落人下,還請燕‘兄’留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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